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雲揮手致意。高虎目瞪口呆,難以置信,不敢相信自的眼睛。
李風雲緩步上前。風雲衛貼身保護,寸步不離。
相距五步,李風雲駐足而立,衝著高虎微微一笑,「虎兄,別來無恙。」
「你還活著?」高虎脫口而出,「你竟然還活著?」心念電閃之間,高虎豁然大悟,「原來白髮賊就是你,你就是白髮賊?」
李風雲微笑頷首,「現在知道真相也為時未晚。」
確定了白髮賊的真實身份,高虎瞬間便已估猜到李風雲出塞的真正目的,「不可思議,兩年不見,你的實力竟然強大到了如此地步。」
「人挪活樹挪死,我換一個地方就能拉出一支隊伍,而你始終裹足於大漠至今一事無成。」李風雲笑道,「兩年前你就是一個馬賊,現在還是一個馬賊,如此蹉跎下去,你的雄心壯志又如何實現?」
高虎放下戰刀,搖頭苦笑,「這句話很耳熟,兩年前你似乎說過同樣的話。」
「兩年前我曾試圖說服各路兄弟結盟合作,共謀發展,但我勢單力薄,無法贏得你們的信任和支持,最終以失敗而告終。」李風雲語調平和地說道,「兩年後,我捲土重來,實力強悍,如果再次勸說各路兄弟結盟合作,齊心協力共創未來,不知能否贏得兄弟們的信任和支持?」
高虎沉吟少許,問道,「我還有選擇嗎?」
李風雲搖頭,「我不認為你有更好的選擇。你要報仇雪恨,要重建先祖之榮耀,而要實現這些目標,實力是根本,沒有實力一切都是空談。」
高虎看看四周的聯盟將士,嘆道,「如果你的實力僅限於此,那麼兄弟們即便共聚旗下,齊心協力,也依舊看不到希望。」
「這就是你我區別所在。」李風雲笑道,「兩年前,你說的也是這句話,結果兩年後你還是一個馬賊,而我已是數萬大軍的統帥,你依舊看不到希望,而我距離目標又進了一步,歸究起原因,就是我想了就去做,而你始終都在想。如果你繼續光想不做,你永遠都看不到希望。」
高虎舉手打斷了李風雲的「說教」。逞口舌之利毫無意義,馬賊盜寇們很現實,沒有高大上的理想,只要利益,有足夠打動他們的利益就行了,就願意拼上老命了,否則今天即便投降了,明天亦會一鬨而散,根本控制不了。
「你這番話可以打動我,卻說服不了他們。」高虎指指背後的賊寇,鄭重其事地說道,「你費盡心思設下這個圈套,把我們一網打盡,無非就是要一支驍勇善戰的馬軍,但現實是,你把刀架在我們的脖子上,以性命相要挾,逼迫我們為你賣命,最終結果可想而知,必定與你的意願背道而馳,所以你必須拿出誠意,拿出豐厚利益來收買人心。唯有讓我們心甘情願的為你衝鋒陷陣,你才能在最短時間內建立一支強悍馬軍。」
這就是開口要價,談條件了。生死關頭,高虎還能保持冷靜和理智,與李風雲討價還價,不愧是縱橫大漠多年的馬賊,膽識過人。
李風雲暗自冷笑,很是不屑,但又不能不鄭重對待,畢竟高虎說的都是大實話,拿捏住了他的要害,他若想在最短時間內整合這些馬賊,組建一支馬軍,首先就要贏得各路馬賊首領的信任和支持,拿出切切實實的利益來交換,否則必定雞飛蛋打,白辛苦。
「天要黑了。」李風雲抬手指天,「先繳械投降,然後再談,把兄弟們召集到一起,共同商討。」
高虎一口答應,命令手下繳械投降,接著又親自勸降了地駱拔巢和赤小豆鐵衣。這兩位都絕望了,哪料竟然絕處逢生,當真是喜出望外,所以聽到高虎說對方網開一面的條件是歸附,想都不想就答應了,先保住性命再說。
「你們是否還記得平地松林曾有一股非常強悍的力量?」高虎問道。
「當然記得。」地駱拔巢答道,「那幫人實力太強,據說人數最多時有兩千餘騎,下山劫掠直接就攻城拔寨,擋者披靡,結果樹大招風,成了眾矢之的,遭到中土人、突厥人和霫、奚、契丹三族的聯合剿殺,全軍覆沒。」說到這裡地駱拔巢望著一臉嚴肅的高虎,頗感疑惑,「那是兩年前的事了,你為何突然提及?」
赤小豆鐵衣反應敏銳,立即有所聯想,試探著問道,「莫非你打算去平地松林暫作躲避?中土人來了,勢不可擋,閃電河兩岸狼煙滾滾,我們生存愈發艱難,暫時去平地松林躲避,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高虎漠然搖頭,「他們並沒有全軍覆沒,尚有一部分人馬殺出重圍逃進了平地松林,就此蟄伏,養精蓄銳,等待出山機會。」
「你為何如此清楚?」地駱拔巢驚訝地問道。
「我認識的他們首領。」高虎說道,「凡是認識他的人,都呼其為刀。」
地駱拔巢和赤小豆鐵衣四目相顧,面露喜色。很顯然,高虎的目標是平地松林,現在因為身陷困境,受制於人,不得不投降,耐心尋找逃跑的機會,只待突厥人和中土人打起來了,他們就逃之夭夭,逃進平地松林。
高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隨即直言不諱地說道,「你們想錯了。我之所以說起這件事,目的不是逃跑,不是帶著你們一起逃進平地松林,而是警告你們不要逃跑,不要自尋死路,因為我認識的那位首領,刀,現在就在這裡,就是來自中土的白髮賊。刀就是白髮賊,白髮賊就是刀,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此言一出,地駱拔巢和赤小豆鐵衣不禁目瞪口呆。這個機密太驚人,給他們的衝擊太強烈,匪夷所思,難以置信,更有驚心動魄之感。
事實上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這不是馬賊間的互相吞併,也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南北對抗的大棋局,陷入到這個大棋局中,馬賊們只有做炮灰的命,根本逃脫不了,也不可能獨善其身,所以兩害相權取其輕,只能找個大靠山,把自己賣個好價錢,運氣好的話,或許就能爭取到一個好未來。
高虎對此看得很清楚,又有自知之明,知道李風雲之所以網開一面,不是因為他必須收降馬賊才能組建馬軍,而是要給馬賊們一條出路,一個希望。大家都有共同敵人,有共同利益所在,合作當然比對抗好,結盟當然比自相殘殺好,完全沒必要白白便宜了敵人。
但是高虎看到的,想到的,地駱拔巢和赤小豆鐵衣等粗鄙之徒未必能看到想到,所以高虎向他們發出了警告,如果做出承諾就必須信守,因為形勢不一樣了,白髮賊帶著幾萬大軍出塞,背後肯定有中土官方的支持和配合,目的肯定是遏制和削弱突厥人,而突厥人肯定會反擊,南北關係必定因此緊張乃至破裂,南北大戰已依稀可見,這種大背景下,大漠馬賊的生存空間將被擠壓到極限乃至無立錐之地,遲早都會覆滅,此刻白髮賊給他們一個機會難能可貴,如果不珍惜,不牢牢抓住,甚至背信棄義背後捅刀子,白髮賊必定痛下殺手。
高虎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簡明扼要的說了一下,最後直指要害,「沒有我們,他一樣能組建一支馬軍。平地松林里有他的老部下,蜇伏已久,養精蓄銳,只等他一聲令下,必定呼嘯而出,捲土重來。」
地駱拔巢神色陰沉,一言不發。赤小豆鐵衣猶豫了一下,說道,「他的對手是牙旗,是突厥人,他沒有勝算,如果中土人的目的是驅虎吞狼,是借刀殺人,他必死無疑。」言下之意,白髮賊出塞就是自尋死路,我們不能給他陪葬,還是要做兩手準備。
高虎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語含雙關地說道,「你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你不知道他,不了解他,對他一無所知,但正因為如此,你更不能以常理去揣測他。我給你一句忠告,千萬不要與他結仇,否好死得很難看。」
赤小豆鐵衣不以為然,但很快,當他跟著高虎去拜見李風雲,在李風雲的身邊看到喜笑顏開的呼延翦和井疆六斤蜚,他立即就意識到自己輕視了對手,嚴重低估了對手,而當李風雲告訴他,呼延翦和井疆六斤蜚是其生死相交的兄弟時,更是背心發涼,驚駭不已。這根本就不是級別的對手,事實上李風雲還沒有出塞,他們這些馬賊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
「既然大家都是兄弟了,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開誠布公,坦誠以待,有什麼說什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李風雲豪爽說道。
高虎當即問道,「你這次捲土重來,真正目的何在?」
沒有希望,沒有切實利益,沒有現實可期的目標,又如何讓人心甘情願、死心塌地的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