一群原來打算撿撿寶,逗逗鳥,有後台,有資質靈根的結丹天才,在不到二十天內,隕落大半,放誰家誰都心疼。
其實原本這份心疼,也不會鬧成這樣,只是……
那些化神老祖們,早就順風順水慣了,誰能受得了,愛孫身隕,還被殺孫的結丹,連諷帶氣地欺負?
要知道,他們可是化神修士。
除了高高在上不能親自動手的魔主們,除了不能管這一界的仙界大能們,他們才是最高的存在。
可……
「啊啊啊……!」
老友抱頭的痛苦樣子,實在讓崔家老祖感同深受,那也被某人氣得吐血,雖然後來又吸回了不少,可心脈那裡,這幾日老感覺不舒服。
他突然有些後悔,就這麼朝死沙漠來。
雖然化神算這一界能打的最頂尖修士,可這裡到底是死沙漠啊!
一早一晚的禁空時間,他們也跟凡人一樣,一個不好……
「呸!」
崔嶺狠狠地呸了自己一下,他英雄一輩子,從來都是有仇當場報,老了老了,怎能枉顧愛孫的性命,還有自己的那口心頭血?
趁時間還早,一個傳音符出去,迅集結無花宗在此的所有人手。
那個殺了愛孫的人,不就是因為那破地宮的隨機傳送,才有那麼大的膽子嗎?
既然如此,那他們就把這兩千里地全看住。
崔嶺撮了撮牙花子,無花宗人少沒關係,那不男不女的傢伙在作死反正現在又有好些人,都在磨刀霍霍,要剝他的皮呢。
外面的事,盧悅沒時間關心,她現在只是可惜某些人的儲物用具沒保住。
身後的包袱隨著撿起的東西,再次慢慢變大,她也沒時間管這些人手上到底藏了些什麼寶貝,甩出幾個火球術,就離了這好像修羅場一樣的地界。
地宮裡的人,眯眯老眼,親眼看著那些人燒得渣渣都不剩,才慢慢把視線轉移到其他地方。
他要看看,這一層的地宮撿寶人,現在還蹦著的,有多少個。
一圈下來,看到寥寥的百十人,他摸著自已的鬍子,神情莫名。
殺性這般重的人,他有多少年沒見過了?
這麼多年,找不到傳承人,他也不是不想閉閉眼,只要有那麼一個兩個,有點善心的,他就把該傳的傳出去算了。
可怎……怎麼就那麼難?
一想到幾次出去的試探結果,他就忍不住想嘆氣。
現在還要不要再去試一次?
那個背著一包袱財物的丫頭,上次看到萬年陰槐木,都沒什麼喜色,顯然是見到過大世面的,想要她動心的東西,怎麼樣也……
他沒多少寶貝了,僅剩的,瞅瞅人家的大包袱,也不一定就能在人家眼裡。
看看多少年沒邁出去的棺材,他很是躊躇。
人性這東西,在魔域修士身上原本便沒多少,若是再加上大利引誘,他是試一次,失望一次。
若是這個再……
他都要懷疑自己的堅守到底對不對了。
外面那人,雖是個女娃子,卻比大部分的男修狠多了。
唉!
一聲悠長的嘆息在地宮裡響起!
盧悅從不知道,她又被人盯住了。
離與黎景約好的時間,還有十天,這地宮處處都是甬道,甬道連著缺口,一個拐彎,也許就是另一個甬道,跟迷宮似的。
憑今日被人算計得無知無覺,就知道黑無常的名聲早傳,稍為有點腦子的,如果立意要藏,憑她一個人想要全都找到,也是千難萬難。
好在這裡,對神識還沒什麼禁忌,為了找人,她幾乎是一路犁著過。
「……快跑快跑,輪迴宗的雷長念來了。」
寂靜的地宮,突然之間,回音重重,遠方岔口,一個青衣修士,一邊以靈力大喊出聲,一邊竭盡全力地奔逃。
「快跑快跑,輪迴宗的雷長念來了。」
神識中,盧悅看到,遠遠聽到雷長念來的人,都反身而逃。
「快跑呀!雷長念來了。」
青衣修士大概還有點人心,一路儘量避開,躲藏人的缺口,沒有一點禍水東引的意思。
這……
盧悅有些呆,她現了,那人每每在藏人的地界,都放慢身形,給雷長念希望,讓他沒辦法分出心神管其他人。
這可……
在古城地宮混這麼長時間,她也算對魔門進來的修二代修三代,知道了個大概。
雷長念其人,恰是她立意要殺的。
宗名輪迴,也只是聽著好聽罷了,其實真正意義上,跟歸藏界的煉屍宗一個樣,門下弟子四處收羅人的屍體,制煉屍當助力。
甚至,那次在靈墟宗與陶淘遭遇的十死陣,就是這雷長念家上上代老祖的明。
雷家子弟,哪個沒有銀屍護衛?
甚至金屍……
盧悅咧咧嘴,二世祖們被她殺得差不多了,這位獨行俠雷長念,也許還不知道她呢。
她飄飄蕩蕩地迎了上去。
「能被爺爺看上,是你子的幸運。」雷長念提腳間,似慢實快地緊追青衣修士,「子,認命吧,爺爺幫你得永生不好嗎?」
「呸!還爺爺?我爺爺早死了,」青衣修士很憤怒,「想當我爺,去地府當著吧,爺保證年年給你燒紙。」
「哼!牙尖嘴利!」雷長念不急不緩,「不過我喜歡。」
青衣修士的臉扭曲了一下,出道以來,從來只有他當人爺爺的份。要不是,那丫頭就在前面,他真想回頭,一把掌把這個蠢才拍扁才好。
「你這麼喜歡男人,去找無花宗人啊,他們保證會讓你,把你伺候得跟大爺一樣。」
「啵!」
空氣中傳來一陣激盪,卻是雷長念放出他的戰屍了。
「啵啵啵……」
戰屍的拳頭,帶著強烈的勁風,所過之處,連地面都有些腐蝕。
「看到了嗎?我雷家的屍傀,能自主功。」雷長念跟在自己的戰屍後面,「他還保留生前的大部分靈智,某進階的時候,他也會進階。」
雷長念知道這周圍有人,給自家打廣告,打得不遺餘力,「甚至,等到某哪一天不在了,他……也一樣還能存在著。子,你的根骨不錯,很合當個戰力強的銀屍,回頭我再去求求老祖,給你提個金屍,得永生不好嗎?」
青衣修士臉上抽抽,他的這具肉身傀儡,本就是頂尖的存在,這雷家子眼光倒真不錯,「哼!得永生?那你還修煉個毛啊?怎麼就不把你自己變成銀屍,求求你家老祖,再給提成金屍?怎麼不把你全家都變成永生之人?」
雷長念瞬間拉長了臉,敢詛咒他全家?
這裡還有李實鍾四那些個混蛋,他們一個個的如果聽到,只怕要嘲笑他好些年了。
「給臉不要臉,既然如此,那老子也就不用留手了。」
一根長長的,如蛇一般的繩索從他手中,飛快游來
盧悅眼見那東西,要碰到青衣修士了,就見他一矮身,身體以極其靈活的方式,轉到一邊的岔口,朝她奔來。
「快跑呀,是雷長念!」
他根本沒經盧悅同意,相遇時一把拉住,兩腳踢踏間,在的甬道內忽上忽下,躲避戰屍的拳勁。
盧悅鬱悶,難不成,她真的在這魔域,遇到奇葩好人了?
可是待要甩開他吧,人家到底是份好心。
這世上的好人實在難尋,哪怕有些人好得讓她牙痒痒,她也覺得,任何一個,都值得珍惜……
畢竟這世上,沒好人,便沒她。
她很幸運,一次又一次,每次對人性開始有些絕望的時候,就會出現一個好人,讓她覺得這人世,還有那麼一點溫情。
磐龍寺的浮枷大師,是個死板的老好人,害她想還情,想孝敬都不行。
故去的娘,更是她這世的救贖!
沒她……
盧悅心裡非常明白,如果沒有娘,她踏進仙路後,絕對不會走道門路子。
還有曾想那個不自量力的老好人,受過種種磨難,又被她和花晨管得狠後,雖然改了點初心,卻也只是在幫人的時候,不把自己暴露出來。
「我喊了那麼久的話,你怎麼不跑,反而迎了過去?」
青衣男子帶她再另過一個彎後,心下其實定了很多。這丫頭,沒第一時間殺他,真是……太好了。
盧悅:「……」
「算了,現在什麼都晚了,要不然,一會到前面的岔道,你快逃吧,雷長念最想抓的是我,你藏……藏好了。」
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
真是好怕啊!
要是她扔了自己,由著他被雷長念殺怎麼辦?
盧悅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明明害怕,卻還想著不連累人,品質上更難得的很,「他只有一個戰屍,如果……我是如果,我們一齊回頭,跟他拼了,你覺得怎麼樣?」
怎麼樣?
那顆根本不屬於他的心臟,這一會,都跳得快了些。
這……這真不是自私自利的魔修啊!
老天爺讓他等了這麼久,久到他絕望了,久到他……他差點就錯過了呀!
「雷長念身為雷家子,不可能只有一個戰屍的。」
這話完,他就想掩口。
該死的,有些東西不能試探的太過。
萬一這丫頭,對煉屍之類的東西過敏,要丟下他一個人逃了怎麼辦?
「也是噢,他放出第三個戰屍了。」盧悅由著他拽著自己逃,閒閒地回頭,「實在不行,我們多拉些人進來,一塊幫著抵擋如何?」
「咳……!」
青衣修士腳步一個踉蹌,他好想同意怎麼辦?
可是不能啊,他現在演得是個好人。
「好吧!那我們就多逃一會,讓雷長念追到絕望。」盧悅很快誤會他的意思,「對了,我叫方梅,你叫什麼?」
「……紀長明!」
他有多少年沒跟人介紹他自己了?
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紀長明心情激動得不成樣子。
終於終於,找到一個道門修士。
終於終於,這個道門修士,是個好人。
終於終於,他可以完成任務,回歸本體得個逍遙自在了。
他被這地宮呆吐了。
也睡棺材睡吐了。
「散修?」
盧悅奇怪他回答名字時的激盪,笑著問一句的時候,安撫他,「我也是散修。」
「我知道,到了這個時候,還沒組隊的人,除了散修,沒其他人。」
紀長明心情無限好,「古城地宮雖然能出不少寶貝,可實在的,不是你們女修能來的地界。」
盧悅眨眨眼。
果然好人這生物,都各有不足。
「女修怎麼啦?你相不相信,現在我們回頭,我比你能打多了。」
這個……
紀長明絕對的相信。
當初他得了個人屠子的名號,現在這個專門幫閻君當勾魂使者的黑無常,也絕對能承得起人屠子名號。
「啵啵……!」
空氣的震顫,響在耳邊,盧悅嚇了一跳。
「又多了一個,還是女修。」雷長念的戰屍已出放出第九個了,「不錯不錯!這身行頭,我喜歡,爺爺把你製成銀屍後,還保你是這幅樣子如何?」
盧悅嘴角扯了一下,她剛要有所動的時候,感覺紀長明拉她動作再次加快。
「你們跑不掉的。」
雷長念哈哈一笑,「前面哪位道友,助雷某一把,堵住缺口如何?」
身為輪迴宗雷家子,這地宮裡,敢不給他家面子的,還是少之又少。
躲在前的五個修士,聞言嚇了一大跳,他們看到了什麼?
雷長念在追黑無常,偏偏黑無常還真是一幅逃命樣。
這……
兩方他們都惹不起,五個修士,互看一眼後,各溜各的。
雷長念眼看就要到手的獵物,居然又毫無障礙地跑到另一個甬道,很是愕然了一下。
「某乃輪迴宗雷長念。」
帶著靈氣的聲音,迴響在甬道上,透過各個缺口,傳出老遠老遠。
「前方的道友幫某堵住這兩個人,否則……哼哼,雷某先把你們收拾一遍。」
紀長明腳步微頓,他抹了雷長念關於黑無常的所有記憶,原還以為能多玩一會呢,「要不然……,我們回頭跟他拼了。」
「不要!」盧悅頭也沒回,反拉著他,「先讓他們狗咬狗,等咬好了,我們再吊吊他。」
現成的魔門打手如果不用的話,她會覺得遺憾的。
「可是……」
「沒有可是,」盧悅教導他,「你顧著別人的性命,別人可曾顧過你的性命?有些人,得看值不值得,而不是一味死干。」
紀長明咧嘴,緣之一字,素來最為難得,也最為難。
他要的傳人,得是道門中人,卻又絕不能是拘泥於外物的傻蛋!
老天耍了他這麼久後,終於給他送來最合意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