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園這邊的事情,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幕後的大佬們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現場的各路人馬都不清楚,到最後,唐立也沒能給蔣克展現他大包大攬之後的交涉技巧,因為龐副總監還是沒有下車,但是「智管中心」方面也沒能帶走那些屍體,包括前面已經帶走的「部分」走私人員,後續都要移交給內務局,以普通走私案立案。
「智管中心」和蔣克等人先後撤離,後者倒是配合,到要北城分局辦個手續,再領走蔣邑的屍體,只是投射過來的眼神相當不善。
唐立這邊也行將離開的時候,「姐夫」杜史才又打過來電話,大概解釋了一下背景緣由。
起因仍然是和唐立相關,當然唐立並不是核心。主要是那位郭議員,趁著最近一點兒權利真空期,希望快速擴大自家羽翼,從他許給唐立的職位上就能夠看出端倪,無論是「智管中心」還是「高能中心」,都是直管、垂管部門,原本不應該是他這個坐地虎伸手的,不管多麼得勢,都不應該。
所以很自然的,他試探性探出去的爪子被人抽了回來。
「姐夫」杜史才最後給出評價:「現在來看,你選擇不去『智管中心』是正確的,否則矛盾只會更尖銳,今天連退一步的機會都不會有。可是,你今天在現場的處置,實在是太過激了。湯宇你是結結實實得罪了,還有方維賢,別看他平時跟個佛爺似的,這次對老郭的伸手,處置得又狠又准,本來老郭會更狼狽幾分,結果讓你給攪了,說不得就讓你在他那邊掛上號。那可是大區總監,整個東南亞都歸他管」
唐立「哦」了聲,沒有發表意見。
「能有這個結果,老郭多少還是要承你一點兒情的,但也不能指望太多。今天也是他先引你入局,事情過去了,你反應過來沒有?」
「嗯,我那位副局長嘛。」
如果不是柳學志把蔣邑的死訊當回事兒,通報給唐立,有可能他這個臨近高升的局長,稀里糊塗地把這事兒給漏過去了。當然,後續很可能也會因為「老鮑」的問題,在郭議員那裡吃掛落,升職的事情也會有所波折,但也不至於直接得罪兩個實力派。
嗯,得罪實力派是唐立自找的。
但無論如何,今天這攤破爛事兒,就是他幫郭議員頂了鍋、吸了仇恨。如果是旁人,郭議員可能裝糊塗含混過去了,但唐立上面還有一個「姐夫」,這些事兒就可以掰開了、揉碎了講一講。
當然,「姐夫」是不建議唐立太計較的:「要講究火候,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然後你們就可以在上面調度,有什麼大頭利益也往自己那邊撥弄。
唐立笑了笑,只是說好。
「現在的麻煩問題就在湯宇那兒。那傢伙是典型的報仇不隔夜,你今天下了他的面子,就要小心他後續的報復。」
「暗殺嗎?」
「嚴肅點兒!」「姐夫」杜史才在那邊拍了桌子。
像這種帶著點情緒的說法,以前他是很少使在唐立身上的,因為這個便宜小舅子根本沒這個資格。今天唐立這種過激處置方式,也肯定不會入他的法眼,然而竟是控場成功,這就很稀奇了,大約是需要再觀察觀察。
不管怎麼說,目前唐立值得「姐夫」為他籌謀一番:「你今天就不要回家了,就在局裡找點兒事做,也拉幾個人陪你加班,最好是整個通宵。這裡,我派老韓去接你,最遲明早到達,你到這邊來,和你姐聚一聚,散散心。」
「去避風頭?」
「你落了湯宇的面子,如果他不及時抽回來,是讓你踩著他的腦袋成名嗎?你在這個局面下,就是一個背鍋俠的位置和定義,說白了就是讓上面的人出氣的,誰讓你放跑了那個叫老鮑的反抗軍聯絡人,導致全盤被動?是的,老郭伸手太長才是主因,可如果不是你的疏忽,這個爆點就可能在其他地方,而不是你的內務局!」
「姐夫」的嗓音高了些,很快又控制住:「其實我更建議你讓他抽回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今天你躲過了,回頭只會激起他的臭脾氣,但我們誰也預料不准,湯宇會下多麼重的手,你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湯宇這兵頭子萬一把勁兒使過了,唐立出了大岔子,杜史才和郭議員報復不是,不報復也不是,會很尷尬。
唐立則多問了一句:「所以,去高能中心也會有變數是嗎?」
杜史才毫不遮掩:「有可能。」
「我明白了。」
唐立和柳學志一起坐上飛梭,後者看過來的眼神依舊不太能調整過來。唐立只做不知,等飛梭升空,才抽動嘴角:
「老岳今天到智管中心協調,可輕鬆了。」
「呃?」
「龐鐵山帶著那個老鮑滿城抓人,他就一點兒風聲兒沒收到?就在智管中心喝茶嗎?」
柳學志一時尷尬,原本這不關他的事,可岳副局長身上的協調任務,是他諫言唐立,轉成下午去市府開會,幫其解圍的。結果中午頭沒過,便出了這樁事。
他這個「好人」是當岔了,唐立當面提出這事兒,也是間接對他表達不滿。
而這份不滿,老岳這事兒的份量,又排不上號,主要是還是他今天誘唐立入局一事。
坦白說,柳學志匯報這事兒的時候,並沒想過,事態會激化到這個地步,這是能把現在的頂頭上司得罪到死的節奏。雖然唐立很快就要高升了,但要在離開前,給他穿小鞋,對於他這個還有幾年就退休的第二副局長來說,聲望和實際利益方面的打擊將是很沉重的。
更何況,這件事過後,唐立還升得走嗎?
柳學志是個很老到的人物,但他很清楚,任何人的老到和算計都有一個限度,就像今天中午物流園這檔子事兒,他也感覺到不對勁,但是在「上面」的要求下,還是將唐立拉過來頂缸,這些後果都是要由他和唐立一起來消受。
而通常來講,碰上這種事兒,輾轉騰挪的餘地總是逐級收窄,下位者難免要更疼一些。
柳學志心思飄忽,就聽唐立道:「治安署這幾年,行事越來越拖沓,和聯防組混在一起時間太久,真把自個兒當成臨時工了?」
難道不是嗎?
除了有限幾個治安官,治安署下屬治安隊員們只有極低廉的工資,根本養活不了一家人,想過日子,就靠治安管理,獎金自籌。最後全罰款、收贓、孝敬不外如是。
柳學志想是這麼想,絕對不敢說出來,只能連連附和。
「這種毛病,已經釀成大錯,絕對不能繼續下去了,要整頓,要狠狠整頓!」
「呃?」
「今天就整頓,正好,智管中心移交了這麼些人,這些線索,結合著昨天的行動成果,再來一個雷霆行動,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柳學志脫口而出:「打誰?」
唐立沒有正面回答,扭頭對那個不稱職的秘書道:「通知班子所有人,半個小時後在局裡開會嗯,老岳就不用通知了,讓他在市里開會吧。另外,防暴、治安、聯防、緝私隊伍集結待命,讓他們做好晚上加班的準備。」
柳學志嘴巴乍開又閉,知道現在提出質疑,多半沒有好果子吃,可是最終還是沒忍住:「唐局,這麼大的行動,要不要請示一下?部里、市府方面,總該知會一聲」
「前天行動不是請示過了?」
「您是說?」
唐立繼續對秘書道:「前線指揮部總結沒寫完吧,也不用急,這一波雷霆整治,就是行動的延續,打完了一塊兒總結。」
「」
柳學志給噎回去了,心裡頭卻是翻江倒海:這是升不上去了?肯定是升不上去了對吧?
可如果這位留在內務局,他以後還過不過了?
柳學志等副局長、利益相關人士的哀嚎聲里,東七二五區驟然進入了混亂模式。
這兩天,城市中心一直都有「大活動」,無外乎麵包、工作之類,大家本都習慣了。
可從下午開始,城市的邊角區域,就湧入了一波又一波的防暴、治安和聯防人員,中間穿插著緝私的動作,一時間搞得雞飛狗跳。那些日常在城郊區域活動的幫派、黑商,都是措手不及,暈頭轉向。
是的,像這樣的大行動,基本上都是四面漏風,有些人在內務局開會的時候就收到了風聲,問題是這次「雷霆行動」真的是迅如閃電,據說從人員集結到開會再到行動,只用了四十分鐘不到。
決定大行動的會議,更是只開了七分鐘。
一些防暴、治安隊員還在從家往局裡趕,先期集結完畢的人員已經被放出籠去。
很多人基本上就是前腳收到了內線情報,後腳防暴隊、治安隊就上了門。最悲催的是一些人本來就在火併呢,結果整個讓包了餃子。
當然了,像這種缺乏默契和組織度的快速行動,能夠上下其手的地方多了去了,可哪怕是先抓後放,也很尷尬不是?更不用說,還有大把的人捕捉到了這個機會,想著渾水摸魚、借刀殺人、趁亂取之
混亂局面,從下午一直持續到晚上,仍然沒有緩解的意思,以至於因為要「安排」唐立而滯留在城區的蔣克都看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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