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凱旋入城,吳萬英、丁高天以及饅頭都是驕傲的走在大軍之中,朝著城內百姓們揮手示意。
吳萬英昂首挺胸,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看得一邊驚喜得幾乎要癲狂起來的丁高天,嘿笑了幾聲:「老丁啊,怎麼著,你都當兵這麼多年了,還這一副生瓜蛋子的模樣?」
「萬英!你別笑我,要是你也如我一樣,幾十年得不到旁人正眼瞧一眼,現在人人都道咱們是英雄,那怎麼能不歡喜得跳起來?聽聽,剛剛萬歲爺開了口,咱們凱旋而歸,凱旋而歸啊這是多大的榮耀,現在,落咱們身上了!」丁高天又唱又跳,歡喜得不能自已。
吳萬英倒是鎮定許多,作為官家子弟,大場面不知見了凡幾,對此稍稍有些抵抗力。
更重要的是,吳萬英可不比丁高天這個孤寡漢子。他的身邊,正有一人與他緊緊靠著,對著這樣的大場面顯得有些怯生生呢。
這人自然就是饅頭。
饅頭雖然知道這是好事,可看著這樣大的陣仗還是有些畏畏縮縮,縮在吳萬英的身後,雙手不由自主地死死抓住了吳萬英的衣袖,低聲說著什麼,反倒是讓吳萬英挺直了胸膛,一邊勸慰著,一邊抬頭挺胸,做出從容不迫,不慌不亂的模樣。
見此,饅頭這才有些放鬆了一些。
不過,很快她又要驚得跳了起來。
因為,丁高天忽然間驚喜的朝著吳萬英道:「萬英!萬英!快看那兒,就是那兒,好多漂亮姑娘盯著咱們啊!你看那邊,就是城門角西北邊兒上,一處有欄杆的,有個土台上的那幾個姑娘。都盯著咱們吶!嘿,你說我今日喊你拾掇拾掇你還不聽,饅頭,快看看,給萬英捯飭捯飭,不能讓京師的姑娘瞧不起啊!這裡頭,說不定還能有……」
「老丁……」吳萬英看著饅頭一下子沉下來的表情,急了,瞪了一眼丁高天。
饅頭悶聲道:「有什麼?你倒是說呀……」
「有……有……」丁高天瞧出了不對勁,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刮子,拼命的將話吞咽出去,訕訕著道:「我這不是著急萬英的終生大事麼,那幾個姑娘都是萬英喜歡的模樣,不是我的菜,自然得緊著萬英了。咱們都是刀口舔血的,這點事情,先辦了先好。到時候真是沙場上一命嗚呼了,留個種,去了黃泉地府,見了祖宗也不心虛不是……」
「我看你是吃撐了,閒得慌!」吳萬英急了,笑罵了一頓。他順著丁高天的視線看過去,打算好好安慰一番饅頭這些也不是自己菜,只是,一眼看過去,吳萬英便呆住了。
饅頭看吳萬英怔怔看著,眼珠子都要露出來的表情,心裡一下子酸意上頭,眸子裡水潤水潤的。
丁高天見了,也跟著急了,發了狠,給自己一個耳刮子,低聲道:「哎呦,都是我不是……咱們換了這一茬可好?進了京師,我給饅頭你買好吃的,帶你去看好玩的。然後,再給你這萬英哥哥教訓一頓,萬英,你發什麼呆!」
「姐!」吳萬英也不聽丁高天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大堆,拼命地朝著人群那個小土台上招手:「姐,我凱旋迴來了,凱旋迴來了啊!」
「姐,你等我!我一告假,就去學堂里找你!」吳萬英拼命地揮著手,朝著看台上的吳巧兒招手。
此刻,大隊人馬已然入城。
吳萬英的隊伍也是入城以後,看著身後吳巧兒的身影越來越遠,一直到看不見了,這才在吳巧兒的招手中收回了心思。
饅頭怔怔的看著,明白了過來。
丁高天摸著腦袋,為自己鬧的這一個大烏龍感覺十分的不好意思。
……
人群之中,吳巧兒招著手,眼見吳萬英遠去了,這才放下手。
「那便是你的弟弟?」李香君,贊道:「和你像,看著就是一表人才哩。」
「就是舍弟。」吳巧兒聽著李香君讚賞,一陣歡喜,但轉而,便有些憂心重重了起來。
李香君關心的問道:「看樣子,巧兒弟弟這一回凱旋而歸,身上並無礙處,又立的大功。這應當歡喜才是呀。」
「自當是歡喜。可……可我就怕他從了軍,不知道被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帶歪了,學了……學了那些不正之風。香君姐姐,你可是沒瞧見,弟弟身後便是有一人,緊緊的靠著萬英。而萬英,還一路哄著,看神色,也是大為不對勁呢!」說著,吳巧兒更加擔憂了。
他們吳家可就這一個男丁了。
真要出了那種癖好,他就是死後見了祖宗也沒臉了。
「我倒猜想是個什麼難題,未曾想,卻是這麼個問題……罷了罷了,往後呀,你見了真人,就明白嘍。」李香君倒是認出了吳萬英身後饅頭身上的衣服代表什麼。
不過,她倒是沒有著急解釋……
……
凱旋儀式很快便在天壇舉行完畢。
朱慈烺照例來了一番激盪人心,引得三呼萬歲的演講。
完畢以後,朱慈烺便急匆匆趕回宮中了。
那裡,一場高規格的會議已經籌辦完成,李邦華、傅淑訓、黃道周、高名衡以及王鐸等閣部大臣紛紛在列。
好在,凱旋儀式順利舉行,路上,朱慈烺撞見了一同入宮的李邦華,兩人一路進宮,一路說著閒話。
「前些日子,錦衣衛帶回來的那些奏報,李愛卿看得如何了?」朱慈烺閒散的聊著。
李邦華笑道:「感想,自然是萬千吶。不過,西人的曆法也是有意思。許多時候算起來,有些暈乎。但聖上在京師大學堂所言,這會兒臣倒是真切明白了幾分。這天下,的確大不同了啊。」
李邦華說的曆法,當然就是此刻歐洲人用的西元紀年。而大明,用的是大明二七七年。
大明二七七年這個新的紀元是朱慈烺登基後所採用的新式紀元,他既沒有用傳統的年號,更不會崇洋媚外用一個西方宗教人物出生之年作為紀元。
自然,順理成章的,按照大明立國的時間來紀元便成了最符合常理的事情。
二七七年意味著大明已經監國兩百七十七年了。
悠久的歷史帶給了大明眾多的光榮傳統,榮譽的過去,不朽的燦爛文明。但同樣,兩百七十七年的時間裡,也意味著一些小問題不斷的積攢已經成了大問題。一些天朝上國的驕傲過剩,便會演變成了自大。
但好在,末世雖是災難,變化也是契機。
這個年代的大明是迥異於後世統治之清朝的,
明末的中西方交流更是開放的。
江南的士大夫並不拒絕海上遠洋而來的傳教士,朝廷不僅在登州向西方的僱傭兵學習火炮射擊的技術,崇禎皇帝為了報答湯若望協助鑄造火炮之功,親自題詞「欽褒天學」四字,制匾分送各地天主堂懸掛。徐光啟、李之藻、李天經、湯若望主持編撰的《崇禎曆書》便是西學東漸的一個標誌。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隱藏著危急的時代。
同樣,也是一個即將變革的年代。
來自錦衣衛的奏報便是匯聚了錦衣衛在海外竭力搜羅到的一些整個世界的情報簡述。朱慈烺能夠知曉今年的英國內戰,除了穿越客的便利,自然也少不了那個威風赫赫的錦衣衛。這個此前的特務機構已經更加像是大明的軍事情報局了。
277年,這個生肖是雞年的年份里,在西元上是1645年。越南後黎朝福泰三年,莫朝順德八年;日本正保二年。
二十五年前,英國人的「五月花號」抵達了新英格蘭,也就是後世的美國。再往前算一年,卻正是荷蘭人占領爪哇,逐步侵蝕東亞的開始。其後三年,也就是1622年,荷蘭人占據澎湖,1624年又占據台灣赤嵌城。
大明二七七年的五年前,也就是朱慈烺京師大學堂演講上提及的英吉利王國,此刻正發生著一場內戰。
這個被後世稱呼為資產階級革命的事件擁有著劃時代的意義。資產階級反對封建**的時代潮流,已然由此悄然開啟。依靠著這一點體制上的優勢,誰也不會料想到英吉利這樣一個海外孤島之國會成為接下來將近三百年間的霸主。
同樣,與此同時,未來整個世界的中心區域:歐洲,也正在發生著巨大的變革。
從1618年開始的三十年戰爭席捲了歐洲諸國,漫長的戰爭死傷慘重。歷史的滾滾車輪之下,到今年的時候,這一場戰爭已經進行了二十七年了。朱慈烺很清楚,三年後,三十年戰爭就會結束。
這一場以哈布斯堡王朝戰敗為終點的戰爭同樣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歐洲的民族國家因此加速形成,歐洲的近代史由此發端。
斯威特伐利亞所構建的國際秩序將深遠的影響著這個世界。
至於東亞……原定歷史上的東亞,蠻族摧毀了文明。清朝取代明朝,不僅是亡國,更是亡天下之舉。沉淪於戰火的清朝要蔓延數十年的戰火,一直到康熙年間才會有一丁點粉飾出來的所謂康乾盛世氣象。但作為異族統治著龐大帝國,清人註定會走向維穩,走向封閉,做著天朝上國的預夢,直到被一炮轟開國門。
好在,讓朱慈烺可以感覺歡暢驕傲的是。
一個新的時代會在他的手中啟航。
未來的國際秩序……不會有中華兒女的缺席。
……
位於乾清宮偏廳新修築的國務會議一號廳里,大臣們各自入場。得益於國務會議廳這等新式會議廳都是每個人都有桌子有椅子,既是可以好生安坐,又能放下一大堆文件。大明的官員們終於不用帶著一根長長的笏板。
這個笏板,便是一個類似於記事本的存在,讓官員們以備上峰的問話。
故而,一入場,大家便各自整理著文件。
隨後,會議廳里便出現了幾個年輕的中書舍人。這些中書舍人名頭雖大,其實也就是秘書的幹活。他們分發著一份份文件。
顯然,這是這一次的會議材料。
眾人急忙又將文件一一收下翻閱。
整個大廳里既是靜謐又是嘈雜。
靜謐的是沒有一個人說話,嘈雜的是整個會場裡不停歇的發出文件翻頁的聲音。這仿佛是一場進食,每個人都用儘自己最快的速度。只不過,他們進食的對象換成了手中的文件,目標是將那些文件裡面海量的信息量。
一陣沉默後,忽然間,整個會場裡不知道是誰帶了個頭,文件翻頁的聲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緊接著,還在翻頁的人感覺到了不對勁,順著異常的地方看過去,赫然發現屋內不知何時都是紛紛停住了翻頁的舉動。
當所有人停下來以後,大家對視著,感覺到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來了個女子?」還是在場官員里資歷最老的黃道周開腔問道。
「黃閣老好,我是陸軍醫院病理實驗室負責人,孔洛靈。這一回,陸軍醫院受聖上旨意研究了一項特別項目。我作為項目負責人,前來報告項目內容。」孔洛靈微微有些緊張,起身致禮,不過話一開口,便如潑出去的水,也收不回了。漸漸的,孔洛靈反而心平氣和,沒了緊張之色。
「噢……」黃道周緩緩頷首,沒有多說,只是道:「既然是聖命,那麼請坐,老夫我沒有問題了。」
屋內眾人紛紛對視一眼,隨後,又恢復到了那個文件翻頁不斷響起的聲音里。
良久,當所有人紛紛到期,最後抵達的朱慈烺也步入主席台上時,文件翻頁的聲音這才一下子停住。
會議室大門緊閉,屋內點滴雜音都無。
朱慈烺輕咳一聲,道:「諸位想必已經看了中書舍人派發的機密文件了。保密條例呢,朕就不廢話了。這一回的會議準備的可能有些倉促,但接下來一系列定下來的政策政令,都將是國策級別的。也就是說,這些政策的編撰、頒發以及實施,都將深遠的影響這個帝國,甚至,決定我們是否能引領風潮再續千年。成為那日不落的帝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