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武天下
第一章人生若只如初見
霍去病已經睡著了。
雲琅的兩隻眼睛卻睜得大大的。
小小的山洞裡火焰明滅不定,也把雲琅的臉照耀的陰晴不定。
自從兩人走進迷霧,再出來的時候,雲琅就知道事情不太妙。
身邊依舊是那條奔騰不休的大河,然而,此時的大河被稱為黃河更加貼切一些。
被泥沙染成黃色的河水怒濤沖天,激起的水汽在太陽的照耀下綻放出一條條的彩虹,壯觀至極。
雲琅很確定,大漢國人沒有人能夠憑藉一截枯枝就能橫渡這條大河。
然而,就在他跟霍去病的眼皮子底下,一個抱著豎琴的藍衫女子就這樣一邊撥動著琴弦,一邊踩著枯枝從波濤洶湧的黃河上穿行。
一邊是肌肉虬結的黃河船夫們喊著號子操弄著巨舟與大河爭命。
另一邊是這個藍衫女子視大河如無物……衣袂飄飄,神音天降,大河的怒濤激起來的巨響也似乎變成了和聲,一溫柔,一狂暴。
巨舟上的船夫們看到這一幕,居然忘記了操舟,跪倒在船頭頂禮膜拜,任由巨舟如同脫韁的猛獸般沿著大河狂奔而下。
女子清嚦一聲,那些船夫才從痴迷中清醒,眼見著巨舟就要撞在亂石林立的河心島上,吶喊一聲,各自奔向船槳處,然而,為時已晚。
女子捨棄了枯枝,雙腳不斷地點在河面上,河水在她腳下似乎變成了一塊會流動的黃色果凍……這讓雲琅跟霍去病二人看的如痴如醉。
女子右手輕撫琴弦,裂帛一聲響,琴音割裂了空氣,也割裂了大河,一道如山般的水牆突兀的出現在巨舟前頭,巨舟撞在水牆上卻不得入。
船頭與水牆相持片刻就在沿著水牆向河岸邊滑去……
巨舟順流而下,女子挽起剛剛垂落的髮髻,看了一眼站在河邊發愣的雲琅,曹襄二人,就邁步來到河邊,踏上河岸飄然而去。
「這是神麼?」
霍去病低沉的聲音在山洞裡響起。
雲琅搖頭道:「不是!」
霍去病似乎鬆了一口氣,又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雲琅搖頭道:「不知道,應該是有特殊法門來藉助大自然的力量支撐她可以這樣做。」
霍去病緩緩地道:「很想知道支撐她可以這樣做的法門啊。」
雲琅笑道:「過程應該很苦的。」
霍去病道:「我以前練武的時候也很苦,回去之後我們就發將令,命人滿天下尋找這樣的奇人異士。」
雲琅攤攤手道:「你現在能用的人手估計只有你兄弟我。」
「瞎說,你我門下童僕何止一萬……」
雲琅呲著一嘴的白牙笑道:「我們跑的可能有些遠。」
霍去病道:「大河邊上而已,能遠到哪裡去?」
「至少五百年那麼遠……」
「瞎說……」
「是不是瞎說以後就會知道,兄弟啊,在大漢是你在照顧我,現在,就讓兄弟我來照顧你吧。
這種事情我比較有經驗。」
「在大漢聽你的,在這裡還是聽你的,我早就習慣了……」霍去病嘟囔一聲,就翻了一個身繼續睡覺。
山洞外邊的狼嚎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雲琅守在山洞前,不讓火堆熄滅。
天陰沉沉的。
猛然間一道閃電劃破黑暗的天空,一道悶雷似乎就在雲琅的耳邊炸響,緊接著山洞前一顆高大的松樹就被閃電從中劈開,分成了兩半,一半跌落,一半如同火炬一般猛地燃燒起來。
霍去病陡然坐起,長劍出鞘一半,見雲琅回過頭衝著他笑,就訕訕的將寶劍送回劍鞘。
「睡不著啊。」
「那就陪我坐會,馬上就要下雨了。」
雲琅的話有一半是正確的,天上確實開始下東西了,只不過掉下里的卻是——人。
第一具屍體跌落在山洞前,雲琅,曹襄都不是很在乎,對於兩個率領大軍追擊匈奴萬里的悍將來說,一兩個死人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問題是接下來,人雨就稀里嘩啦的下了起來,不一會,山洞前的平地上就鋪了一層屍體。
霍去病撓撓頭髮狐疑的瞅著雲琅道:「為什麼屍體會從天上掉下來?他們動用了投石機來發射屍體?」
雲琅迅速的弄滅了山洞前的火堆,拖著霍去病躲進了山洞邊上的草叢裡。
才滑進草叢,雲琅就摸到了一個柔軟的小山包……這東西他很熟悉,他的妻妾們身上都有……於是,他就稍微用力的抓一把,來確定自己並沒有弄錯。
「淫賊」
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雲琅弄亮了火摺子,這才發現就在他的身邊,躺著一個藍衫女子,正是白日裡出手救那些船夫的撫琴女子,現如今,面色蒼白,完全沒了白日裡展現的神奇模樣,而他的手好死不死的落在人家的胸膛上。
「誤會而已。」雲琅正大光明的收回扣在人家胸膛上的手,還懷念性的搓搓手指。
「有人來了,來意不善,媽的,是從樹梢上跳著過來的,我覺得我們應該快跑。」
霍去病拽拽雲琅的衣衫。
對於自家兄弟的判斷雲琅從不懷疑,抽出腰帶將那個女子綁在身上,然後就沿著霍去病分出來通道快速的向後爬。女子的身體軟噠噠的,只是不斷地有溫熱的口水落在他的脖子上,他用手抹一把,這才發現是血。
事態有些嚴重,連她都打不過人家,更不要說他們兄弟了,於是,雲琅爬的飛快。
剛剛爬出草地,才滾落到土坡下,一道白光閃過,森森的劍氣沿著雲琅的腦門划過,劍氣所致,草木斷折。
雲琅一把抓住了還要逃跑的霍去病,兩人立刻僵在那裡,雲琅甚至分出一隻手,捂住了霍去病的口鼻,因為他忽然覺得背上的女子似乎停止了呼吸。
過了半晌,就聽遠處有人大叫道:「大師兄,已經清理完畢了,沒有活口。」
「跑了靈心門的賤婢,對我玄宗大為不利,諸位兄弟聽著,即刻封鎖陳留,絕不能讓妖女離開河洛。
我們走!「
聽到這些話,雲琅,霍去病還是一動不動,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他們兩人已經玩爛了,沒想到這位玄宗門的大師兄會對他們兩人玩這一手。
雲琅背上的女子呼吸漸漸變得悠長,非常的有規律,豐碩的胸膛壓在雲琅的肩背上很溫暖,至少,讓他很是享受。
又過了一陣子。
眼看天就要亮了,雲琅背後的女子道:「可以走了。」
霍去病一馬當先,沿著乾涸的土溝一路向南,沿著大河並行狂奔。
這一走,就足足走了一個時辰,霍去病停下腳步對雲琅道:「你的體力好了很多!」
雲琅回頭看一眼背上的美人兒道:「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
藍衫女子並沒有接雲琅無恥的話語,沉聲道:「放我下來。」
雲琅見她受傷奇重,就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讓霍去病找來乾草鋪好,這才將女子放在上面。
此時,天光大亮,雲琅瞅了一眼女人身上的傷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用金針把傷口別起來的人云琅不是沒見過,用一把把的金針把渾身的傷口都用金針別起來,還不流血的人,雲琅還是第一次見。
女子暴露在外邊的肌膚過多,霍去病第一時間就轉過頭去,只有雲琅像是見到了絕世珍寶,不斷地驗看女子的傷口,嘴裡還讚不絕口。
「你是醫者?」
雲琅看到女子手裡寒光一閃,有什麼東西立刻就消失在袖子裡。
不由得冷笑道:「放心,我們兄弟其實都是正人君子,你放心,如果我不是醫者,誰有心思看你爛糟糟的身體起色心。
問一下哦,你後背上的金針是怎麼別上去的?」
女子劇烈的咳嗽一下,又有血從嘴角滲出來,雲琅擺擺手道:「你的肺受了傷,我先給你治療。」
霍去病道:''我去周邊探查一下。「
雲琅笑道:「弄點吃的回來。」
霍去病點點頭就走了。
雲琅取出自家的救命百寶囊打開之後,即便是藍衫女子也感到驚訝。
這個百寶囊雖然小,卻無所不包,十幾個不大的瓷瓶密密麻麻的掛在上面,掀開第一層,她又看到十餘把各種不同的小刀,小鉤子,小叉子,小夾子,雲琅從最裡面抽出一雙用白色麻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鹿皮手套戴在手上,這才惋惜的道:「又要重新消毒了。」
此時此刻,藍衫女子對雲琅醫者的身份再無懷疑。
蒸餾後的烈酒倒在女子小腿傷口上,女子悶哼一聲,雖然不知道雲琅在幹什麼,卻知道這一定是必要的醫家手段。
仔細的消毒完畢,雲琅抽出別在傷口上的金針,開始為她縫合傷口。
傷口很深,雲琅一共縫製了三層。
眼看著雲琅處理完畢了小腿上的傷口,女子忽然道:「好高明的醫術!」
雲琅抬頭一笑。
「傷口太深,十天之後拆線,肌肉裡邊的線是羊腸線,會被肌肉吸收不用理會。」
很悽慘,女子全身上下總共有十八道悽慘的傷口。
「冥獄十八問,每一問都刻骨銘心,這次我能僥倖活下來,實屬僥倖。
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被追殺?」
雲琅搖頭道:「不想知道!」
「為什麼?」
「我們兄弟兩本來無憂無慮的在人間玩耍,猛地碰見了這麼大的事情,躲都來不及呢。
你們一個個在樹上,河上飄來飄去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我們怎麼會摻和進你們的恩怨中呢?
到時候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而且,人世間的麻煩一般跟美女的漂亮程度成正比,越是漂亮的女人惹到的麻煩就越大。」
女子聽了雲琅的話,不怒反笑。
「這麼說你們兄弟都是無門無派的閒散人嘍?」
雲琅點點頭道:「自由自在!」
「加入我靈心一脈,我保你從今往後享盡人間富貴。」
雲琅看著藍衫女子篤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就在昨日裡,他跟霍去病兩人剛剛對北伐匈奴的大軍如此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