亟待被「照顧」的地球君另一邊的哈城,當夏城的一天快要結束的時候,這裡理論上最美好的時光才剛剛開始。明媚的陽光正試圖穿透隔光窗簾,給房間邊緣鑲上了一層光邊。
血妖早起收看羅南直播,此時已無所事事。本來他已經決定再睡個回籠覺,都準備掐斷通訊了,莫名又有了些別樣的感觸:
話說,羅南講話越來越硬啊!
剛才那些言語,基本上都是自信、從容和直白的結合。
也許正如那些專門研究羅南的情報人員和心理分析師所言,這位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超凡種,分裂的人格面具正在融合?
這段時間的經歷正在塑造他。
以前自主不自主切換的強勢、弱勢和理念面具,正在悄無聲息的融合——以理念面具為中心的統一。
連續的正反饋,讓羅南傾向於讓外部世界跟隨他的核心理念轉動,以至於有一份理所當然的自信和強硬。
至少在旁人看來是這樣。
這樣的性子,跑到哈城來,和亞波倫談崩的可能性簡直就是百分之百!
血妖已經開始提前頭痛了。
當然,羅南還年輕,未來還會有更多的經歷,和這段時間、以及前面十多年的時光一起,共同塑造他完整的人格。
畢竟,環境這東西
意念所至,隔光窗簾徐徐打開,顯露出窗外遼闊的海面。在海面與城市交界的邊緣地帶,五色斑斕的人流,形成了另一道浪潮,席捲過城市每一個角落。
就算是隔音效果良好的窗戶,也抵擋不住那邊遙遙傳過來的喧囂噪聲。
這個「建造在火山口上的城市」,事實上已經是火山噴發的狀態,隨時可能被洶湧的情緒岩漿淹沒
這種環境下的人物,早晚要和「怪物」等同。
「血妖先生?」
大概是這邊沉默的時間太長,羅南在那邊主動問了一句。
「啊,沒事兒,我是猶豫要不要順口提一下自家生意話說,另外預定的那些牌面,儘早出一下?」
血妖只是轉移注意力兼開玩笑的,卻不料羅南還真認真地回問了一句:「我看了你給我的名單,上面有波塞冬的名字,你確定要畫出來嗎?」
「那個呀,我明白你的意思。」
血妖理所當然地回應:「放心,這個其實不難。因為沒人知道那位的長相,所以以前一般都是用海嘯颶風之類的意象代替,當然還有用希臘神像的,但我覺得那樣不好話說你不是和它交過手嗎,就算是畫海嘯颶風也要比別人更逼真呢!」
「明白了。」羅南答得乾脆。
血妖倒有點不放心了:「我讓你出畫稿,就是相對一般的那種,用不著宮啟和金桐那一類考慮一下密契那老頭吧,畢竟有一半還是他畫的。
「萬惡來自比較之中。你們的作品要協調,他年齡大了,經不起你這樣折騰。」
血妖的要求放得很低,他覺得這才是拯救世界。
「如你所願。」
「那就好。」
血
妖鬆了口氣,不過說完他才意識到一點:羅南單拎波賽冬出來,意思真就這麼簡單?
有心想多問幾句,羅南卻說了句「有電話,回聊」,直接掛斷通訊。
血妖愣了下,隨即吐槽:「瞧這業務量」
說到這兒也就夠了,否則感覺還不如拉尼爾識趣呢。
萬惡來自比較之中呸!
不管血妖怎麼評判,羅南已經無縫接通了另一位重要人物的電話:
「會長。」
讓羅南這麼稱呼的,只能是夏城分會的歐陽辰。
最近羅南和歐陽辰之間的溝通相當頻繁,主要是研究項目方面。事實上瑞雯的直播活動,也是以項目的形式,掛在分會那邊的。
當然這絕不是為了報銷費用,而且一種深入的溝通與合作。
兩人之間無需過多寒暄,歐陽辰簡單給羅南通報了一下直播期間的數據和有關情況,包括墨拉那裡的異常表現。
然後就提起了瑞雯的事兒,主要還是圍繞那兩記「劍指」,當然也提了他和維護組團隊對這件事的考慮和擔憂。
「可以確信,某些人對瑞雯的需求是硬性的,『千分之二事件』之後,這份需求只是暫時隱藏下去,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機會爆發。瑞雯的直播對這些人來說,肯定是一個刺激。他們會採取動作,或者已經採取了動作。」
「嗯,我知道。」
羅南此時離人群越來越遠了,他扭過頭,遙望回去。
在黑暗中,人群邊緣的保持靜默的瑞雯,卻還是及時抬頭看過來,和他的視線對接。羅南露出笑臉,對面的瑞雯則並沒有明顯的表情,又靜靜垂下臉去。
羅南微抿下唇角:「我正等著他們探出爪子,看能扯出個什麼東西呢雖然也不指望有什麼驚喜。」
對羅南的態度,歐陽辰並不奇怪,這才是一位超凡種應有的反應。
「瑞雯的態度呢?她怎麼想?」
「目前,單純在考慮成為公眾人物的事情。不過,如果能因為這件事,捕捉到身世之謎的線索,她應該會很樂意。」
羅南頓了頓,又道:「包括直播,也許都屬於向這方面的努力。」
「祝順利。」
作為研究人員,有關事項說到這兒就差不多了,歐陽辰還是更樂意與羅南討論更實際的問題:
「坦白講,在能力者領域,瑞雯確實是非常特殊的。你看過瑞雯那些資料,就是她昏睡期間,分會採集細胞樣本,進行的研究。」
「哦,是指快速凋亡的事吧。」
「是的,細胞離開人體環境後,反常的快速凋亡。事實上,絕大部分超凡種,還有一些資深的 B級能力者,有關細胞採集工作,都存在類似的問題,只不過沒有瑞雯那麼極端。
「這個現象,和今天直播中你所提到的高能環境限制,可以很緊密的貼合起來。」
羅南承認:「確實如此。」
受限於能耗、結構等一系列問題,能力者的細胞,單獨暴露在常規環境下,未必比普通細胞表現得好——這正是自我邏輯
、自我格式異化作用的表現。
不過,如果點開了「畸變碎片」那種低耗休眠和強行寄生、快速恢復的技能樹,表現又會不同。
歐陽辰詢問:「有考慮過在這個環境中,做深入的研究嗎?反過來說也可以——為這類研究專門提供實驗環境,看上去也有不錯的研究前景。」
羅南就笑:「這是個好提議。不過,會長,雷池實驗場」
「雷池?」
「哦,我剛給它起的名字。我是說,要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形成並準確調節允許超凡種級別的細胞樣本單獨存活、生長的環境,實驗場目前的條件還不夠,不過我會持續努力改進的,也用不了太長時間。」
羅南言辭篤定。
通訊掛斷,羅南站在海灘邊緣。
隨著隱沒在雲層後的一輪凸月作用,腳下潮水漸漲,試圖打濕羅南的腳背,但都毫無作用。
「羅老闆,走不走?」
這時候,安排過來接人的車輛,已經抵達,龍七在遠方吊著嗓子嚷嚷。
「你送瑞雯回家。」羅南用正常語氣回應,但確定龍七聽得到。
後者嘴裡的嘟囔他也清晰聽聞:「這授權,該不該受寵若驚啊。」
瑞雯的視線往這邊轉過來,但最終也沒說什麼。
很快,海灘上人影去盡。
羅南抬頭,視線投向了半空的雲層,某種意義上,那是磁光雲母舒展的身軀的一小片。
羅南在觀察磁光雲母, 磁光雲母也在「觀察」他。
後者的「觀察」本質上不具備主觀意識、不帶有主觀情緒、自然沒有任何惡意。其實就像是一面鏡子,把羅南的「觀察」再反射回去。
只是,這個「鏡子」的體量太大,結構太複雜、內蘊的能量也太龐大。
好像小小的一束光投射過去,在複雜鏡片陣列中往復反射、充能、聚焦,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完成了數量級的躍升——它的「觀察」,就代表著對羅南這位「渺小卻重要的主宰、支點和放飛者」的實質衝擊與改變。
這也是一種磨合、適應,是羅南和磁光雲母的「審美」不斷妥協的過程。羅南要多學習一些,磁光雲母要多「遷就」一些。
在此基礎上,也在暫時不改變現有生命框架的條件下,羅南不介意按照磁光雲母的「審美」對自身做一些小小的改進。
當然,這是一個逐步推進的過程。
從不自覺到自覺;從「翡翠之光」號上磁光雲母初成形到如今持續在宇宙空間內蔓延外擴;從彼此觀照的彆扭感到現在基本「說得過去」——羅南刻意延長了這個過程,花了小一個月的時間,才讓自己從身體到理念,完成了「小步調」的調整。
這期間,現實層面的變動真是很「保守」的。相比之下,他的理念,尤其是理念中的「完美體」,與在阪城時搭起的架子相比,才叫一個「天壤之別」。
差別已經大到單憑訂製的外骨骼框架,已經很難模擬呈現出來,必須要在自家肉身結構上,有進一步的提升和改變。
羅南還在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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