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細碎的金線終於與廣闊的地平線相接,月亮的碎片接二連三地墜落到地面上,不僅僅在班克爾地區,甚至不僅僅在克魯茲帝國,在沃恩德的每一個角落,災難同時降臨了。
燃燒的碎片掠過森林上空,森林立刻化為火海,森林中的原住民灰鹿、獾與熊等野生動物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
城鎮的住民眼睜睜看著老鼠成群結隊地跑上街頭,好像瘋了一樣滿街亂鑽,狗在狂吠,野貓家貓全部爬上了屋頂,發出發春一樣嗷嗷的怪叫聲。
一束金線划過天際,墜入地平線,遠處『嘭』地亮起一個光斑,片刻之後,接二兩三的光斑密密麻麻地閃耀成一片。
衝擊波在幾秒鐘之後光臨,距離墜落點稍近一些的地方直接汽化了,任何木質的東西包括樹木本身瞬間起火燃燒,在幾秒鐘之內完全氧化化為焦炭,人和家畜直接變成了塵埃,高溫舔過地面,沙土中的石英立刻結晶化,形成亮閃閃的玻璃。
稍遠一些的地方,氣流形成颶風穿過城鎮,將一切零零碎碎的東西捲起來,白鐵皮的招牌拼命地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滿街都是人的尖叫聲、呼喊聲、哭聲與瓶瓶罐罐打碎的聲音。人們看到氣浪捲起數里高的煙塵,湖泊與河流被龍捲風吸上了天,然後5長5風5文5學,◇↖.n+et又落下來,死魚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頂上。
在某些地方,當燃燒的碎片掠過天空時,千里的沼澤與湖泊都被蒸乾,熱空氣迅速上升,然後化為暴雨與冰雹落下,地面的溫度迅速降低。轉眼之間便已是冰雪覆蓋,暴風雪呼嘯襲來。
在羅科齊,黑火教徒甚至走上街來慶祝,但很快驚動了當地的戍衛軍隊,雙方發生了激烈的衝突,直殺得血流成河。
一枚最大的隕石從雙方的頭頂飛過。高溫點燃了一切可以點燃的東西,甚至連金屬都化為汁液落下又在地面重新凝固,而邪教徒身上的長袍大多由亞麻編織,燃點更低
一團團火球哀嚎在地上打滾,或者是滿街亂跑,水井早已蒸發,甚至連整條街道都是一派焦炎地獄的景象。
毀滅性的氣浪瞬間奪去了一切,隕石墜向斷劍山脈的交界處,爆炸引發了一場恐怖的地質災難火山噴發。緊接著是地震,地面沉降,山川平移,方圓數千里內化為一片廢墟,村莊、城鎮、人類與家畜全部被掩埋。
半個小時之後,一道全新的裂谷出現在地圖上,縱橫數百里,甚至引得崇高內海倒灌。一個未來的湖泊逐漸成形。
羅科齊行省從帝國的版圖上徹底消失了,與其同時消失的是居住在此地一百三十萬人口。
但在埃魯因。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被噩夢驚醒的芙蕾雅聽到外面院子裡的驚叫聲,披上衣服推開窗戶,這是凌晨一兩點鐘,但天空卻閃耀著火紅的光芒。
一束束閃耀的光斑正在穿過雲層,向著北邊的敏泰、讓德內爾、安列克高原墜下,或是墜向東邊的卡拉蘇、戈蘭埃爾森與維埃羅領。
一枚較大的耀斑正分開頭頂上的雲層。金紅的雲層如同流動的油一樣,被一柄熾熱的尖刀從中間剖開,這條燃燒的火徑向前延伸,直指向冷杉領南面的黑森林。
它掠過格拉哈爾山脊時,山上冒出星星點點的火光。僕人們在院子裡像沒頭蒼蠅一樣跑著,嚷嚷著,僕婦們端著盆子想要去打水,因為馬棚已經燒了起來。
芙蕾雅站在窗便皺了皺眉頭,喊道:「把我的馬牽出來,我要去瓦爾哈拉見公主殿下,其他人組織人手滅火,剩下的人去把地窖打開,讓女人和孩子先躲到地下去。」
她的話音剛落,奇異的一幕出現了。
在夏布利的群山之間,靜謐的森林環繞的湖泊之上,一束光柱從湖心升起,直衝天際;而後在托尼格爾南方,信風之環所在的方向,第二束光柱升起。
在布拉格斯附近,聖者之遺所在的山谷之中,第三束光柱升起。接著西法赫,灰山,科爾科瓦,讓德內爾,蘭托尼蘭各有一束光柱升起。
八束光柱持久地閃耀在夜空中,支撐起埃魯因的天空。
頃刻之後,雲層上方爆發出一連串密集的閃光,天空中墜落的碎片好像撞上了一個無形的罩子。
在冷杉堡上空,一輪金色的焰環正在擴散開來,天空中轟鳴作響,墜落的隕石正在四分五裂。
緊接著是一連串更加密集的爆炸聲,雲層仿佛被點燃了,狂風從天空之上吹下來,城堡內立刻響起了一陣密集地瓦片脫落的聲音,四周的黑松林仿佛秋暮的麥田一樣,倒伏一片。
僕人們眼中倒映著這夜空之上的奇景,一時竟呆住了,芙蕾雅也半晌作聲不得。她再吩咐了一句讓僕人將她的馬牽出來,然後關上窗戶,回到屋內。
蘇打開門走了進來。
她手上放她疊好的軍服,芙蕾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從後者手上接過衣物,一邊換下睡袍,一邊說道:「謝謝你,蘇。」
蘇繞道她身後,用手托起這位女武神的長髮,細心將它編成細碎的髮辮,這是一個瑣碎的動作,但蘇手上卻極為麻利,她將髮辮環過芙蕾雅的耳後時,卻停了下來。
芙蕾雅感到她的動作,不禁問道:「怎麼了?」
「我們會死麼,芙蕾雅小姐?」
「所有人都會死,王侯將相,販夫走卒,終有一日難逃時間的審判。」
「我父親曾經說過,人死之後會逐漸迷失自我,他的名字會逐漸在親人的記憶中淡化,最後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小時候有很多親戚,但他們都死了,其中的大部分,我也不記得名字了……芙蕾雅小姐,假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會記得我麼?」
芙蕾雅回過頭,看著這個雷托的女兒。「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她隨後想到了什麼:「是因為亡靈的入侵麼?」
「我最近常常夢到我和父親從里登堡逃出來的情形。」
「那的確是一段可怕的經歷,不過多謝你救了我,蘇。」
蘇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默默地開口道:「我喜歡你,芙蕾雅小姐。」
「我也喜歡你啊。蘇,我們早已是朋友了不是麼。」芙蕾雅微微一笑,她馬上又沉默了下去,想起了那個噩夢之中的場景,心中擔憂不已。
蘇手上繼續默默編著辮子。
「蘇,你編的辮子真好,我都快習慣你在我身邊了。」芙蕾雅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舅媽一家。
「嗯。」
……
半個鐘頭之前,第一枚隕石終於光顧了魯施塔這座千年帝都。
那枚碎片挾著長長的尾焰與高溫旋轉著墜落在城外近郊,將附近的一條河流完全蒸發乾涸。隨後掀起的衝擊波又撞向十幾里外的魯施塔的聖白之牆。
千年之後,愛若瑪的庇佑再一次守護了這座城市,明亮的光環在白牆之上亮起,抵消了近三分之二的衝擊,剩下餘波散入城內,直接將南城一半區域化為白地。
城內三條運河霎時間沸騰蒸發,滾燙的水蒸氣升騰上天空,大火四處引燃。形成濃煙滾滾,與水汽混雜在一起。籠罩在整個外城上空。
在鞋匠區,緊挨著都德河,在十六和十九棵橡樹之間,有一家希斯匹德的水產店,店主人是個派希爾來的鄉巴佬一個糅合了帝都人驕傲的稱呼,主要經營崇高內海與帝都的水產轉運與經營的工作。因為壟斷了貴族們的生意,因此相當富有盛名。
當災難發生時,這家富有盛名的老店也和這條街上大多數鋪子一樣,化作火海,在一片吱吱嘎嘎的聲音中。轟然倒塌了,好在店主人當天晚上到城外白楓林去度假,僥倖逃過一劫。
火燒了幾刻鐘,附近的地窖的石蓋門被一隻灰撲撲的小手給撐開了,一個小男孩從裡面爬了出來,他落到地面上,忍不住燙得跳了起來。
在他後面,又爬出一個高大個子的年輕人,然後是一個粗眉毛的姑娘。
三人從地窖下面拿出來瓢盆等器皿,急匆匆跑到附近的都德河中盛水,然後開始滅火。等火撲滅之後,他們七手八腳地翻開燒燙的磚塊和木材,從水產店的廢墟下面掏出大多已經燒熟烤焦了的各類水產。
這些水產被裝滿了幾個木箱,然後他們又帶著箱子重新爬回了地窖。
地窖下面此刻坐滿了七八個人,有男有女,其中還有一個穿著黑色的秘會教徒的長袍,是個年輕人,捲曲的頭髮,滿頭是汗,長袍厚厚的兜帽也給他拉了下來。
那個粗眉毛的少女從梯子上爬下來時,他還在大聲對其他人宣講:「愛若瑪大人已經降臨了,復仇的火焰必將進化一切。」
粗眉毛的少女抱著箱子站在一邊,饒有興趣地聽著這番話。
其後是那個大個子的年輕人,他下來的時候狠狠地瞪了這個年輕人一眼:「閉嘴。」
「你怎麼能讓我閉嘴?」年輕人怒道:「難道你是女王陛下的走狗?」
「老祖母是炎之聖殿的信徒,她虔信瑪莎大人八十年,你再在她面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信不信我把你給丟出去?」大個子不輕不重地說道:「別忘了是誰收留你們。」
「我們只是暫住而已。」有人不滿道。
「那你們現在出去?」
說話的人立刻不發聲了,他們不是為了躲避隕石而進來的,而是被寇華召喚的狼群趕進來的,沒想到竟然逃過一劫。歐吉斯老祖母平日裡因為篤信聖殿而被他們所敵視,可先前放他們進來避難時,這位八十多歲早已眼瞎的老人卻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只是讓自己的孫子打開地窖門。
眾人知道,這位老太太的兒子也是死在不久之前南方的戰爭中,與孫子相依為命,希斯匹德水產店的老闆可憐這祖孫倆,免費將地窖騰出來給他們住。而身處於這個時代社會的底層,也不可能對住宿條件有什麼挑剔。
小男孩最後爬下來,閉著嘴巴看著地窖中多出的這麼多人,顯得有些認生。他默默走到自己祖母的身邊,後者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背:「去給大家倒點水。」
「水已經不多了,歐吉斯老祖母,外面河水都要幹了。」大個子皺著眉頭答道。
「總得要喝水,總有辦法,去吧,大家嘴都幹了。」老人家一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面前的空氣,好像那裡有什麼東西似的,皺巴巴的臉上微微笑著答道。
大個子不說話了,他是老希斯匹德的學徒,而粗眉毛的少女則是水產店主人的女兒,兩人其實都和老祖母沒什麼關係。
水裝在一個焙乾了的泥缸里,淺淺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小男孩用木勺子踮起腳一人勺了一瓢,大個子看他吃力的樣子,走過去接過木勺,將勺子中的水倒去一半,然後遞給那個秘會教士。
後者瞪了他一眼,卻不敢發作,默默地接過勺子喝了起來。
眾人都沉默下來,默默地喝著水。
希帕米拉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場景
「你醒了?」粗眉毛的少女一直在盯著希帕米拉。
事實上很難有人不注意到這樣一個精緻的人兒一頭金子般漂亮的捲髮,皮膚白得好像陶瓷,嘴唇紅潤得好像櫻桃,鼻子翹翹的,點綴著些許淡淡的雀斑,既俏皮又可愛。
她看到對方眨了一下眼睛之後,微微睜開來,惺忪朦朧的眼神,抬起來的長睫毛好像刷子一樣濃密整齊,心中不由得驚嘆對方的美麗。
「天哪,怎麼會有這麼美麗的人兒,她一定是內城中那些貴族的千金。」
粗眉毛的少女心中擅自揣摩道。
「這是什麼地方?」希帕米拉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些虛弱地問道,還好她至少記得自己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她在躲避龍後格溫多琳的追擊中受了傷,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忽然棄她而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