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興安接完厲元朗的電話,面色陰沉。
妻子文秀妹抱著一件瓷瓶推門進來,見丈夫不悅表情,便問:「誰惹你了,臉黑成鍋底。」
白了妻子一眼,霍興安拿起桌上的香菸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點燃後深吸幾大口,並沒回答。
丈夫不說,文秀妹也不追問,而是將瓷瓶放在霍興安眼前,說道:「老霍,你看我剛淘來這件瓷器怎麼樣?宋代官窯的貫耳瓶,存世量非常稀少,我真是撿到寶貝了。」
霍興安眯起雙眼,拿過兩巴掌大小的耳瓶,仔細端詳半天,疑惑問:「這東西你花了多少錢買到手?」
文秀妹伸出兩根手指,霍興安猜測道:「兩萬!」
「嗯。」文秀妹眉飛色舞,講述貫耳瓶的由來。
她是通過朋友引薦,認識一位京城來的收藏大師。
費了好多口舌,看在她引薦人的面子上,才勉為其難出讓這東西。
霍興安和妻子文秀妹都有一個共同愛好,搞古董收藏。
古玩字畫全都涉足,算起來也有十幾二十年的歷史了。
在他另一處房子裡,專門存放這些年來收集到的古董字畫。
要論鑑別水平,霍興安略勝一籌。
他不光喜歡研究,還拜這方面專家為師,總體上,有一定的鑑定能力。
看了半天,又在手上掂了掂,霍興安搖了搖頭,「這東西一眼假,你是被人設套給騙了。」
「不會吧!」
文秀妹一把奪過來,放在眼前看不算,還對著燈光反覆觀瞧,堅持認為丈夫說的不對。
一見妻子態度堅決,霍興安索性把抽了幾口的香菸掐滅在菸灰缸里,拿過放大鏡再次認真觀察。
好半晌,把放大鏡一放,霍興安十分沉著地說:「肯定是假的,近代仿品。你看上面的刻字,古代工匠是用刻刀一筆一划刻上去的,難免會有頓挫。」
「而這上面的字,行雲流水,缺少頓挫感,一看就是用電腦刻成。還有,貫耳瓶應該輕和薄,這件明顯沉了些。」
「上千年之前的東西,怎麼也該有歲月的痕跡,可我根本沒看到上千年的潤。即使有潤,也是經過柔光劑或者啞光劑處理過。」
霍興安一席話,讓文秀妹好心情瞬間墜入谷底。
一想到兩萬塊錢買個假瓶子,她就肉疼。
「秀妹,你想一想,若是宋代真品,上千年還保存完好,市場價值得在二十萬以上。你只花兩萬塊,相差十倍,你又不是他親戚,他會放著十幾萬不要,拱手讓給你?不現實嘛。」
文秀妹還不死心,嘮叨著,「我已經給顧修莊打了電話,讓他過來幫忙鑑定。」
「顧修莊!」霍興安眉頭一皺,當即冷臉否定,「不行,不能讓他來。」
「為啥?」文秀妹滿臉疑惑。
顧修莊也喜好收藏,人家有錢,收來的竟是好東西,有不少都是從拍賣會高價拍回來的。
真東西多,自然而然提升他鑑定能力。
文秀妹私下裡和顧修莊有這方面來往,但僅限於彼此交流經驗,並沒產生經濟關係。
「你不知道。」霍興安沒有隱瞞,告訴文秀妹,盛品遊艇公司的潛躍號出海沉沒。
艇上四人是偏南鎮幹部,厲元朗對此事十分重視,已經要求市紀委介入調查。
因為據厲元朗掌握,在艇上還有四名遊艇寶貝。
可搜救上來的只有偏南鎮幹部和駕駛員,並沒發現什麼遊艇寶貝。
剛才厲元朗給霍興安打電話,嚴令區委配合市紀委調查。
霍興安之所以生氣,是由於厲元朗嚴肅批評佳美區。
這起事件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影響惡劣。
偏南鎮黨委書記章冬,是霍興安曾經的秘書,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
聽說潛躍號失聯,霍興安已經把章冬罵了個狗血噴頭。
好端端的不在辦公室里待著,坐遊艇跑到海上瘋什麼?
非常時期,誰都夾著尾巴做人,偏南鎮吃熊心豹子膽,頂風而上,鬧這麼一出,不是給他找麻煩麼!
章冬面對霍興安,除了認錯就是道歉,辯解的話,一個字不敢提。
總算讓霍興安消氣了,態度也沒之前那麼嚴厲。
現在,厲元朗的一頓批評,把他怒火又勾出來,所以臉色陰沉,沒個笑模樣。
「市紀委正在調查潛躍號的事情,這個時候你讓顧修莊來咱們家,非常不合適。去,去給他打電話,隨便編個理由,把這事推了。」
霍興安話音剛落,保姆進來稟報,顧修莊到了樓下,正等著開門呢。
「真是的。」霍興安一甩袖子,背著手乾脆走進裡間臥室,把門關上,來個閉門不見。
他不見,文秀妹卻不好不見。
很快,顧修莊出現在她家客廳里。
坐定後,顧修莊心急火燎,讓文秀妹把貫耳瓶拿來,他要看一看。
顧修莊不愧為有經驗,從器型到做工,再到胎釉,他仔仔細細、認認真真,足足看了四十幾分鐘。
「咋樣?」文秀妹眼睛都直了,若顧修莊說是仿品,兩萬塊錢真打了水漂,她肯定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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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姐,這東西叫貫耳瓶,是仿照宋代器型製作」
「是仿品?」文秀妹眼睛瞪得老大。
雖然丈夫是正廳級別官員,這些年有了一些積蓄。
但都是血汗錢,每一分都來之不易。
「文姐,你先不要氣餒。據我的經驗,是仿品不假,不過不是現代仿製,應該是清中期的。」
「沒有上千年,二百多年沒問題。現代仿品是工藝品,古代仿品就是文物了。況且貫耳瓶無論做工還是品相,都稱得上乘之作,難得精品。」
文秀妹不相信似的望著顧修莊,「真的?」
「你要不信,這樣,我現在就和京城的果老視頻連線,請他給長長眼。」
文秀妹不知道這位果老何方來頭,聽顧修莊介紹,果河是有名的書法大師。
後來出了點小變故,棄筆從商,做古玩生意,還成立一家鑑定機構,在業內很有名氣。
文秀妹對於顧修莊把果河吹得天花亂墜,非常反感,催促他趕緊打電話,讓這人給鑑定一下。
當著文秀妹的面,顧修莊用視頻方式,聯繫上果河。
「果老,我是顧修莊。」
對方是一個花白鬍鬚的老者,挺有學者派頭。
「顧總。」果河打著招呼,並沖鏡頭前的顧修莊揮了揮手。
「我有個關係非常好的藏友大姐,她剛剛淘來一件宋代貫耳瓶。根據我的判斷,這件東西不是宋代,是清中期的仿品,我不確定,請你給看一看。」
「哦,是這樣。」果河讓顧修莊把手機放在瓶子前,按照他的要求,從裡到外,從上到下,每個細節之處都不放過。
足足有二十幾分鐘,果河摘掉老花鏡,收起放大鏡慢條斯理說:「顧總,你現在鑑定能力大有進步,不過還有一點小瑕疵。」
「是嗎?」顧修莊愣住,「請你指教。」
「貫耳瓶不是清中期的仿品,應該是明末清初」果河講述起一大段他的理由。
文秀妹忍不住插言問,這東西價值多少?
「二十萬起步。」
「這麼高?」文秀妹和顧修莊不約而同的驚呼起來。
「是這樣的。」果河詳細解釋,「二十萬起步是個什麼概念?要是放到拍賣行,三十萬四十萬有可能,可私底下交易,比如關係好,十五萬交易出去,也是存在的。」
話鋒一轉,果河又說:「這位藏友,你若是想出手的話,我可以收購。」
文秀妹都驚呆住了,沒想到兩萬塊不僅沒上當,還能衍生出來這麼大的市場價值。
一時興奮,便問果河能給出什麼價格?
果河手縷長髯,眼望別處思考一番,最終伸出三根手指,「我出三十萬,你同意的話,我這就把錢給你打過去。東西交給顧總替我保管,過些日子我到若州來取。」
三十萬!
文秀妹差點驚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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