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不簡單
情報軍師低聲道:「確證無誤,倭寇已經進犯原州,正在開始攻城。原州的郡守權乙東…已經被買通。」
「連郡守都會被買通……」林慶業想了想潘鳳文的模樣,又想了想這朝鮮朝廷,禁不住張大了嘴,忍不住連連搖頭。
「聽聞那郡守的妻女都已經被倭寇抓獲,倭寇肆虐朝鮮東海沿岸,那郡守的家眷也恰巧在其中被波及。若是這個消息屬實,倒也說得通了。」林慶業又補了一句。
徐聞抿著唇,靜靜地看著原州的地理方位。
原州在南漢江上游,太白與車嶺山脈環繞的盆地中。有通往漢城的官道,更重要的是,這裡是一處軍事要衝。不管是從西面的漢城打過去,還是從東面打過來漢城,都會經歷這裡。歷史上,這裡爆發的大戰不少。可見其位置之重要。
若是這裡被倭寇攻占,那接下來平叛的事情就要徒費眾多波折了。
對於帶著七千明軍主力離開漢城,讓皇帝陛下身邊親衛減少,徐聞心中有些不平靜。他更希望能夠速戰速決,迅速平定。而事實上,出發之前,大多數高級將領也的確是如此想的。大家對於區區千餘倭寇並不甚看在眼裡。都覺得定然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可眼下……
意外突生,這讓所有人都覺得有些措手不及。
「打!」徐聞知道自己沒有太多糾結的時間,他重重地拍在桌案之上,道:「不能將希望落在守軍的戰鬥意志會有多麼堅決之上。立刻傳令全軍,立刻出發原州,奔襲倭寇!」
「喏!」眾人轟然應諾。
林慶業目光一肅,他想開口多說什麼,卻見徐聞意志堅定,忍不住嘆息一聲。他當然明白接下來會是怎樣的場景。
徐聞對於朝鮮軍隊的戰鬥力頗為懷疑,既然要奔襲,便肯定不會帶著拖油瓶一般的朝鮮軍。也就是說,接下來將會以七千明軍作為主力。可是,離開了明軍,朝鮮軍也不便彈壓。這意味著,肯定還要留守一些明軍,到時候徐聞能分兵的兵力可能只有五千上下。
雖然五千明軍的戰鬥力已經頗為強大,就是再來十倍的倭寇也不足為懼。可是……
林慶業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讓他感覺惴惴不安。
「或許……就是這個分兵的問題上?」林慶業想到了漢城裡還剩下的那個禁衛團。
這已經不是明軍的第一次分兵了。
……
「太好了,終於又分兵了!」雲慧捏著手中的信紙,重重地鬆了一口氣:「明軍,果然來了!」
他此刻已經抵達尚志嶺,身後旗幟票票,兵強馬壯。情報暢通,更有地利人和之便。接下來的戰鬥,已經讓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迎接了。
……
尚志嶺上,冬青背著雙手,任由身後一片嘈雜的聲音響起。
那是一隊日本武士在爭先恐後地分著框子裡的飯糰。
大白米飯配著泡菜的飯糰味道其實很夠嗆,但流浪的武士們顯然沒有挑挑揀揀的資格。尤其,這樣的伙食在日本其實也已經算得上不錯了。
這一招,是冬青從水師陸戰隊裡學到的。
日本人對於葷腥很不感冒,在日本除了僧侶明治維新之前其實都是不吃牛肉等肉類的。他們對於白米飯有著根深蒂固的追求。
曾經,這一點在日本是很難做到的。
朝鮮雖然不如大明富裕,可要想拿出這麼一點待遇卻是很輕鬆。
沒錯,身後這一隊日本武士就是冬青招募起來的。這位路子野的男子赫然就是朝鮮世子李皚的親信,冬青。
顯然……
這一次從東海殺來的倭寇並不是什麼來自日本的海賊,而是……一支由朝鮮人招募而來的僱傭軍。是屬於李皚的私人武裝。
當然,光是依靠這些日本人並不夠。
為此,李皚早已聯絡好各處親信,發動百姓,裹挾民壯,聲勢頗為浩大。不同於大明曾經有過抗倭戰爭,也明白倭寇之患的根源在哪裡。不明真相的朝鮮人顯然並不知道這一切。故而,一時間也被這樣的表象所迷惑。於是乎,從各地官府報上來的消息,一會兒說倭寇數萬,一會兒說精兵上千,有說主事之人是一名日本海賊,更有說來犯的是某個日本大名。當然,更離譜的說這是清人的餘孽。
「餘孽麼,自然是有的。只是……」冬青眯著眼睛,深呼吸一口氣。
冬青身邊,一名身著朝鮮將官官服的男子走了過來,低聲道:「大人,一共五百杆火銃已經交友陷陣營了。」
「好。各處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嗎?」冬青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
「都已經安排好了。」
「明人什麼時候到原州?」
「約莫三日後。」
「告訴雲慧,讓他準備妥當。該動手了!」
……
通往漢城的官道上,擁擠不堪。逃難的百姓不計其數。位於官道最前方的遠征公司商隊掌柜胡文軒往後看了一眼,忍不住嘆息了一口氣:「誰能想到,倭寇竟然如此兇悍,須臾之間就殺到了原州來了。要知道那江陵距離原州數百里,就是一路行軍而來,也做不到這麼快啊。」
一旁,幾個遠征公司的護衛們也是議論紛紛:「也不知道魏頭兒在原州能不能熬得過去。我們這回得了這差事可算是幸運萬分,但魏頭兒留守原州,萬一殺進了原州……」
「還好我們這一回領著差事,將大部分的貨物都帶上漢城去了……」
「唉,只可惜這樣一來,留在原州城裡的護衛們也是少了。」
……
眾人議論紛紛,都是說不盡的擔憂。他們大多都是退伍兵出身,軍略之上都有老兵的直覺。對於這留守原州,幾乎所有人都是感覺悲觀。
這倒不是覺得倭寇到底如何難纏難對付,而是朝鮮人豬隊友實在是太稀爛了。原州的城防本是不錯的,可一聽聞倭寇來犯,上下竟然都拿不出個注意來,就連民眾逃難,也是放任發展,既不封鎖城門,也不組織百姓守城,
這樣的情況之下,幾乎所有人都是對守住原州感覺悲觀。
更何況,一路伴隨著災民逃難,越來越多的消息也傳入耳中。聽聞倭寇席捲而來,一路裹挾百姓數萬,瀰漫開來,猶如一隻吞天巨獸。數萬的人馬,似乎光是踩都能踩死原州。
「我已經傳消息回去了,戰亂這等事情不可預料。這點損失,想必總部會理解的。不管如何,人比起區區財貨更加重要。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公司里的骨肉,一旦有事,以保全性命為要。不拘小節,都可以隨他。相信老魏吉人自有天相。」說完,胡文軒又看了一眼官道之上熙熙攘攘的隊伍,擔憂地道:「我們快些走,先到樣楊平郡,儘快抵達漢城,到了漢城我們就安全了。這一路不僅隊伍太大,目標太大。更是堵塞交通,也不便其他百姓逃難……」
「對,加速到漢城!」
「到了漢城,就能見到皇帝陛下嘍。」
「皇帝陛下也在漢城,咱們去的漢城交易會更有陛下的墨寶呢。若是趕著有空再去一趟成均館,更能目睹陛下真顏……」
眾人說著,胡文軒也點點頭,只是他剛想跑,卻見馬前忽然間冒出一個小男孩,深呼吸地喘著粗氣:「叔叔,我也要見皇帝陛下!」
「小傢伙,你怎麼跑出來了?」胡文軒看著洪文賢攔在了馬前,心中有些不耐煩,但又不得不沉住氣,安慰起了小朋友。
「我想見大皇帝。」洪文賢一臉堅定。
胡文軒卻是搖頭失笑:「就是連我都未必有把握能見到陛下一面。更何況還帶你去……況且,我說的見,也就是旁邊目睹天顏的見,可不是能讓你開口亂講話的地方。行了,你們要是擔心入籍的事情,大可不必擔心。就算大明去不得,我們遠征公司在台灣,在濟州島,都有地方可以居住。」
洪七娘惶恐不安地跑了過來,洪文賢一聽見不到皇帝,心中跟著一慌,茫然地被洪七娘撤了過去。
「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須得和明人的大官說。娘……你相信我。這關係到恩人們的……性命!」洪文賢看著洪七娘,無比認真。他似乎已經預感到了回到漢城以後,被神興寺的人重新打上門的場景。尤其那句涉及大明皇帝的事情,更是讓他感覺不妙。
洪七娘被兒子這麼異常堅定的目光一看,心中一下子動搖了起來,尤其聽到那恩人性命相關的時候,更是不由自主地放鬆了手。
只是,不管洪七娘怎麼問,洪文賢都不再開口。知曉兒子已經拿定注意的洪七娘第一回不再拿他當小孩子,摸了摸洪文賢的腦袋,輕輕地點了點頭。
若是能報恩,神興寺的事情便是說了,洪七娘也不在乎了。
……
車隊一行人緊趕慢趕地到了漢城。
不必原州的一片慌亂,一進漢城,所有人都感覺仿佛是換了一個世界。這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擁擠的道路里行人往來如織,似乎比起盛典之事都要顯得熱鬧。
只一打聽,洪七娘這才曉得原來明天就是漢城交易會正式開辦的日子了。所謂漢城交易會,其實也就是一處任由各方洽談貿易合作的大型展覽會。各家將自己的商品陳設展覽,隨後任由彼此洽談交易,當場就可以簽訂契約,一式三份為憑,到時候若是各家誰要反悔,都可以來漢城交易會評理甚至主持公道。
雖然並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司法主權這種東西存在,但吳三桂的確不是奔著來這點事來的。事實證明,遠征公司以及眾多華商的信譽是很足夠的。這個規矩定下來,原本就火爆的交易會便更加熱鬧了,原本還擔心太過空曠的場地一下子反而需要增加展位。
漢城交易會開辦的地方是德壽宮,這是遠征公司花了真金白銀租下來的場地。雖然出租自己的宮殿看起來既是不合禮法又顯得有些窮酸,但的確是窮怕了的李亻宗聽聞了租賃的條件以後很快就果斷地答應了下來。
吳三桂不僅承諾了租金,更承諾了稅金。在仁川嘗到了爭取地方官員支持的甜頭以後,用稅收這等法子拉攏朝鮮官員又發揚到了李亻宗的身上。
李亻宗的確很吃這一套,商稅本是一頭痛的問題,本來就因為要設立關卡收稅成本高昂收不起來多少稅,故而李亻宗並不感興趣國內貿易。
但是,此刻一聽漢城交易會還有這等方便收稅的好處,立刻就改變了態度支持。
德壽宮原本並非王宮,原來是成宗的哥哥月山大君的宅邸,因1592年壬辰倭亂時宮殿幾乎全毀,於是從1593年開始將當時的德壽宮做為行宮使用。逃難至義州的宣祖回到漢陽後就居住於德壽宮,宣祖後的光海君於1608年在這個行宮裡即位,1611年把行宮更名為慶運宮,而後7年內都將這裡當作王宮使用。1615年移至昌德宮後,便把宣祖的繼妃仁穆大妃幽禁於此。1618年廢止仁穆大妃的尊號,並將慶運宮貶稱為西宮。
1623年李亻宗政變奪權成功,於是在德壽宮即位。至此,這裡也就成了一處別宮。
德壽宮地方廣大,屋舍眾多,擺開廳堂,更是方便設立展覽點。
當然,更重要的是在國王殿下的宮殿裡召開交易會,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格調,引得四方矚目也就不足為奇了。
胡文軒也正是在這裡,見到了久違的李岩。
「將東西都交給你,我的差事也算是辦完了。這一趟差事,可真是驚心動魄。一路上連倭寇的事情都碰上了。」胡文軒感嘆地說著。
李岩拍了拍胡文軒的肩膀:「能平安回來就好。嗯?你身後這是……是你們啊。」
「恩人,正是妾身。」洪七娘躬身一禮:「謝恩人大恩。妾身做牛做馬,也願報答恩情。」
「救人也不是為了圖報答的。不必如此。」李岩不以為意。
洪七娘摸了摸洪文賢的腦袋,在此開腔的時候,就是洪文賢了,只聽他將在寺廟裡偷聽觀察到的一切異常冷靜清晰地說出,一開始李岩還只是頗為讚賞這小孩子聰慧。
但當聽到事情涉及皇帝陛下的時候,面色一下子僵硬了起來,這事不簡單了。
幾字微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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