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一席話,蔣兆俊聽著的確有點懵。
他猜測,應該是陸臨松藉助厲元朗之口,向他表達不滿態度。
他能夠從王銘宏眾多部下脫穎而出,幾年時間完成從省委辦公廳秘書長到省委書記的飛躍,沒有王銘宏鼎力推薦,就是白日做夢。
所以,廣南市委上報了厲元朗老宅一事,他非常重視。
一個是陸臨松的女婿,一個是王銘宏的兒媳,哪一個分量都不輕,他必須做好,做到完美無瑕、稱心如意。
只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蔣兆俊想破大天,頭髮都掉了好幾根,依然沒計劃出最佳方案。
這也是一直沒有批覆,拖著的主要原因。
誰知,厲元朗當頭一棒,立刻把他給打醒了。
可不是嗎,淨顧著討好,卻把由此引發的後遺症忘記考慮進去。
別看陸臨松退下六年,可餘威猶存。
馮滔是他和王銘宏二人聯手,推到現今位置。
假以時日,馮滔成功上位,那麼和他相關的人都有可能受到重用。
還有一點,如今的厲元朗不可同日而語。
從甘平縣的副縣長到省委副書記,別人用幾十年才能到達的高度,他十幾年就做到了。
其中固然有厲元朗的自身努力結果,可努力的人多了,為什麼偏偏是你厲元朗呢。
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
沒有陸臨松出力,一切都是徒勞。
這還沒算厲元朗和葉卿柔以及王銘宏、王占宏特殊關係。
綜合各方面因素,蔣兆俊對厲元朗的話絕對重視。
於是他說:「厲副書記,是我考慮不周,請你向首長轉達我的誠懇歉意。」
話不在多,蔣兆俊知錯就改,為時不晚。
「我會的。」厲元朗說道:「蔣書記,您是我的老領導,是我十分敬重的人。白晴在東河生活的時候,得到您的幫助和照顧,我們全都記在心裡。另外,我還有件事要麻煩蔣書記您。」
「元朗,你說。」蔣兆俊的語氣非常明顯變化,不再稱呼厲元朗「厲副書記」了,直呼其名,彰顯親切。
厲元朗表態道:「金勝同志是我在東河省工作時最可靠的同事和夥伴,他工作能力突出,有很強的黨性和原則,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否考慮給他加一加擔子,畢竟才五十歲嘛。當然了,這只是我的個人建議,還請蔣書記您斟酌。不好意思,盛秘書給我打電話了,我們回頭再聊。」
其實厲元朗公然替金勝要官,心裡是虛的。
無論官職還是地位,這樣語氣和蔣兆俊說話,對方定然不舒服,甚至會起到相反作用。
無奈之下,厲元朗只好搬出盛良醒,使得蔣兆俊更加重視,也可打消他的不滿情緒。
果不其然,蔣兆俊一聽到「盛秘書」三個字,立刻驚得瞠目結舌。
乖乖,難不成是盛良醒?
如此說來,厲元朗已經和馮滔有了聯繫。
細細一想,絕對有可能。
據說在多個場合,馮滔為厲元朗說話,為此不惜得罪杜宣澤,引起於勁峰的警惕。
看來,厲元朗有飛黃騰達、登高望頂的趨勢。
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
這個電話打完,厲元朗長出一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暢快。
接下來,厲元朗又和妹妹取得聯繫,大概講述內容。
葉卿柔自然懂得哥哥一片心意,與其說給她聽,更是想讓她傳遞給公公王銘宏。
對於常鳴,厲元朗更多是批評教育,語氣變得嚴厲和直白。
「你好歹也是一縣之長,做事怎麼這樣毛躁。這種事情不告訴我,向廣南市上報做什麼!」
常鳴趕緊解釋,「厲、厲書記,我、我是想給您一個驚喜。」
厲元朗不悅回擊道:「驚喜,你差點驚嚇到我。不拆老宅,你留著那棟樓幹嘛!弄成我的舊居嗎!」
「你不想想,勁峰同志包括我岳父都沒有這樣待遇,我算什麼!怎麼,讓更多人認為,我厲元朗高高在上、目中無人,我功勞比誰都大!」
「你不是幫我,是在害我,讓我成為眾矢之的,活靶子。常鳴,我一直告訴你,要學會低調做人,高調行事。槍打出頭鳥,誰先冒出腦袋,誰就會成為獵人的瞄準目標。這麼粗淺的道理你都擺弄不明白,你真讓失望透頂。」
厲元朗真生氣了。
幸虧金勝反應快,及時透露消息,否則一旦因此生出禍端,厲元朗有可能再一次遭受攻擊。
而下一次,恐怕就沒那麼幸運了。
常鳴嚇得冷汗直流,和厲元朗相識這麼久,從沒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要說金勝是厲元朗從政的良師益友,那麼,厲元朗絕對稱得上常鳴的指路明燈。
常東方作古,常鳴陷入從低谷,要不是厲元朗,他恐怕還在科級位置上蹉跎呢。
電話那頭的常鳴使勁拽開襯衫紐扣,收拾好驚嚇情緒,態度恭敬而又誠懇地向厲元朗表達歉意。
「厲副書記,是我想複雜了,我向您真誠道歉。我以為您家老宅風水好,出了您這麼一位受人尊敬的大領導,還有您妹妹又是文琪堂姐這層關係,我擔心就這麼拆掉,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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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元朗當即打斷他的話,不留情面的呵斥道:「你都是做縣長的人了,還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我和卿柔條件是好了一些,可與住在哪裡沒有關係。你有那個閒心,莫不如放在工作中,想著怎麼為老百姓多做實事,多行善舉。」
「常鳴,我們這輩子做官,做到頭也就那麼幾十年,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到問心無愧。今後退下來,有走在大街上的勇氣,有敢和老百姓面對面聊天的膽量,還有不被人指指點點,你的人生就是成功的。」
「至於其他東西,什麼金錢地位,那只是你在任時的福利,是虛無縹緲的假象。無論將來怎樣,用良心當尺子,用善良做標杆,這才是為人行事的正確方式。」
「甘平縣取得今日成就,匯聚了幾代人的心血,有去世的老書記,還有金縣長他們,如果在你的任內,甘平縣出現大的滑坡,我唯你是問,決不饒恕!」
說罷,厲元朗不客氣的直接掛斷電話。
聽到耳邊傳來嗡嗡聲音,常鳴渾身一震,拿著手機僵立在場,好半天沒緩過勁來。
這時候,葉文琪敲門進來,一見常鳴這狀態,大概猜出來,丈夫背著她接聽電話,肯定不是好消息。
「誰打來的?」把保溫杯放在常鳴面前,葉文琪好奇問道。
自從葉明天出事之後,葉文琪就像變了一個人,收起任性,變得成熟起來。
「厲元朗!」常鳴一屁股坐在轉椅上,抓起保溫杯灌了幾大口溫茶。
也沒說幾句話,卻覺得口乾舌燥。
「卿柔姐剛給我打過電話,提了老宅事情。」
常鳴眼睛一亮,「她怎麼說的?」
「說你多此一舉,她哥哥非常生氣。」
「唉!」常鳴嘆息一聲,懊悔說:「這才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沒事找事。」
「的確是我欠考慮,厲副書記訓我訓得應該。我明天就向市里請示,儘快落實厲副書記的意思,啟動拆除計劃。」
葉文琪輕輕搖了搖頭,問道:「你真打算直接拆掉,一磚一瓦不留?」
「你是什麼意思?」常鳴不解其意。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感情當中包括很多種,懷舊就是其中之一。厲元朗現在身處漩渦之中,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他自然要小心謹慎。有些事他不能做,你卻可以。」
常鳴真正被妻子這番話給搞糊塗了,追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拐彎抹角,我聽著費勁。」
葉文琪啟發說:「我是這麼想,找幾塊有紀念意義的磚頭瓦塊留著,有朝一日送給厲元朗,比什麼都強。」
「能行嗎?」常鳴面露狐疑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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