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愕然抬頭,沒怎麼聽明白。
薛雷繼續道:「館主這次搬家之後,要休息一段時間,道館那邊暫時不需要我幫忙了。我掛名的那個社團,也沒啥意思,你乾脆給平哥說一聲,把我也調過去,大家有個照應不好嗎?」
羅南下意識地道:「有照應當然好。」
如今齒輪的歸屬權還在競價之中,不管最後是神秘學研究社得手也好,建工社入主也罷,羅南一個人在那裡,都是勢單力孤,能有個信得過的朋友幫忙等等,現在哪是什麼照應的事兒?
羅南搞明白了薛雷的想法,這是奔著貼身保鏢去了。他承認,若真有薛雷護衛左右,彌補他身體脆弱的缺陷,再配合他的精神衝擊等手段,今天晚上這種場面,平趟過去決無問題。
然而,羅南更清楚,今後的麻煩不來則己,真要過來,就絕不只是今天這樣子!
「不只是咱們兩個。雷子,這裡還有很多情況,還有你的父母,我姑媽一家」
羅南話音低沉,說著說著,後面又斷掉。
激昂的情緒回潮之後,不可避免的,千頭萬緒的想法便如雜草,在心裡滋生。坦白講,總會調查組的下做伎倆,真的把他驚到了。
強捕、人質、燒屋這幫人根本毫無顧忌,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這還只是總會一家,羅南還沒有忘記,量子公司,特別是嚴永博那人,一直覬覦齒輪,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
公正教團,暫時好像是縮了,可總會都那麼積極,作為當事方,他們真的會做鴕鳥?
還有,還有那些羅南都不怎麼能數清楚的各方勢力,從人面蛛製造的亂象就能看出,貪婪的人實在太多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人跳出來。
他和薛雷兩個,怎麼應付?
好吧,還有夏城分會,但從今天情形來看,求人怎若求己,就算何閱音等人努力救援,可受限於時間,以及空間分布,也不可能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面前,更何況優先級還要更低一些的家人?
羅南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向薛雷表述他的擔憂。恰在此時,試衣間那邊,換好衣服的田思走出來。
如今可不是挑揀衣服的好時候,田思只是就近選擇了個女裝品牌,隨意搭配了一下。
大概是掉進水池裡真的很冷,她穿了一件翻領羊羔毛外套,搭配高領白絨衫,把上身遮得嚴嚴實實。
下面則是深色百褶長裙,直垂至腳裸,還有之前順道買下的高跟牛津鞋,在暖意融融的購物廣場內,已經冒了點汗星,猶帶著濕氣的中長披在肩後,面頰微紅,倒似剛剛沐浴過後一般。
田思就這樣一步步挪到羅南身前,眉眼低垂,輕聲道:「久等了。」
羅南沒說什麼,薛雷要轉到秩序俱樂部的事情,也不是嘴上說說就能理順的。他合上筆記本,起身道:
「走吧。」
「羅先生。」剛出去一趟的周虎趕過來,遞給他一個剛開封的茶色平光眼鏡,「您的眼睛先遮遮吧。」
薛雷恍然:「那些紋路怪滲人的,應該遮一下。」
怪不得何閱音選周虎當保鏢呢,真的是很細心周全的人。羅南道了聲謝,接過眼鏡戴上,當先往電梯那邊去,薛雷等人都跟上,後方水晶柱里,魔鬼魚無聲盤旋,隨之下潛。
按照最初的計劃,羅南回來之後,就要直接入院接受檢查。可剛剛與謝俊平通話,說起魔鬼魚的事,羅南還要再去派對現場,看看具體的情況。
對此,跟隨在側的周虎也沒有異議。
一行人很快回到88層。按照派對的流程安排,現在已經該是暖場結束,派對正式開始的時間了。不過羅南他們抵達的時候,環繞中央水晶柱的場地,顯得有些混亂,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羅南又與謝俊平聯繫,後者告知:「水晶柱被開了天窗,大樓竣工以來,從沒有出過這檔子事兒,為安全起見,很多活動都延後了,姚四兒丟了面子,正罵娘呢稍等下。」
謝俊平和胡華英還在與姚豐交流,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羅南環目一掃,要說也巧,他們所乘的電梯口,正好是在之前初遇姚豐,還有那個何東樓的沙角落附近。
此時,幾個麻煩人物都不見蹤影,只有兩三個陌生人,在那兒閒坐聊天。
沙角落地方寬敞得很,休息商議都沒問題。羅南便對謝俊平提了一句,領著薛雷等人走過去,準備到那兒暫歇,等謝俊平他們過來會合。
羅南等人往左拐,右側卻有一撥人,正好看到他們從電梯出來。當下就有人怪叫一聲:「天雷地火,激烈得狠哪,衣服都換了,什麼場面?」
「去的時候是兩個,回來四個,哇噢!」
「人不可貌相」
聽朋友聒噪,多數是對著田思指指點點,居茂勛臉色愈難看。
他們一幫人被黑牙墨鏡男嚇到,挫了銳氣,在124層就跑出來,煞是丟臉。後面好不容易緩過神兒,再往上去,可按下來的電梯裡,一個白領滿臉鮮血,頭面都要給撞平了,陷入深度昏迷,又把他們驚了一記,不知道上面生了什麼。
再然後警方介入,一行人無奈回返派對會場,派對活動又出了岔子,可謂是一路不順。正煩悶的時候,冷不丁又看到羅南和田思回返,卻是這麼個見鬼的模樣。
居茂勛開始挫牙。
旁邊與他相熟的朋友,見他眼眶裡都透出血絲,拿出「屠夫」模樣,一個個都閉了嘴。
想想也是,關係也有了,衣服也換了,這時候居茂勛再搞什麼爭風吃醋,不是拿綠油油的帽子往頭上戴?
居茂勛盯著那兩人的背影,沒有動作。今天再撕扯,只會更丟臉,而過了今天,性質就不一樣了。
「走!」居茂勛強咽下這口氣,轉身離開,心裡則有幾十上百個尖銳念頭往來攢刺,只等機會泄出去。
居茂勛剛轉身,那邊已經隱入人流之中的周虎和薛雷,都扭頭瞥來一眼。正值敏感時候,如此惡意的眼神,他們當然都有所感應。
周虎還湊到羅南耳邊問了一句:「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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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南搖搖頭,只要居茂勛那邊不是即刻衝上來干架,他就沒有閒情搭理。幾步路的功夫,他們便來到沙角落,羅南也不客氣,略做示意,便當先坐下。
後背挨上柔軟的沙,有了依靠,疲憊感就像是蒸騰的熱氣,瞬間籠罩全身,將一身的力氣都蒸出去。
他不自覺嘆了口氣,有些困頓。
「南子?」薛雷沒有坐,彎腰看羅南的頭面顏色,有些擔憂。
羅南撩起眼皮,看薛雷皺起來的面孔,啞然失笑:「神在氣先,氣在力先,損耗之重,等而下之看來今天我是及格了。」
這是他剛學習目竅修行之術的時候,薛雷勸誡他的話。
羅南今日應敵,確實是將這些話做到了實處。本人的氣力消耗不算太多,可秩序框架、齒輪耦合等等概念的領悟和應用,極耗精力。
再加上對母親作品回援救護,急切之心,激盪之情,亦是折損心神。在安全環境中,積累的疲憊感爆,真的想要就此睡過去。
薛雷大概是最能體會羅南狀態的那個,也在勸:「要不,你就睡會兒吧,神損則精氣皆傷,強撐著那就是無底洞」
「嗯,先把幾件事問清楚,何姐應該快到了。」
羅南這時又想到,身邊還有個外人,便強撐眼皮,轉向田思道:「田學姐,今天對不住,讓你遭了池魚之殃。不過事情都過去了,接下來這段時間應該會很安全,如果學姐你」
他還沒把意思表述明白,有氣息到他背後,更有一隻雪白長腿從沙後側邁過來,輕巧跨過沙靠背,纖細身形就這麼突兀出現。
很簡單的T恤衫,搭配牛仔短褲,秋意已濃,還是一身夏裝,也是任性。能這樣打扮的,在羅南熟悉的人里,只有一個章瑩瑩。
「看什麼?我從海邊上趕過來,沒穿著潛水衣算是對得起你!當然,要是你死掉,我會換身正裝給你收屍。」
章瑩瑩就挨著羅南坐下,盯著他不放,仔細打量,看看是不是少了什麼零件。
羅南的眼睛都快眨不開,對這位也不怎麼搭理,只嗯了一聲。
若在平日,章瑩瑩早跳了,可如今,她只是冷哼一記,徑直伸手,探了探羅南額頭,指尖劃下,又測測他的頸動脈、心等。
這些都沒什麼異常,可羅南這張臉,怎麼看怎麼彆扭,來來回回打量幾遍,她終於現問題:「戴個眼鏡做什麼?」
說著,她直接伸手摘下。
羅南瞥去一眼,接著就看到她變得僵硬的面孔,眼神貌似都有些呆滯。
「有那麼難看嗎?」羅南拿回眼鏡,忽地感覺不對。因為前一瞬間,他的「目竅心燈」下意識照了過去。
章瑩瑩的生命草圖,羅南在霜河實境那一夜,就差不多明晰,眼下心燈自然照耀,更是洞徹無遺。
只不過,這份通透,似是引起了不良反應。章瑩瑩內蘊的那份水光雲帶般的鋒銳之氣,錚然鳴響,森森銳氣,將她的根底重新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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