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後,隨著時間漸深,秋收已經幾乎接近尾聲,劍宗之前的那座小山村今年沒有遭遇什麼天災,因此也算是有了一個豐年,住在村子裡的漢子將這一年收穫的稻穀晾曬之後裝進穀倉,看著足以應對明年一整年,甚至還有不少富裕的穀倉,也是心情大好,然後便拖了一條長凳來到屋前,自顧自拿出懷裡的菸袋,裝了一些菸絲在菸斗里,開始吧嗒吧嗒地抽著旱菸。
不過就在他在煙霧繚繞里享受著這難得的閒暇時光當口,屋子裡婦人走了出來,有些悶悶不樂地在自家男人身邊坐下,時不時地扭頭看向後山。
漢子哪能不知道自家婆娘的心思,有些不耐煩道:「兒子又不是被人抓走了,是去那邊練劍,以後可要成為了不起的大劍仙了,你擔心個什麼東西?」
婦人原本還能憋著眼淚,可被自家男人這麼一說,眼眶裡的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一直往下掉,「我知道,可我都好久沒有見到他了,他在那邊有沒有吃飽,過得開不開心,他不過是個孩子啊!」
漢子又抽了幾口旱菸,吐出一大???????????????口煙霧,也有些動容,伸手拍了拍自己婆娘的肩膀,「別太擔心了,當時你可是點頭的,而且那小子自己也想去,這會兒後悔了也不行。」
婦人點點頭,只是不斷抽泣,天底下沒有娘親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出人頭地,可也沒有一個娘親願意自己孩子遠離自己身邊,吃風喝雪,冷暖不知。
漢子想了想,輕聲問道:「要不然我明兒去那邊後山看看,讓那小子出來見咱們一面?不過我可聽村子裡的老人說,上了山之後,會有出息,可不見得就還認咱們這樣的父母了。」
婦人滿臉驚愕,大聲質問道:「你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漢子看向婦人,想了想,才又抽了口煙,小聲道:「就算是當時告訴你,你也不會攔著他吧。」
婦人愣在原地,但很快便垂頭喪氣地點點頭,「是啊。」
漢子也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
「但你總該告訴我的。」
婦人有些埋怨地看了漢子一眼,但眼中的情緒很快消失,只是再度看向那邊後山,有些期待地說道:「可那小子總歸不會那麼狠心吧?」
漢子剛要說話,卻又瞪大眼睛,因為就在視線之中,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就從後山下來,兩人他都認識,大的那個,季白李,正好就是自己那兒子如今的師父,聽說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至於那個長高不少的臭小子,雖然已經有時日沒見,但他怎麼認不出那就是自己的兒子?
兩人來到這邊,那如今已經學有小成,更是背後背著一柄飛劍的孩子撲通一聲在這邊跪倒,「孩兒見過爹娘!」
婦人淚如雨下,趕緊去抱住自己這個好久沒見的兒子,至於季白李則是笑著看向漢子,之前聽到這對夫婦交談的劍修搖頭道:「劍宗和其他修士有別,不教門下弟子忘卻紅塵,身在紅塵中,哪裡有忘記紅塵的道理,老哥不用擔心。」
漢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但也是很快便扯著嗓子喊道:「還不去弄飯?讓兒子餓著不成?!」
婦人抹了一把眼淚,趕緊拉著自己兒子往屋子裡走去。
漢子拍了拍身邊的長凳,示意季白李來這邊坐。
季白李也沒客氣,坐下之後,主動說道:「雖說田園這些日子也很想老哥你們,不過練劍這種事情,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尤其他如今還在打底子,所以註定還是聚少離多,不過我可以答應老哥,一年至少能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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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哈哈笑道:「有仙師這句話,我就安心不少了,要不是婆娘整天哭哭啼啼,其實就讓這小子在山上好好修行也就是了。」
季白李微笑道:「老哥不想兒子?」
漢子被戳破自己心思,也只是尷尬一笑,「哪能不想,只是兒子能不能有出息,才更重要才是。」
季白李笑著說道:「其實也不盡然,也就是我那父母早早仙逝,要不然我這些年只怕也要時時下山才是。」
漢子疑惑道:「仙師不是咱們村子的人吧?」
季白李指了指東邊。
???????????????漢子這才恍然大悟,「村頭老季啊,原來仙師是老季家的,說起來,咱們還有些親戚關係在。」
季白李微笑點頭道:「上山之後偶爾回家,其實還見過老哥幾次,不過沒有上前叨擾。」
「那你可年紀不大啊,真是有大出息啊。」漢子嘆了嘆氣,「可惜老季就你一個兒子,要不然那宅子也不會這般破敗了。」
季白李笑了笑,輕聲道:「世上的事情,哪裡說得清楚呢。」
漢子吐出一口煙霧,也點了點頭。
之後一家人外加季白李吃了一頓飯,酒足飯飽之後,田園又給夫婦兩人磕頭,之後站起身來,笑著說道:「爹娘,兒子要下山去見世面了。」
漢子有些疑惑地看向季白李,後者則是淡然笑道:「劍宗雖說一向低調,但見世面還是應當的,田園如今年紀還小,正該開闊眼界的時候,如今正好有機會,我便帶著他到處走走,不過老哥放心,有我在,沒人能傷他一根毫毛。」
田園也笑道:「師父跟我說了很多東西,可說得再多不如去親眼看看,這次我要跟著師父去北邊看看,聽說那邊一年到頭,大多時候都在下雪。」
漢子笑著點頭,「雪啊,咱們這地方,可是好幾年都不見得能有一場,看看也好,回來好好給你娘親說說是咋樣的。」
季白李微笑不語。
婦人則是已經又開始流眼淚了。
不過不等她開口,田園便忽然仰起頭,指著天空,「快看啊!」
夫婦此刻同時抬頭,連帶著季白李也抬頭看去。
天幕之中,有無數飛劍橫空,朝著北方掠去,宛如一道道流星。
季白李有些遺憾嘆道:「到底是年輕人之間的較量。」
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女孤身進入神都,來到了這座天底下最大的雄城。
不過大多數第一次看到這座雄城的傢伙,都得好好在城外失神片刻,感嘆一番雄城巍峨,但這少女卻渾然不在意,只是緩步入城,很快穿過城門的少女便來到神都里,站在滿是小販叫賣的長街盡頭安靜屹立片刻,好似想起了好些事情。
只是這一站看似只有片刻,等到少女回過神來的時候,其實已經黃昏過去,明月高掛。
但好在神都太大,人也太多,平日裡也時不時有這樣看著古怪的修士入城,以至於少女在長街旁站立一日,也沒有太多人驚奇,只是這會兒入夜,街上行人便少了不少,顯得安靜不少,少女抬頭看了看,很快登上一座高樓,在樓頂坐下,看著滿城萬家燈火。
不過也只是片刻,少女便覺得有些無趣,而是抬頭看向城中某處,好似來了些興趣,開始朝著那邊走去。
四下無人,少女行走雖然不快,但出人意料地沒有一點聲響。
一路走過,聽了許多附近百姓家中傳出的家長里短,少女總算是來到了一座紅牆之前。
然後她輕輕一躍,便???????????????越過紅牆,然後挑了一座不低的宮殿,來到屋頂,緩慢走過。
這便是大梁皇城了。
但仍舊沒有一人能夠發現這個少女。
這本來就不是尋常的事情了,皇城禁地,早就不是當初的那般,看似平靜,但實際上這座皇城裡,不僅有著忘憂境的強大修士坐鎮,更有不少隱秘陣法,更別論這裡面還有一位境界恐怖的大梁皇帝。
恐怕即便是痴心觀觀主,想要悄無聲息地進入這座皇城之中,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但少女好似就在自家後花園裡隨意行走一般,誰也沒有發現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來到一座宮殿屋頂坐下,兩條腿懸空,就這麼盯著不遠處的一間屋子。
那正是大梁皇帝的御書房,此刻正燈火通明,那位皇帝陛下,伏在案後,正在翻閱這些日子擱置沒有處理的奏摺。
李恆則是安靜守在一側,閉目養神。
不知道過去多久,皇帝陛下揉了揉眉頭,站起身來,李恆會意,打開御書房大門,要隨著皇帝陛下一同返回寢宮。
這種事情做了許多次,他自然輕車熟路。
只是大梁皇帝走出御書房,還沒走下台階,便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輕聲道:「李恆,回去歇著吧。」
李恆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卻沒有多問,很快便自顧自退走,獨留皇帝陛下一人。
等到李恆離開之後,皇帝陛下這才緩緩抬頭,正好看向對面那個坐在房頂上的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有些驚奇,好似沒想到眼前的那個中年男人能夠發現她的存在。
不過她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皇帝陛下。
兩人對視,各自沉默。
誰也沒有過多的情緒表達。
皇帝陛下很久之後才笑道:「有客來,能飲否?」
白衣少女則是搖搖頭,輕聲道:「我不喜歡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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