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冠站直,想了想道:「桑桑,你說夏雪今日,能不能贏?」
桑桑道:「這問題,夏宮主不久前,也問過我。」
「哦?你如何答的?」
「桑桑說,您既是我家大人的表姐,自然能贏。」
羅冠「嘿」的一聲,抬手點她,「你對我倒是夠自信,可惜就算她贏了,事情也未必就能結束。」
略一停頓,道:「畢竟,以楊氏不要臉之作風,做出任何事情,都是理所應當。」
桑桑道:「大人認為,今日之關鍵,不在於輸贏?」
「對。」羅冠點頭,「輸、贏又如何?最終結果,是要看能否,活著離開天靈島。」
「若人死了,縱贏得今日賭約,也是毫無意義。」
桑桑看來,「您在擔心夏宮主?」
「不,我自己的麻煩已來了,哪還有心情,再去關注她。」羅冠搖了搖頭,向上看去。
一名黑衣道人,腳踏虛空而來,停在小院上空,笑著拱手,「貧道魚玄機,見過魏莊小友。」
當真是,姿態溫潤,謙恭有禮。
可惜,卻有大劫境氣息,遙遙鎖定而來,凜冽如隆冬寒風。
羅冠挑眉,「魚道長是來殺我的?」
魚玄機頓了一下,點頭,「不錯。」
羅冠道:「以魚道長大劫境修為,竟用來對付我區區一小輩,實是大材小用了。」
魚玄機搖頭,「魏莊小友冠絕同代,劍出驚四方,非大劫之境,怕是殺不得你。」
他笑了笑,道:「所以,貧道來此,很是恰當
。」
羅冠挑眉,「聽魚道長這語氣,似略有慶幸?」
魚玄機點頭,「的確,與殺小友相比,貧道更不願去面對夏宮主七血武夫之境,當真恐怖啊。」
他看向遠方,一臉感慨。
那裡,有氣血沖天而起,凝實如煙火、玉柱,恐怖氣機肆虐,若遠古之巨獸降臨。
熾烈蒸騰,又似熊熊山火,可將萬物焚毀,可令天地寂滅!
大表姐她,飯桶是飯桶,可強也是真的強。
羅冠就無語,被人當成軟柿子的滋味,是真的不太好,可感受著遠方,已爆發的恐怖氣血衝擊,他便將這不忿給壓下——軟柿子,就軟柿子吧,畢竟相比夏雪,也是名至實歸。
吐出口氣,羅冠道:「魚道長,準備動手了嗎?」
魚玄機搖頭,「再等等。」他又解釋了一句,「不同的時機,有不一樣的價碼,貧道是真的很窮,還有弟子要養,所以能夠多賺一些的機會,還是要牢牢把握住的。」
夏雪贏了?或夏雪敗了?羅冠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時機」二字的內涵,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活過今日啊。
點頭,「原來如此,魚道長當真辛苦,若您沒其他問題的話,那不如我們便在這,安靜觀戰?」
魚玄機欲言又止。
羅冠道:「魚道長還有話說?」
魚玄機點頭,「請魏莊小友知悉,貧道複姓魚玄。」
「好的魚道長。」
「是複姓」
「魚道長,那邊要動手了,且先觀
戰。」
魚玄機:
他突然就不想,再等下去了。
楊氏祖宅,在碧海城東城,坐落於四海長街上。出三里巷,東行數百米,再穿過兩條巷子,便可踏入東城區域。
夏雪如今,就站在第一條巷子裡,眼前有一盤膝而坐老者,一襲水藍色的長袍,閉目不言。
這就是,她今日第一個對手了。
見對方毫無動靜,夏雪只皺了下眉頭,便大步向前。
腳步聲,在寂靜小巷中迴響,起初只是輕微,隱約可聞而已。可不過幾步過去,就變得清晰而低沉,似山巔之上,有人用力擂動大鼓。
再向前,鼓聲越來越強,竟變成了天邊驚雷,「轟隆隆」翻滾咆哮,令人心神悸動。
繼而,那恐怖雷霆咆哮,便似在耳邊炸開,更攜帶著某種,針對心神意志的鎮壓。
便似置身雷池之中,每一步向前,則雷霆轟鳴更甚,直欲撕裂耳膜,將人心神震碎!
「哼!」夏雪冷笑,腳下一踏,「雕蟲小技,竟敢來本宮面前放肆?!」
轟——
大地轟鳴,「咔嚓」破碎聲響起,崩裂開的是地面,破碎如蛛網。可同時破碎的,還有小巷中,那盤膝而坐老者的五臟六腑,他猛地瞪大眼珠,「哇」的吐出一口,夾雜著臟腑碎片的鮮血,臉色慘白。
此人苦笑,掙紮起身,對夏雪行禮,「多謝夏宮主手下留情,老夫早年受人恩惠,不得不出手,請見諒。」
說罷,踉蹌退到旁邊,一
邊走一邊大口吐血,臟腑碎片落滿地。看似悽慘,實則保住了一條性命,若夏雪想要殺人,只需再多三分力道,他如今已成了一具屍體。
夏雪目不斜視,來到第二條小巷外。
這裡等著一名琴師,桌椅之上,正擺著一架古琴,表面光澤流轉,一眼可知不凡。
「聽聞元夏宮將重啟,在下欣喜不已,今日特彈奏一曲,以為恭賀。」
琴師說罷,微微一笑,抬手十指落在古琴上,指尖一抹頓有悅耳琴聲傳出,更夾雜著幾分,「呼啦啦」水浪流轉之聲。
夏雪只是向前。
而琴聲,也變得越來越激烈,水浪之聲逐漸演化為「轟隆隆」大海怒吼、咆哮,更夾雜風雨呼嘯。
並非只是虛幻之聲,此刻竟有碧波海浪,在這小巷之內出現,明明區域狹窄,幾步便可跨過,卻給人一種恢宏浩瀚之感,將夏雪身影吞沒。
此刻便似真的,置身於汪洋之間,正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如注,惶惶滅世景象!
「曲子不錯,本宮聽過了,且退下。」狂濤怒浪,風雨交加中,傳出夏雪平靜的聲音。
下一刻,「嘣」「嘣」幾聲尖銳破音,琴弦根根斷碎。
琴師十指盡碎,可見白骨,鮮血淋漓。
他眼眸中,露出一份驚悸、敬畏,顫抖著雙臂起身,苦澀道:「多謝夏宮主,手下留情但對琴師而言,雙手盡廢,便等於毀了一身修為、道行,活著有何用?」
說罷,抬手一掌,
印在眉心間,「啪嗒」倒地就此氣絕。
這倒是,讓夏雪高看了一眼,可略顯稚嫩的面龐上,依舊清冷淡漠,眼中更無波瀾。既然膽敢,於今日前來,為她演奏一曲那便應當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
留手不殺,並非她夏雪心慈手軟,只是不願為元夏宮,樹下太多敵人。可這並不意味著,就要一味的隱忍、退讓,需知施展雷霆手段,方可令人懂得何為敬畏!
這是夏雪的態度,也是給予今日,後來者的警告——及早退去,方可保全自身,否則縱是不死,亦成廢人!
是強勢、是霸道,也是她的智慧。畢竟七血武夫再強,氣血再如何渾厚、綿長,也終有耗盡的時候,自然要惜力、節制。
重傷一人,廢去一人(自殺是他的事,與我夏雪何關),跨巷而出來到長街之上的夏雪,或因雙手沾血,此刻氣息升騰,恐怖氣血直衝九天,凝實如岩漿火柱,睥睨四方。
引八方矚目,忌憚、心驚之餘,亦忍不住生出,深深的敬畏。今日,是夏雪第一次公開出手,七血武夫修為毫不遮掩,也讓一些人再度找出,腦海深處那些幾乎,將被遺忘的記憶——
天下武道,元夏稱尊!
它曾經,是能與天瀾聖宗,並駕齊驅的存在。
「元夏宮啊」
「至今日,看到這位夏宮主出手,老夫才恍然明白,元夏宮那些瘋子,真的回來了。」
「今日之後,若元夏宮
不滅,當有崛起九天,笑傲四方之時!」
一些老人們,由衷感慨。
可說這些話時,他們臉上、眼中,卻透出一些平靜、坦然以及遺憾。因為,今日元夏宮的對手,是碧海城楊氏,是天瀾聖宗至少,是其中一部分人的訴求。
這便夠了。
夏雪再強,還能憑一己之力,掀翻一切?難!
畢竟,如今那空曠、死寂的長街之上,如今便站著一位,表情陰狠的中年修士。
大劫中境氣息,籠罩整條長街,森然而暴虐,感知中便似一團,粘稠如永夜般的黑水,可將一切都吞沒、碾碎。
認識他的人不多,可但凡知曉的,無不倒吸冷氣,暗道楊氏之人脈、權勢,當真驚人,竟可驅使的動此人——
元屠,海盜出身,本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小角色,卻憑藉自身驚人修行天賦,再加上一些運勢、機緣,自無名間步步崛起,最終成為呼嘯海上,雄踞一方的霸主之一。
占據數座島嶼,創建海幽宗,暗中更操控著,海上十八股大型海盜勢力,過往各方大船,若想平安無事,需得按時、按量交納供奉錢。
能洗白自身,開宗立派,更令各方寧分割利潤,都不願與之為敵如此,可知其強悍。
是修為、心智,卻又不止如此,傳聞元屠手中,有一上古仙器殘骸,威能雖十不存一,卻依舊強大無比。
持之,可與大劫上境一戰!
嗡——
一團墨色流光浮現
,落在元屠手中,化為一桿長槍,此槍自中間而斷,只剩餘半個槍桿,及一顆鏽跡斑駁,殘缺處處的槍尖。
落在身軀魁梧、高大的元屠手中,倒有些「耍花槍」的可笑。
可如今,持槍在手的元屠,所釋放出的氣息,卻似要將天地撕裂,縱山海齊至,亦不可壓。他抬手,揚槍遙指,沉聲道:「海幽宗元屠,於今日,領教元夏宮武道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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