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近了,就能看到,前面那頭幾乎快塞滿管線隧道的巨大「機械昆蟲」,其「纖細節肢」之下,還有成百上千的「幼蟲」蠕動起伏,有的還懸浮飛起,攀附到「節肢」更靠上的區域,次第移位,流動不息。
「唔哦!」
梁廬瞬間暴露出一些與「過來人」身份相悖的小細節,可眼下誰也不會在意這個。專用維修車繼續前行,離得更近一些,在「幼蟲」與「節肢」之間偶爾亮起的電火,讓二人看到了更多細節。
六條「節肢」,上面還有一個個「突起」,每個「突起」都是一個可以容納一到兩人的特殊工位。統算下來,大概有百來個,但此時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處於工作狀態中。
而所謂的「幼蟲」,其實是各式各樣的自走型維護機器人,它們或者出現破損,或者需要更換掛載工具,就在指令驅動下轉移過來,在這個「機械昆蟲」的肢間、腹下自動分流,完成修理、更換的任務。
「嘖嘖,『土層巡遊者』中型移動維修站。沒想到,真的用上了這種野外作業的大傢伙。」
羅南上下打量所謂的「維修站」,不算「節肢」,其主體部分大約有20米長,其甲殼形主體最寬處至少在8米以上,高度可達6米左右。若再算上「節肢」支立的形象,就更顯闊大。
「看著笨重,其實結構上可以縮小的,畢要時還可以通過『空間對點滲透』技術扭曲岩層,在地底下跑得飛快」
羅南也忍不住「哇哦」了一聲,頗是神往。
唯一可惜的是,這台特種設備第一次現身,感覺中並不是特別從容的樣子。實在是其腹下「幼蟲」數目未免也太多了些。
幾百上千部待維修的機器設備,如果一百個工位全開倒也罷了。偏偏六條「節肢」上,總共不到十個工位,難免有些處理不過來。以至於卡卡停停,整個待修理隊伍變得相當臃腫。
「這邊到底積了多少活兒也無怪乎讓我們來支援。」梁廬細看這場景,心裏面略有些發怵,但在羅南面前又要擺出淡定的模樣,「這樣也挺好,相較於流水線,還是這種崗位更鍛煉人。」
說話間,專用維修車已經趨近了「土層巡遊者」的尾部區域。信號鏈接完成後,那邊區域自動打開一個孔隙,可供維修車出入。
只是,現在「土層巡遊者」腹下已經被待維修機械堵得滿滿當當,而且其流轉方向也是有一定之規的。為了避免干擾已經過分臃腫的隊列,作為駕駛員羅南,便在輔助智腦的建議下,切換到了磁浮模式,車體懸空,越過滿地的「幼蟲」,朝著入口孔隙「滑翔」過去。
梁廬還在努力踐行帶兵長官的職責,刺激羅南的勝負欲:「咱們可以來一場維修競賽,誰輸了誰就去找湛驍,把那個絕版哎!」
「轟隆」爆鳴驟然襲來。
其實兩人最早感覺到的,是那種直接壓迫扭曲空氣的衝擊波,就那麼從側前方碾了過來。以至於已經分辨不清後續的爆鳴聲,究竟是單純耳膜接收的刺激,還是被迎面一記狠手
之後,震盪的大腦給出的抗議信號。
梁廬真的是完全沒防備,腦子一懵,又是天旋地轉,若不是柔性安全帶自動收束作用,無頂蓬的維修車早把他甩到十幾米開外去了。
別說是他,就是重逾兩噸的維修車,在此全無徵兆的衝擊下,其與「土層巡遊者」之間已成形的磁軌約束,也給強行沖斷,車體發生了明顯偏移,在斷續磁力作用下,像片沉重的落葉,在空氣中一個擺盪,斜斜砸向入口邊緣不知有多厚的外掛裝甲層。
梁廬終究是有過「突然撞擊」訓練的,只用了大約千分之二、三息的時間,就在他本人以及專用維修車兩台輔助智腦的雙重警告下驚醒過來,他都來不及給羅南示警,直接動用長官權限,要拿回維修車的操控權,進行手動應急規避。
可他竟然沒能搶回來!
「判定通過,磁軌校正完成,衝撞預備。」
「尼瑪!」
梁廬忍不住爆了粗,而在他罵聲出口的時候,最後一次調整的機會已經錯過。柔性安全帶已經將他牢牢捆縛在座位上,而他所乘坐的專用維修車,則變成了一張斜甩出去的卡牌,打著轉兒,擦著入口邊緣的金屬稜角,呼地「砸」了進去。
先是「咣當」一記明顯撞擊聲,好像掛到了哪裡,整個車體被帶得一個側後翻,還沒有完全翻過去,強勁的磁軌約束又聚攏過來,帶著車體,來了個衝浪式的翻滾回正。
接下來梁廬就看到、也體會到了,撞進磁約束圈的專用維修車,像一頭中了麻醉.槍的瘋癲野獸,在本就不那寬敞的入口甬道里衝撞前行,撞了左牆撞右牆,砸了頂板砸地板,連續七八個能頂出胃液、轉出腦漿的砸撞之後,終於消化掉了慣性力量,七扭八歪地停下。
「轟隆隆!」
又是一聲爆音悶在耳畔,車輛、身體再度跳蕩,梁廬下意識做了個蜷縮身體的防衝撞姿勢,然後才醒悟過來:
這次搖晃的是整個「土層巡遊者」。
二度爆音衝擊,與之前險些造成車禍的衝擊波真的是一樣一樣的。只不過他們現在已經進入到「土層巡遊者」的肚子裡,多了一層過濾緩衝,沒那麼難受罷了。
這是外面的幻想種僕從軍又開始大舉進攻了,真是趕上了好時候!
梁廬總算徹底回神,忙扭頭去看:「羅南,有沒有事?」
羅南同樣是被牢牢捆在座位上,可雙手還撐在駕駛位的感應區處,手臂有些僵。梁廬就擔心他防護姿勢不到位,被剛才的翻滾衝撞給折斷骨頭。
「沒事。」羅南的嗓子倒還穩定,雙手從感應區挪開,與此同時,兩個人的柔性安全帶都自動鬆脫,恢復自由。
梁廬長吁口氣,頭皮又是發緊。剛才的那情形,真要撞上去了,多半也不會致命,可是傷筋動骨、進戰地醫院是免不了的。要是他們兩個首次執行新任務,就是這麼個結果,這場戰役結束前,就別想抬臉見人了。
想到這裡,梁廬又記起一件事,二話不說調出專用維修車的操作記錄。雖說
有驚無險,可他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動用長官權限的時候,沒把控制權限拿回來。
「最後一條操作羅南?」
「嗯,公士?」羅南應了一聲。
梁廬看手下唯一小兵的懵懂表情,自家腦子裡更懵懂:「你這是什麼操作?」
他看到的那條不,那組記錄顯示,在專用維修車與約束磁軌脫鉤的剎那,正是羅南及時切換到手動模式,在千分之六息的時段內,完成了多達22個操作,強行完成了車輛與磁軌的人工對接和軌跡調整
正是這系列操作,幫助智腦完成了最關鍵的情景條件判定,讓一切又重回正軌。
在這個時段的後半段,梁廬才反應過來,試圖接手權限,可那時候智腦已經判斷出前一組操作的正確性,給予了羅南操作更多的權重,這才使得梁廬的控制無效化。
基本上,裡面的邏輯沒有錯誤。
可羅南在眨眼間的22個操作指令,又是怎麼輸入並執行的?那一瞬間,意識轉速要快到什麼地步?
操作記錄抽了吧?
羅南看到紀錄,也有些莫名其妙:「我沒搞這麼多」
剛開個頭,就有人接了下去:「什麼操作?好聽點兒說,是極限操作,可說白了,就是擦邊球操作、差那麼一線的違規操作!」
回答梁廬疑惑的,是一個突兀出現的嘶啞嗓子,聽上去有些氣虛的樣子。
車上兩個人循聲望過去,這裡已經是甬道盡頭,恰是個駐停區域,兩輛類似的維修車停在那裡,還有其他一些代步設備唯獨沒看到人。
梁廬和羅南卻不敢耽擱,不約而同從車子兩邊跳下,站得筆直,高聲報名:「二級公士梁廬(列兵羅南)奉命前來報到。」
仍是那個嘶啞嗓子,有氣無力地道:「看到了,我是你們的直屬尉官勾業有那廢話的空,先過來扶你們長官一把!」
「嗯?」兩人又是面面相覷,還是羅南反應快一些,視線偏轉,就看到在駐停的兩輛維修車之間,有一團不太協調的陰影。
確定疑似範圍後,再集中辨析,兩個人就「哎呀」了聲,一起奔上前去,試圖將夾在兩車中間的那一位扶起
可才沾到點兒邊,羅南就又愣住。
這位勾業尉官,眼下的情形實在不適合多人用力。因為這位,手足四肢均從肩、胯部位斷去,且沒有安裝義肢,完全就是一個無法自理的重度殘疾形象。
倒是梁廬,還是認出了這位,再叫一聲「勾尉官」,便小心翼翼將其「托」起來,安置在一側的車沿上。
「沒見過殘疾人啊?那你們知不道,這個殘疾人剛剛幫了你們一把?」
勾業尉官顯然已經習慣了類似於當前羅南的目光,一臉無謂,仍然滿是長官范兒:「要不是我在這裡,拼了僅有的一條腿不要,調整了磁軌定向,你,列兵羅南,起碼要多出50個瞬時操作那就是妥妥的違規精神干涉行為,我可以立刻把你踢回二蜂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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