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毒的計策。』
李長壽一心二用,一具紙道人帶著龍吉逛去龍宮,另一具紙道人在海神大廟後堂,打發走了剛來傳信的『布拉布拉』蚊。
隨之開始思索對策。
說起來,這也怪他,可能是藏的嚴密了一點,讓西方找不到合適的突破口,竟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海神教本身構架。
堂堂一方大教,有兩位聖人老爺坐鎮的洪荒二流頂級勢力,捉摸了半天,竟然要去滅掉巫人一族的小小熊寨,並襲殺海神教各地熊寨神使!
泄憤,這純粹是報復與泄憤!
這個法子雖有些荒唐,確實讓李長壽感覺異常難受……
細細思量,卻也是自己『穩』的有些不夠。
此前年少輕狂,一直覺得『穩』就是全面、全方位的不出錯漏。
如今心態稍微成熟了些,後知後覺,在經營一方勢力時,真正的穩,應該是故意露出一個虛假的破綻,由此引導敵手的行為,讓他們朝這個破綻用力,從而給己方更多應對的時機。
現在也不是自我檢討的時候,還是要迅速想出應對之策。
西方教想要毀掉海神教,其實只需派幾隻凶獸四處殘殺海神教的神使、廟祝,就可在短時間內達到驚人的效果。
還好,李長壽他……
早有準備。
後堂中的這具紙道人立刻朝地下遁去,七八隻紙道人已開始分頭行動。
他會在最短時間內,將熊寨挪走、將熊寨大部分的巫人帶去東勝神洲,再將那些『精銳』神使,聚集在海神大廟下的【安全屋】。
雖然這次西方教要對付的是巫人一族,但李長壽稍後會同時提醒,在各地駐守的真龍護法,讓他們暫時退去南海……
再有,為了掩護己方在敵後的優秀地下埋伏人員,李長壽還讓各地海神廟貼出告示:
【神使們要集中進行一次神力晉升,大家近日請在家中自行上香。】
做完了這些,李長壽還是覺得有些不足。
龍族之事也到了關鍵的節骨眼上,自己稍後萬一分不開心神,出現錯漏,說不定會為敵所趁。
巫人一族雖然最開始『算計』了他,但這麼多年一直盡心盡力的騙吃騙喝,咳嗯,一直盡心盡力發展海神教!
李長壽能得這般多的香火功德,巫人們有一份不可磨滅的功勞;他既然能護,自不會讓他們白白流血……
思量一二,李長壽用一具金仙境紙道人,帶上幾個演技精湛的神使——比如那『半夜打女』熊老三,一同趕往幽冥地府。
巫人一族若是遇到危機,巫族高手站出來護著,也算合情合理。
李長壽也不會白嫖巫族高手,該給的謝禮自不會吝嗇,地府巫族缺什麼,他就命人多準備什麼。
無非就是幾萬頭靈獸的生意!
在做這些迎戰準備的同時,李長壽帶著龍吉入了海水,抵達東海龍宮所在海域。
李長壽道:「且等,我有些事,要先分心處置。」
「好~」
龍吉乖巧地答應了聲,就在李長壽身後站著,欣賞著海中的綺麗之景。
洪荒的四海無論再深、再廣,都會有一些朦朦的光亮,而仙人、鍊氣士大都精擅『暗中觀察』之法,海中觀物,猶如白晝賞花。
不多時,李長壽調整好心神分配,將熊寨各處事務安排妥當,這才對龍吉招呼道:
「好了,咱們去龍宮吧。」
「海神您可是有什麼難事?」
龍吉正色道:「我昨夜得母親叮囑,如今天庭雖然兵少將寡,但也不能讓海神您一人獨自奔波操勞,若有難事,還請儘管對天庭言明。
嗯……
母親是這般說的。」
「哈哈哈,」李長壽笑道,「多謝娘娘關心,若遇難事,我自不會一人獨撐,當以天庭大義為重!」
龍吉輕輕眨眼,突然發現……
海神真的好會說話。
那種恰到好處、點到即止、遊刃有餘、內涵滿滿的話語,幾乎是張口就來!
拿出玉符,龍吉將自己的發現,立刻寫了進去;
她再抬頭看海神的背影,越發覺得海神深不可測……
各種意義上的來說。
前方,龍吟陣陣,海水沸騰,魚群四散逃逸。
早已知曉李長壽抵達東海的龍族,在李長壽距離水晶宮還有千里時,派出了大批兵將迎接。
正此時,龍吉聽到了仙力結界內,響起了輕輕的吸氣聲。
龍吉踮腳、探身,見海神面色有些凝重,且海神的目光,竟是此前一路都未有過的堅定。
「海神,龍族之事困難重重嗎?」
「還行。」
李長壽略微攥了攥拳,已是決心打好這一仗!
自今日起定乾坤,凌霄殿內稱豪臣!
不曾想到,他李長壽竟然也能泛起些許豪情!
而一旁的龍吉敏銳地察覺到了海神的心態變化,不由有些心情激盪。
『父親說,這位海神有個缺點,便是凡事太過穩健,要思慮數遍才會行動。
但今日得見,卻不像是父……親……說……』
龍吉那小小心聲還沒念完,前方有龍族高手率先一步趕來,對著海神大人哈哈大笑,遠遠行禮。
而海神大人瞬間破功,前一瞬還是豪情萬丈,突然間就……眯眼含笑,笑容可掬。
那龍首老者喊一句:「海神別來無恙!」
這邊海神應答:「還不是托敖角長老的福,在天庭樂在悠閒吶。」
言罷兩人各自仰頭大笑,笑聲在海水中遠遠盪開。
這……
龍吉額頭多了幾道黑線。
她也是知道的,洪荒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兩者見面,不明敵我,就可大笑幾聲,笑得越久、敵意越低。
這規矩如何來的?
據傳聞,遠古時,眾多先天生靈撿到寶就會開心大笑,而其他先天生靈聽到笑聲就會繞路,趕著去其他地方撿寶……
久而久之,也就有了這般規矩。
上古時各方高手都是離著千里就開始大笑,要是去容易引起鬥法、爭寶的地界,都是一邊笑、一邊飛過去……
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龍吉輕輕抿著薄唇,聽那龍首老者與海神不斷寒暄……
「哈哈哈!海神快快隨吾回水晶宮中,今日定要與海神你痛飲三百杯!」
「龍王爺可在家?
這次我還有幾件要事,要找龍王相商。」
「在的,在的,陛下已是等您了,哈哈哈哈!」
伴著這般爽朗的笑聲,李長壽帶著龍吉,被眾龍族高手簇擁著,朝水晶宮緩緩而去。
龍吉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不明白海神如何做到的,前後兩瞬便可判若兩人。
於是,龍吉在玉符中寫下了一句:
【海神轉換自身情緒無比迅速,逢場作戲的本領無人可及。】
但龍吉眨了眨眼,在後面又添了句:
【喜歡眯眼笑的都是怪……厲害的人物呢!】
雖說咱為天帝之女,但在涉及海神時,從心一些,總歸沒錯。
……
閒言暫少敘,龍族運在即。
李長壽很少會有緊張之感,除卻最初面對天劫,最初面對天罰,最初面對**師,以及剛返虛境那年修行遁法,不小心遁入一對真仙境道侶洞府,撞破……
那不重要。
咳,總之,他在絕大多數情形下,都能保持相對淡定的心態。
但這次來水晶宮,李長壽確實有了少許緊張感。
這場算計,已持續了這麼多年,關係到還沒到手的大功德,甚至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自己今後的發展,能嚴重干涉『洪荒生存安全指數』的曲線波動!
可,正是這點緊張感,讓李長壽心神繃緊,思維更為敏捷、念頭轉動更為迅速。
入得水晶宮,去了龍王殿。
東海龍王走下高台相迎,與李長壽互相見禮,而後將李長壽迎去高台之上,賓主入宴。
龍族應是看破了龍吉公主的身份,宴席也為龍吉準備了座椅。
見龍吉還想站在自己身後,李長壽笑道:「坐吧,莫要辜負了龍王爺的好意。」
「是,」龍吉行禮答應一聲,挺胸抬頭坐在李長壽側後方的位置。
自是從容有度,頗有大家之風。
「龍王爺,」李長壽拱拱手,笑道,「今日我來,是有一件喜事要告知龍王。
敖乙可對龍王說過了,有關那蟠桃宴之事?」
「小兒已講過,」東海龍王撫須輕笑,龍目中也多神采,不類於平日那般昏昏沉沉。
東海龍王笑道:「海神,我兒這段時日東奔西走,在東海遊說他的各位長輩,言說天庭神位如何如何……
這些,可是海神給了叮囑?」
「不錯。」
李長壽大大方方地認了下來,笑道:
「也是想做個鋪墊,免得今日我前來,會有一些突兀之感。
與龍王爺言說這些,只是想讓龍王爺知曉,我從未有半分糊弄龍族之心。」
東海龍王沉吟幾聲,低頭注視著自己面前的酒樽。
李長壽也不著急,在旁等了片刻。
沉默中,這是較量,也非較量。
旁邊的龍吉握著玉符,將海神所說的一字一句都記錄了下來,細細品味,又覺得其中頗有深意。
此時龍吉宛若見到了兩團黑雲,正在海神與這位老龍王身上凝聚,讓她感覺到了少許壓迫感……
「唉——」
龍王緩緩嘆了口氣,端起酒樽,笑容多了幾分疲倦之感。
「吾敬海神一杯。」
「多謝龍王!」
李長壽舉杯還禮、輕抿酒樽,旋即面露正色。
「龍王爺,我且問一句,此時不說其他三家,東海龍宮,是否還有對天庭反感的要害人物?」
龍王道:「海神言重了,對天庭,吾族只有敬意。
天庭數次助吾族,更是給了吾族這般多的好處,吾族心存感激矣。
只是……如今確實有不少族人心有憂慮,擔心天庭不過是又一西方,吾族元氣已失大半,實經不起這般折騰。」
「哈哈哈!」
李長壽笑道:「那就在今日,我便為龍族打消這些疑慮!
龍王爺,不如您現在就召集東海龍宮內的各位長老,我將今日的喜事與各位長老細細說來。
如此,也省得龍王爺您後面還要再說一遍。」
「哦?」
東海龍王也來了興致,卻未多問,只是笑道:「既如此,海神稍等。
丞相何在?」
殿外頓時跑進來幾位龜丞。
當下,龍王下令,東海龍宮之中,龍母、龍子、數十位龍族實權長老,數十位地位稍弱但實力強橫的龍族將領,盡皆聚於水晶宮主殿。
這般陣仗,讓龍吉也不由手心冒汗……
李長壽依舊鎮定自若,待東海龍宮實權高層匯聚於此,先是起身見禮,又與敖乙說了一小段提前寫好的相聲,最終順利將話題,引到了龍族上天之事……
「諸位!」
李長壽站在高台前,對著眾龍族做了個淺淺的道揖,緩聲道來:
「如今龍族機緣在前,我為天庭冊封四海海神,今日其實是特來相勸。
我知各位心底憂慮,也知龍族不甘效忠哪方勢力。
龍族,遠古時曾為天地間的主宰,上古時笑傲四海,便是到了今日,依然是洪荒之中,三界之內,絕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今日,我不提窺伺龍族元氣的那些強人,也不提所謂的大運、大勢,就說與龍族休戚相關之事!
龍族效天,有三利好。
其一為功德,其二為業障,二者本為一體,卻不盡相同,各位看一眼敖乙殿下便知。」
敖乙主動站了出來,催發自身功德,幾乎滿溢的香火功德,與那純淨純粹的天道功德,正交相輝映……
李長壽又道:「這兩點我不必多說,第三點便是可庇護龍族免受西方侵擾。」
「海神!」
一名龍族將領皺眉道:「其一、其二最為重要,為何直接帶過?」
又有龍族長老開口:
「既然海神快人快語,吾等也不必多繞圈子,吾有一問!
天庭神位可許給龍族多少,才可令我龍族擺脫當前困境?
海神您可算過?」
「數十數百自是不夠,」李長壽淡然道,「但各位要神位,是借神位掃去自身業障,那何不許神位以期限,一千年、數百年輪替一次,令龍族輪番上崗,何愁業障不解?」
眾龍族不由一愣。
天庭神位,還能這麼玩?
「天庭規矩森嚴,但也可活用天規,」李長壽笑道,「天道恆久,至公無私,卻有諸多規則可為你我所用。
且,天庭神位並非永固不動。
非正神之位的低階神位仙職定期輪換、考察,本就是我即將對玉帝陛下上奏之事。
我這個答案,諸位可滿意?」
不少龍族高層已是有些動容,而那名提出問題的龍族長老,對李長壽深深做了個道揖,面露慚色。
「是吾見識淺薄,請海神勿怪!」
「何止於此!」
李長壽朗聲笑道,「為解決龍族之危,天帝命我去那火雲洞中拜見人族先賢,取了此寶歸來。
諸位且看!」
言罷,李長壽取出那幅閃爍金光的『大禹治水圖』。
左手揮揚,這張寶圖鋪展開來,在水晶宮中,投影出南贍部洲之全景,其上湧出一條條奔涌的江河。
「今日不妨告知諸位,陛下已命我清查南贍部洲江河湖澤,不日可可封江河湖澤神!
龍族經營四海已久,善水戰,通水路,可還有比龍族更適合的南洲水神?」
此言一出,眾龍族高層齊齊動容,甚至有不少老龍眼圈泛紅……
李長壽乘勢追擊,繼續道:「龍族上天之事,乃順應天道之勢,得天地正心。
今有道門闡教、截教兩位執掌教務之聖人弟子之筆墨,特獻於龍王!」
言罷,李長壽將已經裝訂好的畫軸拿出,交給敖乙。
敖乙將這幅筆墨慢慢展開,那『困龍上天』四個大字,透出兩股截然不同的道韻,讓在場龍族都是一震。
天庭之利,道門之威!
有龍族長老低聲道:「確實是多寶道人與廣成子的道韻。」
敖乙端著捲軸敬獻於龍王身前,東海龍王雙手接過,隨後便面露感慨。
一旁那端莊秀麗、頗有威儀的龍母開口道:「若當真都如海神所說,吾族如何不能拜玉帝陛下帳下?
只是,哪怕海神您立下大道誓言,玉帝之心又如何……如何保證?」
「如何不能保證?」
就聽一聲清脆嗓音傳來,卻是龍吉站起身來,對各方行禮,淡然道:
「若龍族入天協助天庭治理三界,玉帝陛下絕不會虧待龍族。
如今天庭確實也有不少窘境,但玉帝陛下勵精圖治,天庭上下萬眾一心,又有海神這般奇謀明賢相助,大興只是早晚之事!
各位若此時上天,多是建功之機,多有功德可取,豈非美事?」
「殿下,」李長壽笑道,「且坐下吧。」
「哦,」龍吉乖巧地應了聲,連忙坐回自己的位置,惹得幾位龍子側目連連。
李長壽笑道:「龍母,今日我來,其實只是要東海龍宮表個態。
說實話,除卻東海龍宮之外,其他三海龍宮,我皆放心不下,恐有西方之人潛藏。
這是我最後的底牌了,修為還請看此處!」
言說中,李長壽在袖中取出了一張金色捲軸,高高舉起,其上照射出萬丈金光,濃郁的天道之力蕩漾開來。
李長壽手一抖,這捲軸迅速打開,其上卻是一片空白!
「只要龍王與各位長老,今日應下此事,且立誓絕不反悔。
諸位有任何憂慮之事,儘管開口。
自然,還是要由我斟酌,當著各位之面,將天庭的保證寫在這道旨意之上,拿去呈於玉帝陛下面前。
只要再蓋上天帝印璽,便得天道認可!
如此,可信了我,可信了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