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是天劫嗎?」李亻宗亦是第一回聽到這樣的理論,這個後世被稱之為馬爾薩斯人口陷阱的存在真可謂是清晰地秒回了治亂循環的緣由。
「所以擴張土地,讓百姓安居樂業,自然一切動亂根由消弭。」朱慈烺又說:「民為水,君為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讎,百姓亦然。一個不為百姓考慮的君主,註定不會是一個合格的君主。所以,朕認為,殖民勢在必行。」朱慈烺說完,笑著看向李皚。
李皚來了興致:「還有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朱慈烺笑道:「朕相信,殖民是一件可以創造利潤的事情。政府,不管是大明還是朝鮮政府,都應該以一種秩序的維護者身份存在,而非一種爭奪利潤的參與者存在。」
當然,還有一些話朱慈烺沒有說,也沒有說。
資產階級革命已經爆。
未來各國王室皇室的結局如何,朱慈烺並不清楚。但現在……作為帝國頭號資產階級。朱慈烺更希望自己的殖民帝國擴張。
而非最終冒出來一個絕對強勢的政府。
只是朱慈烺顯然不打算將這一點也說給朝鮮人。朝鮮只需要符合帝國的利益便足夠了,至於是王室通知還是資本家們統治,朱慈烺並不關心。
朱慈烺的每一個字,台下的人都能認得。
但這些字句組合起來的意思,眾人聽了,卻紛紛感覺迷茫。
政府是秩序的維護者,這個在後世看來爛大街的道理,在這個時代,不僅陌生,更有些離經叛道。
若是換一個人來說這些話,只怕當場就要遭到眾人的呵斥怒罵了。
但今天,說這些話的人是大明的皇帝陛下。
是擁有無上威嚴的大明皇帝。
朱慈烺說出了話,李亻宗心中想了無數話語,卻都有些說不出來。高名衡與吳甡一臉凝重,崔鳴吉與李氵昊若有所思,亦是欲言又止。
雖然朱慈烺已經再三強調並非以皇帝身份來施政下達命令,但他們卻不敢當場反駁。
唯獨只有一人不一樣。
李皚又站起了身。
李亻宗丟過去了一個制止的目光,沉下了眉頭。
這位朝鮮國王內心很不高興,他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已經圖例了自己的控制。就當李亻宗盤算著回去怎麼教訓不聽話的兒子時。
李皚這一回也不再站起來了,就那麼大刺刺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一種正常,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的聲音悠然地道:「去給明人做衣裳,我朝鮮兒郎還沒有這麼蠢。甚麼秩序的守護者,分明便是只拿我朝鮮當一條看家護院的家犬罷了。這甚麼開疆擴土,還不是給人送人送錢送命,到頭來都是旁人的。沒有一點是我朝鮮國自家的。」
朱慈烺目光一凝,定定地看了一眼李皚。
李皚卻是直勾勾地盯著朱慈烺。
古人可不是講究什麼說話的時候對視才是禮貌,朱慈烺自從登記以來,除了皇后、宰相們偶爾為之以外,還鮮少有人敢直面自己的眼神。
他從李皚的眼中看出了桀驁不馴,以及通通消散不見的敬畏。
朱慈烺腦海之中一個猜想越清晰。
而這是場上更多的議論聲也吸引了李皚與朱慈烺的目光。
「這不算朝鮮的,那不算朝鮮的。就是出了國門,也得把這甚麼公司開到大明的境內掛名號,誰歡喜?」
「海外本就風急浪高,一不慎就是家破人亡的勾當。要我說,也不值當跑出去嘍。」
「也不當這般說,海外還是有大利的。就如同此前,誰能想像那荊楚之地其實也是一片膏腴之地?這時候早些去了,也能早些賺下。聽陛下的意思,晚去了,可就被夷人占了。只是世子邸下說得也是,若是都成了旁人的……」
場上議論紛紛,卻都是被李皚的話語給說動了。
不得不承認,你我二字一分,話題漸漸就從討論殖民的好壞變成了明國與朝鮮的戰隊。
朱慈烺預感到場上的氣氛開始變調,只見他不慌不亂,竟是直接開口邀請:「既然世子自有一番別論,朕也是很感興趣吶。來人,為設座。朕亦是很想聽一聽,世子心中高論。」
說罷,朱慈烺側身一讓,示意請李皚上台。
李皚沒有站起來,就不需要面對所有人聚集的目光,站在台下,又有幾個預先安排好的人起鬨,氣氛轉瞬就變了。
可眼下,朱慈烺挑破暗處紛爭,卻是讓一切都顯得光明正大。這就讓李皚無從遁避,只得起身面對所有人的目光。
果然,一上台,李皚就變得謙遜起來,再不複方才陰惻惻的模樣。
朱慈烺心中冷哼,只聽李皚道:「高論臣下不敢當。然則台下具為我朝鮮兒郎中的精英一輩,自當為朝鮮人的命運思量。臣下想來,海外開疆擴土,利處是有的。然則我朝鮮國人少力微,斷然不當如大明一般情勢。若要海外殖民,必當以朝廷聚集四方有力之勢,一體籌措,共鑄輝煌。」
朱慈烺眯著眼睛看著李皚,看得李皚好一陣心慌後才開口:「朕有一句看不慣。朝鮮本就為我大明藩屬,地位之中,就如湖廣、雲貴一般。何來左一句你大明,右一句我朝鮮?而今具為中華同盟一員。面對西方諸國挑戰,更應攜手同心,並肩作戰。豈有這般狹小器量?」
「親兄弟明算帳,臣下所想如此,還請陛下見諒。」李皚寸步不讓。
「哈哈哈。」朱慈烺大笑:「所謂因小失大,丟了西瓜撿芝麻,便是如此了。朕創設中華同盟,一體調和藩屬與宗主紛爭,難不成就算不了這明處的帳,要暗地裡鬧那等紛爭?」
說罷,只聽朱慈烺環顧場上眾人,道:「朕創設中華同盟,為的是中華同盟各國的富強。讓各國人民都能安居樂業,各得其所,共同沐浴在中華文明燦爛的光輝之下。再朕看來,這世間再多的紛爭,再多的勾心鬥角,都可以在一個這樣一個共同的目標團結在一起,拋卻成見。在朕看來,這是一個領袖應有的胸懷。」
李皚聞言,面目肅然。
朱慈烺這是要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