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有兩種人是特立獨行,被所有從政人員時刻銘記在心。這兩種人都和一件事有關係:官帽子。掌握官帽子的人,想要不被人重視都不可能。而因為官帽子分化出來的兩種人,則會帶給你一種愛恨分明的感覺。
賜予官帽子的組織部歷來都為人喜愛,看到組織部的人,你心情再不好,都會陰轉晴。
剝奪官帽子的紀委從來都是招人嫉恨,看到紀委的人,你心情再好,都會瞬間晴轉陰。
這是人之常理。
要讓你在賜予和剝奪中間進行選擇的話,你難道會選擇剝奪嗎?你肯定也會選擇賜予的。但恰恰因為紀委做的就是剝奪這事,所以很多人看到紀委工作人員後,心底湧現出來的必然是一種心驚膽顫的驚懼感。你說你不害怕紀委,那不可能,就沒有說不害怕紀委的。紀委像是一道緊箍咒,拴在每個從政人員腦門上。
只要是紀委的人就會讓你畏懼,更別說現在坐在這裡宣布雙規命令的人是楊山虎,這可是掌握整個吳越省所有官員官帽子的省紀委書記,是處於一省最頂端的大人物之一。
尤其現在隨著反腐風暴愈演愈烈,紀委地位變的越發重要,所以楊山虎此刻做出來的任何動作,都會被在場的所有人捕捉到,並且必須第一時間領悟透徹。你說你不知道怎麼領悟,那不好意思,估計你下一個就會成為被雙規的人。
談睿現在的心情超級惡劣。作為今天演講者之一,談睿心情最開始是很好的,但他怎麼都沒想到,心情會瞬間一落千丈。
為什麼?當然就是因為楊山虎。楊山虎現在所宣布雙規的人,除了之前就都站到談睿這邊的人外,好多都是後來因為照片事件投靠過來的。談睿還沒有來及享受下他們站過來後的優越感,他們便全都被雙規。
這讓談睿的心情如何才能平靜?
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你們這麼欺負人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楊山虎背後靠著的是團系,你能在吳越省如此行事,全都是簡承諾在背後撐腰。你們如此欺負人,分明是藉機發揮。
談睿儘管知道楊山虎將這些人全都雙規,是有確鑿證據。但在先入為主的情況下,他真的只能這樣想。只有這樣想,才能給談睿此刻的鬱悶找到一個能宣洩的藉口。
談睿如此,霍祭文更是如此。
霍祭文雖然說在臉面上沒有流露出任何複雜情緒來,但此刻他心裡卻是翻江倒海。被楊山虎宣布雙規的這些人,與其說是站在談睿那邊的,倒不如說是站在霍祭文這邊。他們全都前來向霍祭文匯報過工作,省直機關的頭頭們,霍祭文就都收下他們的效忠。紫州市那邊的霍祭文就全都推給談睿處理。這原本就是皆大歡喜的好事,誰想現在楊山虎竟然會做出這種舉動。
最鬱悶的是,霍祭文之前沒有收到任何風聲。
霍祭文不是不知道楊山虎的開會習慣,但卻沒想到楊山虎這次會如此果斷狠辣。
當楊山虎將最後一個人名宣布完畢後,他掃過全場,將手中看似很薄但在所有人眼中卻重如泰山的紙張放下,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陡然間瀰漫整座小禮堂。
「紀律督察自律是我對你們的硬性要求,你們絕對不要當作可有可無的請求。要求就是要求,你們有誰將我的要求當作請求的話,後果自負。我知道你們平常都在下面是如何說我的,明擺著告訴你們,我不在乎。我楊山虎做的就是這種得罪人的差事,被你們忌恨被你們妄議,我都無所謂。但請你們記住,絕對不要試圖踩紅線,跨雷區,誰敢踩誰就要倒霉,誰敢跨誰就要遭殃。我可不想下次開會的時候,我會念到你們的名字。」楊山虎波瀾不驚的話語,散發出遮天蓋地的強大氣場。
整座小禮堂一片死寂。
惟有像是蘇沐這種問心無愧的人,在聽到楊山虎的話後,整個人表現出一種亢奮狀態。他們眼神中迸射出道道精光,之前的萎靡不振此刻一掃而光,一種仿佛能氣吞山河的氣勢陡然湧現出來。他們全都是清官是好官,這點他們絕對能保證。就因為能保證,所以他們才會和楊山虎的產生共鳴,才會被楊山虎的話所激盪。
身在官場很多時候很多事你都不能靈活自如的去處理,你都會深受其難。很多政治官員就是在這種為難中而墮落的,有氣節的即便不墮落,也會變的軟弱。他們不是沒有滿腔熱血,而是害怕這一腔熱血宣洩出來後,等待他們的是免職是坐冷板凳。你以為這些事是虛張聲勢嗎?不是的,是絕對的真事。
現在他們不必畏懼。
因為他們有了楊山虎當靠山。
楊山虎曾經說過,不管你們是誰,只要你們受到委屈,只要你們在工作中受到刁難,只要你們被上級或者同僚威脅逼迫,你們都能前來找我。只要我將這些事查證落實,那麼你們的冤屈我會為你們全都討回。你們要做的就只有一點,不要泯滅良知,不要忘記黨性,不要忘記你們的官帽子是誰給予的。
這才是我想要的省紀委書記。
蘇沐心底暗暗攥緊拳頭。
楊山虎將該說的說完後就坐回原位,整場會議到現在看似應該是達到高潮,隨後的程序就是幾個演講者進行演講。在楊山虎看來,這種所謂的演講簡直就是浪費時間,但沒辦法,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你不能夠一味的豎立起來反面類型不是,怎麼都要有正面榜樣在,才能夠讓你的觀點變的更加鮮明。
這個社會還是美好的。
紀委不能因為你們調查出來的某些領導幹部犯罪問題就將整個隊伍素質否決,這種行為不可取。楊山虎也因為知道這個,所以說才會對演講程序默許。
演講有板有眼的進行。
很快就輪到最後一個,談睿。
談睿走上主席台後,和前面幾個沒有什麼區別,也開始屬於他的演講,所說出來的話也是老生常談,講的倒是意氣風發,說的也很為精彩。每句話說出來後針對的都是當下的腐敗事件,都會讓你有種面對一個鬥士的感覺。認識談睿的人都知道,談睿現在的狀態才是他的完美狀態,是他平常最喜歡的狀態。
「之前霍副省長有句話說的很好,必須抵制外來誘惑,我認為這話說的經典至極。我們領導幹部都是好的,不好的是外來誘惑。對待所有的外來誘惑,我們必須堅定立場,惟有如此我們才能將所有外來誘惑抵擋在外。只要沒有外來誘惑干擾,我相信咱們天朝的所有領導幹部都是好樣的,都是經得起考驗的。」
又是這一套。
蘇沐聽到談睿說起這個的時候,眉宇間划過一抹冷笑。就知道談睿肯定會堅定不移的跟隨霍祭文,現在看來果然如此。霍祭文說出來的話,蘇沐都必須照章跟隨進行。不然怎麼證明兩人是老丈人和女婿的關係?不然怎麼能向外界釋放出一種獨特信號?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兩個之間到底是如何親密無間。
談睿的講話在蘇沐這邊是沒有帶來任何好感,在其餘人那邊同樣如此。
霍祭文怎麼說都是常務副省長,他講話我們還很願意聽,但你談睿有必要在這裡演講嗎?你以為你是誰?我們在座的所有人,從行政級別上說沒有誰比你差。你說你在這裡裝什麼大頭蒜。難道我們聽你老丈人訓斥還不夠過癮,還要讓你在這裡對我們大呼小叫不成?我們懶得聽你在這裡唧唧歪歪。
談睿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他的演講是隻言片語,很快就結束了。
當談睿離開主席台後,所有人都知道這次會議是接近尾聲,下面要做的就是離開,回去之後好好的思考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從中吸取經驗教訓。
不但是其餘人,就連楊山虎也是如此認為。
但偏偏就在這時,霍祭文突然沖楊山虎說道:「楊書記,咱們今天之所以召開這個會議,究其根本原因是因為什麼?是因為煙蝶縣破產事件和浮石水源事件,因為在這兩個事件中我們很多黨員幹部都沒有把持住底線,我們才會想要借著這兩個事件來此思想教育活動,沒有錯吧?」
「沒錯。」楊山虎愕然之後點頭道,因為霍祭文所說的沒錯。
雖然楊山虎對霍祭文在這個關頭說出這話,知道他心裡肯定是在打些什麼如意算盤,但楊山虎卻清楚霍祭文的這個理由給出的無可挑剔,你總不能說沒有這事吧?
「既然是因為煙蝶縣和浮石水源咱們才召開的這個會議,那麼我認為有個人就必須站出來,現身說法,因為只有他才最有資格給所有人演講,才會讓所有人知道這兩件事背後的惡劣影響。楊書記,不知道你是不是如此認為呢?」
「你說的是…」楊山虎挑眉道。
「我說的這個人就是發改委的蘇沐同志。」
霍祭文猛然起身,眼光鎖定蘇沐的同時,手指唰的就指過去。
順著霍祭文的手指,所有人眼光全都鎖定蘇沐。
眨眼間蘇沐成為全場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