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意環力場在淵區駐留,柔弱得像一顆剛破土而出的嫩芽。可嫩芽這種東西,又是最堅韌的,因為在它下方,還有擴散分布的根系,時刻汲取著營養,供應所需——上千人的靈光智慧交織,還有時時注入的生命能量,在有效使用的前提下,足夠應付一陣兒了。
況且,這株嫩芽所處的外部環境固然還是風暴肆虐,可此同時還有純粹如陽光般的能量涌流沖刷。
方式是暴力了些,能吸收就好。
血意環構形的建構方式,保證了基本的吸收效率,維持住了上下營養的供給輸送之平衡。
這一進程其實早在羅南與鬼眼打賭之前,血意環構造之初,就已經開始了。只不過當時主要是由羅南呵護維持,算不得「自給自足」,而當圓形會議室一千四百六十九人徹底入境,成為支撐堡壘運轉的新兵,這顆「嫩芽」才算真正成形。
而在羅南清晰的目標策略之下,「嫩芽」成形後也並不準備立刻成為一株參天大樹,它只是一點點地壘砌基礎、壯大根系,用穩重至乎保守的方式,逐步加深在它在淵區的印記,拓展其領域。
這樣一來,任是淵區的風暴如何肆虐,常規狀態下也就再不可能將它摧折,一枚簡單而清晰的印記,便烙刻在其中,逐漸深化。
可惜啊,目前在羅南指揮控制的「太空堡壘」中,真正能夠體會到這份狂暴與柔弱平衡之美的,也只有他這位「艦長」一人。剩下的那幫新兵蛋.子,能力還不足以將自我意識從血意環力場形成的「雲空間」里抽離出來。
他們還需要熟悉新的環境、新的壓力、新的作用條件,羅南則要負責給他們指引方向,砍掉一些不必要的枝節
唔,原諒他定論下得有點兒早。
血意環力場內部,幾道朦朧的意識就像是早熟的蠶蛹,在渾沌中孕育或者說是復甦了靈性的光芒。即使現在還未能破蛹成蝶,但也就是幾輪刺激的事兒。
是那幾位的資質不俗呢?還是因為血意環的作用力爆表?又或是他這位趕鴨子上架的老師,教學效果突出?
羅南在演講台上走了幾步,忽爾笑出了聲。便在他的笑容綻開之時,大樓外吹刮的氣流驟然激烈起來,裹著細碎的水珠,噼嚦啪啦打在窗戶和牆體上,匯成一片躁動的音符,又像是某個深藏在夜幕中的鬼物,重重擂響門扉。
鬼眼到了,現實層面的風雨只是招呼,淵區瞬間躁動十倍的能量涌流,才是真正的打擊力量前奏。
超凡種級別的作用力,在淵區算不上可以為所欲為,但針對特定區域、特定目標的打擊力絕對過硬。
好比鬼眼現在的衝擊,只針對淵區的血意環力場?乾的是摧折嫩芽的工作?
顯然不是的。
作為資深的超凡種,鬼眼的手段既老道又直接。在淵區的能量涌流轟擊血意環力場的同時,有更加虛無卻深刻的力量,如同裂隙里吹過來的陰風,從各個方向、各個角度、各個層面深入,試圖直接攻伐根系。
按照羅南的囚籠理論,鬼眼正是在利用淵區的力量,侵犯羅南等人的意識空間,順勢打穿精神與物質層面的壁壘,刨土掘根。
這是一次堂堂正正又無所保留的攻擊,毫無疑問屬於超凡種層次的手段。
然而,鬼眼的手段,終究未能觸碰到血意環防護力的上限。
在羅南的視角下,此時,在「精神深空」中,雙環交融的節點已經成型,還在新環境下、在「雲空間」的自覺修正中不斷完善。
與之相對,鬼眼的超凡之力,在跨過了五百公里之後,已經是強弩之末,其外海之上的節點投影到此,已經出現了明顯變形。即使他很老到地加以修正,甚至大手筆地激發了夏城居民潛意識裡的恐懼心理,以形成增益環境,卻還未能完全彌補空間障礙帶來的衰減。
至於「刨土掘根」這一手,血意環構形的作用本質就是「堡壘」,防護力一流,沒有給出任何建構上的破綻與可趁之機。
純粹結構法度上的對壘,羅南這一方守得風雨不透,除非鬼眼真的舍下麵皮,狠下殺手,照著把現場近一千五百位夏城能力者一網打盡的方向使勁
那他就真的要被歐陽會長、武皇陛下打翻在海底了。
羅南仍在演講台上踱步,圓形會議室里也依然沉寂安靜,只有空氣中浮動的水煙細紗,部分區域有所崩解,而這也就是鬼眼第一波衝擊餘波最終的成果了。
此時,何閱音已經處理完了那幾個被淘汰掉的學員,走回台上來,與羅南四目交投。
羅南對她笑了笑:「話說,淵區和我們離得也很近。」
對這位隨意跳脫到天外的思維線路,何閱音已經習慣了。沒有接話茬,眼神在羅南身上掃了一遍,又看了下他周邊區域:「你還好吧?」
「我很好。」
「是嗎?」
「實話實說。」羅南的態度確實很誠實,他現在的身體心理狀態都不錯。能夠一邊體驗超凡種級別的打擊手段,一邊比較從容地思考問題,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如果再有人和他交流兩句,那就更好了。
看何閱音鎖緊的眉頭一直沒有解開,羅南還寬慰她道:「真的沒事,看上去只隔一張紙,但那紙的標準不是厚度,是維度話說概念名詞這玩意兒,就是容易望文生義,指不定就把誰給誤導了。」
何閱音「嗯」了一聲,期間她向歐陽辰那裡確認,得到的也是比較正面的回應,眉頭這才略微舒展:「你最好保持專心。」
「無妨,畢竟鬼眼測的是作品,又不是我本人。」
羅南總算撈到一個可以交流的人,一時不想撒手。他慢慢踱到講台邊上,單手支著,擺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扯閒篇似地抱怨道:「那個『三層一區一域』的名字究竟是誰起的啊?乍看上去是很深邃的地帶,路遙且險,可是真要切身體會,完全不是那回事兒。『三層』就不說了,淵區這塊兒,你不覺得太近了嗎?」
現在的淵區,距離羅南確實太近了。正如他之前的表述,在鬼眼強大的衝擊力作用下,淵區和現實世界的距離已經被壓迫得只剩一張紙的區隔——還好不是『厚度』是『維度』。
常人對此只會懵然不覺或如隔天塹,但在超凡種手下,卻真如一張隨時都能突破的薄紙。行走在現實世界,也仿佛身處在高溫熔爐邊緣,與毀滅性的力量為伴。
如果鬼眼的距離再近一些,或者直接掀賭桌下殺手,他應該是能夠突破這一層屏障的。那時候,淵區恐怖的能量湍流,經過特殊結構的運化增幅,橫掃過來,羅南也好、圓形會議室里一千四百人多號人也好,都可能化為灰灰。
這就是精神側超凡種的能耐,羅南不會否認這一點。
但這些都是鬼眼的「施捨」嗎?羅南並不認為是這樣。
他和鬼眼就像在下棋,棋面上刀光劍影,兩邊的棋手還算禮貌和氣。鬼眼沒有下殺手,羅南也沒有出全力。
在賭局的層面,鬼眼並沒能試探到羅南以及在羅南統御之下的血意環的極限。在隨時可能破壁而出的毀滅性力量的壓迫下,血意環力場仍然穩穩地站住了。
那顆勃發的嫩芽,在最初的摧折力量掃過之後,又憑藉著已經足夠粗壯的根系,實現了與淵區的新的破滅性環境的平衡,繼續提取裡面的純粹能量。
增長的幅度雖然大幅萎縮,可在新的環境下,還是再次實現了一個新的穩定的增幅。
何閱音正是大致看出了羅南目前所處的境況,才由得他任性。但為了萬全起見,何閱音還是向前走了兩步,和羅南保持在一個隨時可以出手救援的距離,像一位職業秘書那樣,雙手垂落交疊在小腹處,輕聲與「老闆」聊天:
「現在畢竟是在交鋒階段,正常情況下還是很難探查的。」
羅南回憶了一下,只能承認確實如此,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於一位可以探及淵區的能力者而言,什麼是常態,什麼是特殊狀態,區別有那麼大嗎?」
某人和秘書聊得起勁兒,可從一開始,那些沒有頭尾的表述,以及真正旁若無人的態度,就讓網絡上的圍觀眾紛紛表示受不了:
「喂喂喂,我們還在這兒呢!」
「裝B犯去屎!」
「真的跳到淵區了,可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我受夠了,有沒有個懂行的?」
「剛剛不是說60秒和15秒嗎?開始了沒有?過去了沒有?」
「主持、嘉賓,就沒個能解讀的嗎?」
「醒醒,還不到睡覺的時候啊啊啊啊!」
不管一幫人怎麼叫嚷,事實就是,戰姬直播間和覽相觀節目組的幾位關鍵人員,此時都已經成為了這場賭局的深入參與者,他們身處在賭局的最核心區域,已經無心再做其他的事情,即使那是他們的本職工作。
唔,等等,好像還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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