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和妖帝的一戰,在某種角度來說,是這個時代和上個時代兩大強者的較量,不過其實又不太準確,因為兩人,似乎都不能代表各自時代的最強強者。
不過既然是一場扶雲境的強者對決,再弱也弱不到哪裡去。
西陸和郁希夷有過一場短暫的劍爭,雖說是郁希夷取得上風,但始終是時間太短,而且郁希夷的劍道修為雖說不錯,但畢竟境界還不是那麼高。
如今神女出劍,氣象就要壯闊許多,而且因為她身處上個時代,學習的劍道和這個世道的劍修也有不同,因此同是扶雲劍仙,但她的劍和劍宗宗主,天差地別。
神女那柄雪白飛劍在她手中不斷遞出,每一次遞出,天地之間,就好像出現了一抹風雪,等到數劍之後,明明剛剛還是朗朗青天,此刻一座神山上空,卻已經風雪呼嘯。
好似在一剎那,天地入冬。
妖帝的磅礴妖氣被那些風雪吹拂壓制,一點點往後退去,但實際上那些風雪又是劍氣,在往前吹動的時候,肅殺不已,鋒芒的劍氣極為簡單的就撕開了周遭的空間,妖帝始終還是那般淡然地看著前方,但那些妖氣的流動卻沒有了之前那麼順暢。
這位萬妖之主坐鎮妖域那麼多年,早就養成了一股旁人難有的氣態,唯我獨尊,無敵於世的上位者氣態,這很多時候,並不關境界的事情,只關在這個世間的地位的事情。
有這份氣態,與人對敵的時候,不由得就能讓敵手多出幾分忌憚。
此刻即便面對神女這樣的一位殺力無窮的劍仙,妖帝其實也不是太在意。
不過接下來,在風雪裡神女遞出的那一劍,就有些讓妖帝都覺得凝重起來了。
只見神女那一劍斬出,風雪之間,出現一條璀璨的劍氣長線,由左到右,拉出一線割開天地。
整座天地,似乎在此刻都有些錯位,不再那般渾然一體。
妖帝挑起眉頭,不再猶豫,身後妖氣積攢湧起,一道參天法相出現在天地之間,無數妖氣縈繞,巨大的法相立於天地間,給人帶來無盡的威壓。
好似在這尊巨大的法相面前,天地之間的一切,都要俯首稱臣。
妖帝那巨大法相和之前其實略有不同,兩處衣擺不是一片黑色,而是有無數的妖獸鐫刻在上,此刻都好像有了生命,開始在那衣擺處奔騰,再也不是死物。
而其餘漫天的妖氣在他的法相里散出,蔓延天地,那法相之後,似乎還有一條若隱若現的河流在緩緩流淌。
是那被妖族視作母親河的斡難河!
陳朝仰著頭,看著這一幕,感受著妖帝的氣息,心情沉重,妖帝的傷勢還未徹底復原,這一點不用多說,可這位萬妖之主果然不愧於當世豪傑,短暫的時間裡,竟然又有精進,如今比起當初來到大梁瀛洲的時候,更強了。
陳朝嘆息一聲,這樣的人物往前哪怕是走了半分,提升也是極為恐怖的,那就以後更難對付了,但是有些事情他也知道,應該接受。
從來沒有隻有他一個人變強,而其他人都在原地踏步的道理。
世界是公平的,從不因某一個人而停下。
妖帝的參天法相再次出現在這個世間,那些恐怖的妖氣,似乎要很快便吞噬那渺小的神女。
而那神女其實只是這麼仰著頭,看著那尊參天法相,眯眼笑道:「大就了不起啊?」
說完這句話,神女沒有再多說話,只是倒提飛劍,從原地直直朝著天空掠去,同時手中飛劍劍尖在這一路上掠出一條泛著火光的長線。
妖帝看著這一幕,沒有任何猶豫,身後的巨大法相舉手便朝著神女拍去,無盡妖氣相隨,真實景象,就從來不是只有一隻巨手大小而已,而是看著好似一片天空壓下,在這隻巨手之下,就好像是真正的天塌了!
那神女正在那片黑色的天空下,她並沒有躲,只是另外一隻手捏了一個劍指,然後往上空一點,指尖瞬間有無數條劍光撞出,仿佛在一剎那,就好像有著無數條蛟龍出現,扭動身軀,朝著天空撞去。
妖帝漠然,只是繼續下落巨手。
沒過多久,兩者相遇,劍氣很快便被妖氣籠罩,從外面來看,是妖氣在一瞬間吞噬了神女,但實際上如今的那一片妖氣實在繚亂,讓妖帝不得不從落掌改為握拳,想要將神女握於掌心。
只是此刻握拳,並不容易,裡面的劍氣太多太重,妖帝那隻巨手表面,早就溝壑縱橫,
有些地方,甚至可見白骨。
不過即便如此,妖帝還是漠然地握緊拳頭,要將這位神女一下子絞殺在這裡。
可很快還是有一道劍光驟然綻放,轟隆隆一聲巨響,神女從那妖帝的巨手裡沖了出來,他提著的那柄飛劍,還是拉出一條燃燒的長線,就這麼穿過那片妖氣凝結的黑雲,來到了那巨大的法相頭顱前。
神女和那妖帝法相頭顱此刻處於同一高度,兩人還就在此處對視了一眼。
一雙滿是劍意的雙眸,另外一雙滿是妖氣的雙眼就這麼看了一眼。
神女看著這參天的法相,舉起了手中的飛劍。
那條燃燒著的長線從下面到上面,最後回歸到神女的劍身上。
然後有一劍遞出。
天地間此刻一切的劍氣,似乎都朝著這柄飛劍匯聚而來。
郁希夷本來也遞出一劍,卻在遞劍的同時,卻感覺那屬於自己的劍氣,竟然完全不受控制地朝著天空涌去。
西陸其實也有同感,四周原本散落著她和郁希夷的劍氣,原本還在廝殺,但此刻卻突然都好像說好了一樣,不約而同地朝著天空而去。
劍氣和劍氣是不同的,不同的劍氣代表著不同的劍修,但此刻這些劍氣都朝著同一個地方而去,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奇怪的。
郁希夷和西陸很快便都收手,這兩人都心有靈犀的不再出手,而是仰頭看著那一劍。
郁希夷喃喃道:「他娘的,這是什麼東西。」
自己的劍氣都能為旁人所用了?這種事情,他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但如今這樣的事情,就是發生在了自己眼前。
西陸默不作聲,只是很快便低下頭看向了那邊的陳朝。
陳朝看著西陸打趣道:「趕緊跑,你那位妖帝父皇要敗了。」
西陸默不作聲,她可不相信自己的父皇會敗,他們現在雖說關係沒有那麼好,但西陸也能從客觀的角度去看清楚,妖帝這樣的強大修士,和世間其餘的扶雲境,大概都還有一步的距離,如今自己父皇又往前走了一些,差距就更大了。
除非是那位大梁皇帝再次出現,不然這世上不管是哪位扶雲修士出現來和妖帝一戰,西陸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妖帝身邊,相信妖帝會取勝。
當然,即便是大梁皇帝出現,西陸也會這麼站在妖帝身側,即便是死亡,也會一起。
「陳朝,你覺得她能勝過我父皇?」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西陸終於開口,此刻她的聲音里沒有情緒,其實或許還有,不過那情緒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一般人絕對沒辦法感受到。
陳朝平靜道:「從我的角度來看,你父皇要是不輸,我就得把命搭在這裡,你說是不是能勝過他?」
西陸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陳朝笑了笑之後,其實覺得妖帝敗退,已經有了可能。
因為在那一劍遞出的瞬間,陳朝就感受到了些事情,同一時間湧上天空的,不止有郁希夷和西陸的劍氣,還有很多別的。
一些意味不明的劍氣。
北境神山既然在某個時代里,是這個世間最強大的四座宗門之一,那麼這座宗門裡,就肯定會有一些無比強大的存在,那些強大存在,肯定是有劍修的。
很多年前,當那片神只降臨世間的時候,劍修們發現了他們,第一時間,自然就選擇了出劍。
不過劍不夠高,落敗而已。
北境神山被毀,絕大多數的修士死去,甚至可以說是除去神女之外的所有修士都死去了,但畢竟神女還活著。
神女還活著,還有很多東西也還存在。
在那些東西里。
會有些劍氣。
那些劍氣在過去的那些年,一直蟄伏在這座神山的各處,它們像是孤魂野鬼一樣,或許還在等待自己的劍主。
直到過了無數年後的某天,有人在這裡出劍。
那位神女有著和那些劍主同源的劍氣,因為他們曾經修行的是同一種心法。
因此當這一劍遞出來之後,那些劍氣便紛紛醒來,朝著天空掠去。
匯入那一劍之中。
那些劍氣或許還不清楚,如今和當初有什麼不同,它們或許只記得當初他們的劍主在跟人鏖戰,需要遞出一劍,再一劍
所以當這些劍氣匯聚齊了之後,它們沒有任何猶豫,只是朝著前面掠了出去。
它們沒有記憶,只當還在當初的那一戰里,它們對著那些看似無法戰勝的神只,再次出劍。
一道道劍氣不停前掠,漫天的劍氣在此刻已經到了頂峰,可以說無時無刻,那些劍氣無處不在。
妖帝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些情緒,眼眸里終於露出了一抹忌憚。
他想做些什麼,但好像已經晚了。
因為那一劍,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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