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水波分開,從九連城駛來的快船抵達了仁川軍港。一名傳令兵下了船,便迅換上了軍港里準備好的快馬,疾馳而去,抵達了仁川城中。
寧威拆開了來自九連城的信報,在朱慈烺耳邊低語。
「御駕進入義州了。」朱慈烺放下信報看向左右:「出漢城吧。」
陳貞慧與寧威等人自然是轟然應喏。
與此同時,吳三桂與李岩也是紛紛鬆了一口氣。遼東會館裡,兩人與梁新立相顧甚歡。
「恭賀吳東主,解決了這一番麻煩呀。」梁新立笑道。
「哪裡,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吳三桂謙遜地說著。
梁新立搖頭道:「如果只是運氣,那我這一輩子也是太背了。說實在的,朝鮮人耍無賴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其實,他們也只是想給一個下馬威,好從中撈一些好處分潤。若是讓我碰上這檔子事,恐怕也只好尋人請託,從中斡旋,卻做不到東主這般,直接掀了桌子,還能讓朝鮮人吃癟。」
「而今國家強大了,再也不需要看人臉色了。君不見,齊將軍來的時候,那些朝鮮人是個什麼臉色?這一場戲唱得好呀,唱出了朝鮮人的真面目,也讓我等看到了大明的力量。」吳三桂說完,回想起了金太宇的故事。
他是後來才知道金太宇是來找他麻煩的,只不過頗為不湊巧,那一位秦姓書生成了目標。
只不過,一想到秦姓書生那一句「你惹不起」吳三桂倒是覺得很有趣。可惜他來得晚了,沒能見到金太宇等人現明軍將領來此後他的臉色。
「想來……肯定很精彩吧。」吳三桂喃喃地說著。
梁新立沒有注意吳三桂的喃喃細語,只是道:「吳東主下一步打算如何?可是要返回濟州島?」
濟州島眼下的地位頗為獨特,這裡自從當年朱慈烺繞道登錄以後,就實際上脫離了朝鮮的管轄。
對此,朝鮮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那時候,他們已經投靠了建奴,被當作敵人進攻,實在沒有底氣要回濟州島。
久而久之,濟州島實際上就成了一處****上面除了依舊活躍的明人稅官以及駐紮在濟州島的第一艦隊以外,再無其他官方機構。
當然,要說濟州島就這樣沒有秩序,那顯然並非如此。
梁新立久居朝鮮,倒是很想打探一番濟州島的情況,看著吳三桂,目光灼灼。
見此,吳三桂也就將濟州島上的情況簡略說了一下:「島上百商活躍,不過官府的確是未定。大明在島上派遣了稅官,也有駐軍維持治安。但總的而言,大量的民政事務是百姓推舉而成,收了多少稅,就招募了多少官吏,建設道路、清理垃圾、修築學校、醫院……畢竟,眼下大明也沒想好如何處置濟州島,就這麼暫且放著任由百姓自治了。至於我……仁川才是朝鮮第一步,我打算繼續留下來。」
「噢……如此啊。本來老夫想,若是吳東主打算就此離開朝鮮,老夫倒是可以代為經銷貨物。」梁新立笑著,有些尷尬。
「梁翁就不問一問是什麼貨物?」吳三桂笑道。
「老夫在朝鮮也算有些聲名,這些年望來大明朝鮮的貨物,都過手過,都不怕。」梁新立傲然地說著。
「但這一回,恐怕要讓梁翁失望了。此前常賣的絲綢書籍,這一回都未有採購。」吳三桂歉意地說著。
梁新立愕然:「不賣這些,賣哪些?」
「機器。」吳三桂輕聲地說著。
「機器?」梁新立撓著頭,一頭霧水。
「沒錯。」吳三桂笑道:「這就是這一回,在下能說服宋老援手的原因。」
說罷,吳三桂就將如何推波助瀾,高漁價,又如何拉攏在宋東元手中買下土地,開辦鹹魚工坊一一說出,讓梁新立恍然大悟。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前陣子妙趣書屋上金陵報的這一句話,可真是太切題了。正式這利益,才能動人啊。」梁新立明白了因果。
漁民們雖然可以因為金西石的權勢被指使起來堵塞港口,但說到底,他們也只是為了一個金西石的承諾而獲取更大的利益。
仁川城雖然新建,卻也迅有漢城裡的牙行買到了牙牌,壟斷城內城外的交易。
簡單來說,任何客商想要到仁川城做生意,都得將東西賣給牙行。等牙行將東西賣給了城內的其他客人,這才可以拿到回款。至於什麼時候能拿到回款,那就要看心情了。
就是漁獲,也是一樣無二。
甚至,就是到了後世的現代,亦是有不少的城市農貿市場是被壟斷的。稍大一點的客商都無法攻入地方保護的市場。
只不過,漁獲想要賣出價格,那就得新鮮。被牙行這麼從中過一道手,想要賺錢那就難了。
金西石允諾可以解決牙行的問題,自然是讓漁民們心甘情願為之驅使。
但是,若是漁獲可以不管保質期的問題直接製成鹹魚罐頭,那顯然就讓金西石的允諾再無價值。
這個時候,隨著大明大皇帝的到來,城內漁價騰高,自然再也沒有人願意空耗時間堵塞港口。
明白了這一切,梁新立對於吳三桂的那些工坊倒是更加好奇了。
「那些甚麼種植園的,還好理解。左右就是從國內引進了桑樹,打算也制生絲罷了。只是,這些機械……」梁新立說著說著,就不由有些手癢了起來:「在下也想入股呢。」
「自然是萬分的歡迎!」說罷,吳三桂尋來一人,引著梁新立去了。
打走了梁新立,吳三桂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拿起一杯水就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這一天,可真是累死個人。」
李岩見此,手中一份文件也不由收了起來,道:「有的忙,就是有個盼頭,總好比之前那樣,跟個沒頭蒼蠅亂撞一般好。」
「行了,我也就隨口說說。你手中的是什麼?宋老引薦的士紳都敲定了合股的意向?」吳三桂說著,就從李岩手中接下了文件。
上面,是一份匯總統計。也是這幾日吳三桂的成果。
不同於同時代歐洲人的殖民公司,遠征公司在朝鮮的行動顯然更加束縛,並不能直接帶上軍中的僱傭兵直接開干。
不過,吳三桂很快就想到了更多的新辦法。
聯合開工坊,一起財。
得益於漁價的不斷上漲,宋氏鹹魚罐頭工坊的利潤節節攀升。沒有人會嫌棄銀子多的燙手。
「有三人打算單獨開辦工坊。」李岩道:「這樣的主要目的應該是在於稅收。」
「稅的問題,是我們的一張牌……不能讓。他們要自己開,就自己開吧。總歸機器還在在咱們這裡買。咱們承接匠作大院的買賣,可比單純賣原材料賺多了。另外,這幾家,三家礦主,兩家打算開種植園的,都要勤走動。還有啊……糧食!在朝鮮,儘量大量地採買糧食。」吳三桂說道。
「皇帝陛下一行人隊伍也許在數千人上,但這些恐怕不足以單獨進行囤積吧。畢竟,咱們的銀子並不多。」李岩知道這是吳三桂想要炒高糧食大賺一筆,但他並不看好這個生意。
「也不止是因為想要賺錢……我們進入朝鮮,就是進入了這個國家的權力鬥爭里。我們要積攢力量啊!趁著眼下與這些地頭蛇交好,多囤積糧食總無礙。況且,趁著這一回在仁川賺到的銀子,那些賣掉工坊機械的利潤,不能直接帶著銀子回去,走一趟空船。」吳三桂說著,目光灼灼,道:「我總覺得,皇帝陛下這一回到了朝鮮,風將不平,浪頭高起……」
……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喲!」
「我的郎君,翻山過嶺,路途遙遠,你怎麼情願把握忍下……出了門不到十里路你會想家……」
仁川通往漢城的小山道里,一個少女悠閒地唱著歌兒,只見這少女一身利落的短袍,腰中別著一根短笛,頭上扎著一朵杏黃色不知名的山花。
伴隨著歌兒與少女在山路上的跳躍,小花朵兒搖晃著,少女的身姿也跟著輕顫著,晃蕩著。看得半山腰的一處叢林裡,幾個男子不懷好意地笑容越來越盛。
山路漫漫,而朝鮮的治安也顯然並不好。
此刻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氣候宜人,幾個男子顯然就是這附近的山賊,都是穿著破爛的衣裳,手中拿著一柄鏽跡斑斑的短刀鐵叉,熟練地埋伏在半山腰的草叢樹林之中,看著山下大道上的陷阱,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山下的大道是通往漢城的主要通道之一,但因為這裡靠近山區,地面不平靜,熟悉地方的本地人都明智地繞開這一條路。
當然,也有許多不熟悉地方情況的。尤其從仁川上岸的海商多了以後,時不時就有幾個客商在此經過。
若非此前劫道賺個盆銀缽滿,顯然也不會有山賊專門蹲守。
只不過,幾個山賊也沒料到,山下的肥羊還沒上門,小道里卻走出一隻鮮嫩的小白羊。
小白羊顯然說的就是這少女了。
幾個山賊們靜靜屏息地看著少女的正面顯露在視線里,得以清晰地看到少女的容貌。
一陣呼吸急促的聲音在草叢之中響起。
幾個山賊們吞咽著唾沫,眼珠子都紛紛瞪大了看著。
山下,那少女的容貌越來越清晰了。不同於普遍皮膚不錯的朝鮮女子,這少女的皮膚是一種健康的小麥色,扎著一個馬尾,露出額頭,卻是一種罕見的英氣,五官分明,眸光動人,看得人一人心曠神怡,心中大叫好一個清爽的女子。
當然,更讓山賊吞咽唾沫的還是這少女的身姿。
這年頭,不少士子大戶對女子的身材都是偏向清瘦。如揚州瘦馬,就少有豐乳肥臀之喜好的。
但對於平民百姓而言,顯然就顧不得那些什麼文風騷客的風流喜好。
他們的喜好顯然更加直觀一下。
豐乳肥臀,前凸後翹,最能讓人心中燃起火花,讓人口乾舌燥,讓人見了白胳膊,就能想到私生子。
尤其這少女不似尋常女子,穿著一身寬大的長裙,遮住曲線,美則美矣,卻少了讓人犯罪的衝動。
眼下的少女顯然就不一樣了,她身著短袍,腰中扎著一根細線,下身亦是穿著一件流傳自明軍軍中樣式的皮褲。
女兒家的曲線完美地在這少女的身上展現出來。
更讓人忍不住動容的,顯然就是伴隨著少女一蹦一跳,胸前偉物跟隨著跳躍帶來的視覺刺激。
「今個兒,倒是賺了!」幾個山賊們不由地蠢蠢欲動起來,彼此對視一眼,都是不由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這時,一個呼吸更加粗重的男子緩緩走來,大力又聽不進聲響的在幾人腦袋上拍了一下,壓低著聲音,更帶著讓人不敢反抗的威嚴道:「都愣著幹什麼,山腳下的肥羊都來了!看什麼看?這左近十幾里都是咱們的地頭,能跑了一個小娘皮?沒了山下的肥羊,寨子裡吃什麼?」
幾個山賊轉過身,都不敢扎刺了。
來的,赫然就是這山賊的大當家。
大當家們看向山腳,幾個山賊們順著大當家的目光看過去都樂了。
「來了肥羊!」
山腳下,一波車隊緩緩地朝著北面行持而去。
看樣子,車隊還很大。
一輛又一輛的大馬車緊跟著,還有幾輛看不見車廂裡頭景象的馬車拖累著整個車隊的隊伍。從馱馬吃力的腳步來看,裡面裝的東西顯然不輕。
見此,山賊們眉開眼笑:「這下子,寨子裡可算能歡樂幾日了。」
「應該是來的外商!」
「估計是漢人,他們賊富!」
「你不就是個賊?哪裡富了……」
大當家的打斷了幾個小嘍囉的話語:「等等!囑咐兄弟們先別動手!來了硬茬子!」
北面,一陣馬蹄聲急切地響起。
隨後,不斷的呵斥之聲響了起來。一行人縱馬疾馳而來,停在了馬車前頭。
「堵車了……」朱慈烺掀開了帘子,看著前頭一匹又一匹的高頭大馬,道:「對面的人挺壕啊!寧威,去處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