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正華這幾天特別鬱悶,總拉長臉,話少了,工作熱情也沒那麼高漲,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老婆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小心翼翼伺候,不敢惹他,生怕引火燒身。
倒是放寒假在家念大二的女兒,她的話,左正華還是能夠聽進幾句的。
這天晚上,左正華飯都沒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躺床上望著天花板直發呆。
女兒敲門,端著晚飯走進來。
左正華煩躁的擺了擺手,「我不餓,你把東西拿走。」
女兒不急不惱,笑眯眯坐在老爸身旁,細聲勸慰道:「爸,您跟自己較勁,這是何必呢?」
左正華沒好氣嘟囔道:「什麼叫我自己和自己較勁,淨胡說。」
女兒嫣然一笑,「您不是跟自己較勁是什麼!您想想,這次您沒競爭過何志龍,您缺少了什麼?您還是下河沿區公安分局副局長,您什麼都沒少。」
「而且,在市委領導印象里,最起碼您是掛了號的,都知道您是一位有責任感、有正義心的好幹部,這是何等彌足珍貴,花多大代價弄不來的。」
左正華扭臉怔怔看向女兒,一陣沉默。
「是的,這種機會不多。可您想過沒有,何志龍是什麼身份,他是何文滿器重的兒子,是何家力捧走仕途的希望。僅僅因為這件事拖了一個多月才有結論。所有人看來,您的影響力不算小了,何志龍也會重視您。」
「更何況,何家勢力您不是不知道,和政法書記盧嘯達以及副市長楊民都有瓜葛,來往密切。這二位可是實打實的市領導,您只是一個正科級的副局長,卻有李市長他們力挺您。所有這些,才是您最大的收穫。」
左正華緩緩坐起來,接過女兒遞來的一支香菸,並沒急於點燃,拿在手裡一時僵住。
女兒見她的話起了作用,趁熱打鐵繼續說:「爸,有個詞叫否極泰來,壞事到頭了就是好事的開始。您這些年兢兢業業,誰都看在眼裡,就連盧嘯達在會上都給予您充分肯定。」
「您不跑官,不送禮,您有今天的成就,全憑您的自身努力換來的。越是到了這種時候,您越應該埋頭苦幹,讓人覺得您不計個人得失,境界高。您是塊金子,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的。相信我,您一定會成功。」
女兒拍了拍老爸的肩頭,適時離開,把左正華留在房間裡認真思考和反省。
左正華老婆聽完女兒敘述,望著房間門口,似乎感受到了丈夫會幡然醒悟。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房間門開了,左正華拿著手機滿臉疑惑走出來,怔怔看向老婆和女兒,嘴裡念叨著:「我、我剛接到市委辦穆科長打來的電話,厲、厲副書記明天上午要見我」
「厲副書記?」老婆蒙圈的問:「哪個厲副書記?」
還是女兒反應快,急忙解釋:「市委副書記厲元朗,才調來沒多久。」
「就是他!」左正華匪夷所思,「閨女,你說厲副書記找我談什麼?」
女兒立馬喜笑開顏,過來摟著老爸的脖子,在他耳邊悄悄說:「爸,您就要走運了。」
「真是走運?」左正華也有這個想法,就是不敢確定。
「您怎麼變得那麼不自信了。您想一想,厲副書記初來乍到,正需要培養自己的人脈關係,而您,就是他的第一個目標。」
左正華感受到了女兒的聰慧,點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呀,真不應該讓你學什麼心理學,就該讓你去政治系,將來准能成材。」
「我可不。」女兒使勁搖頭,「從政太累了,還浪費腦細胞,瞧我給您出謀劃策多好,這樣我才有成就感。」
哈哈哈,一陣歡笑聲,在這棟樓里某個住戶家裡迸發出來。
即便有了心理準備,第二日來到厲元朗辦公室,左正華還是忐忑不安。
厲元朗一點架子沒有,起身相迎,把左正華讓進沙發里坐下。
遞煙的同時,平和說道:「叫你來,就是要隨便聊一聊,你不要緊張。」
說是不緊張,左正華手心直冒汗。
必定厲元朗身份擺在那裡,縱使左正華見過區長、區委書記。以他現有級別,想要單獨面見市領導,哪怕楊民,都是不可能的奢望。
「厲書記,您請問。」
厲元朗無奈的笑了笑,「正華同志,你對目前懷城的治安環境有什麼看法?」
左正華挺直身體,雙手平放於膝蓋處,目視前方機械回答:「懷城市公安系統,在市委、市政府堅強有力的領導下,在楊副市長以及市公安局全體同仁共同努力下,治安環境有了很大改觀。我們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
「停一停!」厲元朗毫不客氣的抬手阻止道:「正華同志,我不是聽你做匯報的,我只是想和你隨便說說話,不要拿念報告那一套搪塞。」
「要是按照你說,舍下路派出所大門口,有人公然把告狀之人劫走,這就是治安環境好的例證嗎!」
面對厲元朗的質問,左正華頭上冒汗,渾身一顫,使勁吞咽了幾下唾沫,以便濕潤喉嚨。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厲副書記竟然對舍下路派出所那一幕舊事重提。
市委早就對此事做了硬性認定,全市上下尤其他們公安部門,全都閉口不談,當做空氣忽略掉了。
可他觀察厲元朗的反應,那雙炯炯眼神,那種正義凜然的氣勢,根本不像試探他。
「厲副書記,您、您有不同看法?」
「我們不談市委的決定,只講事實。我看過那段視頻,也請專業人士鑑定過,視頻根本不存在人工干預的手段,也就是說,具有很強的真實性。」
「正華同志,這件事雖然沒發生在你們分局管轄地帶,請你從專業角度講述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豁出去了!
左正華索性不藏不掖,拼命賭一把。
告狀女人名叫汪敏,丈夫早年去世,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夏若然和她相依為命。
三年前的晚上,十六歲的夏若然下晚自習,在回家路上,就此失去聯繫。
當時的龍岸區公安分局刑偵大隊,倒是調查很久,一直沒有結果。時至今日,夏若然仍舊杳無音訊,沒有找到。
「正華同志,你知不知道,龍岸區刑偵大隊是如何調查的?」
「這個」左正華一時犯難。
厲元朗鼓勵道:「你只管說,我權當聽一聽了。」
「好吧。」左正華深深點了點頭,「由於案子不在我們這邊,我只是聽人聊起過。夏若然和同學分開後,途經一條小胡同。那條胡同不足百米,只有一個路燈,兩邊是高大院牆,十分幽靜。」
「以前都是汪敏接女兒的,那晚臨時有事耽擱了,卻不成想女兒就出事了。」
厲元朗皺緊眉頭問:「附近沒有監控攝像頭嗎?」
「倒是有一個。」左正華說:「案發前幾天給拆掉了,說是要換高清的,可直到案發時,仍然沒有裝上。」
失蹤三年,毫無音訊,夏若然恐怕凶多吉少。
厲元朗不禁擔憂起來。
「正華同志,非常感謝你提供的消息,以後有什麼新發現,可以隨時聯繫我。」厲元朗站起身來,手寫了一個手機號碼,交給左正華。
「這是我的私人手機號,就打這個電話,我會接聽到的。」
左正華雙手接過來,激動說:「厲副書記,一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向您匯報。」
從厲元朗辦公室里出來,左正華感覺到後背濕淋淋,他實在太緊張了。
正如女兒分析那樣,厲副書記這是看中他,要他起到一把尖刀作用。
不由得全身充滿幹勁,呼吸也變得順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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