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謝清呈面部繃得極緊,背亦挺得很直,並沒有因為對方再明顯不過的惡意諷刺而有任何的自卑或者退卻。一筆閣 m.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靜了片刻,一字一頓地道出了安東尼真正的名字「……謝、離、深。」
「……」與自己的人生闊別已久的名字入耳,安東尼笑吟吟地,「我不喜歡這個稱呼,堂哥,請你還是叫我安東尼吧。」
謝清呈壓著心火,垂著眸看著安東尼——這兩人明明是差不多的身高,可謝清呈站在他面前,就是有一種俯視著安東尼的壓迫感,哪怕他瞎了,老了,衰敗了,這種感覺依然沒有褪色。
他看了一眼賀予,又再次把目光轉向安東尼。
單刀直入地說「是你一直在給他治病?」
「是啊。」
「……我要和你談一談。」
安東尼靜了兩秒,微笑道「唉,堂哥,你怎麼還是那個樣子,和人說話都不會客客氣氣的。」
說罷轉頭對賀予道「那賀總,我和他去聊一會兒?」
賀予與他對視幾秒,眼睛不眨,嘴唇輕動,盯著安東尼的眸子「……可以。但是我們等會兒還有事,你控制一下時間。」
安東尼溫和道「好,你放心。」
而後對謝清呈說「堂哥,請吧。」
賀予看著他們的背影,微微皺起眉頭。
峰會會場外面就有一家小時咖啡館。
堂兄弟二人在角落處一個非常好的位置坐下。
「要喝點什麼呢?拿鐵?意式濃縮?」安東尼秀長的手指翻弄著單子,「不過你這麼老派的人,可能還是點壺茶葉比較適合你。要不然就來壺鳳凰單樅?」
「隨便你。」
安東尼就點了一壺茶,一杯焦糖瑪奇朵,然後十指交疊著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地望著謝清呈「你都已經這個樣子了,怎麼就不知道改一改你說話的腔調呢。」
謝清呈「我說話什麼腔調。」
安東尼眯起眼睛,身子微前傾「就是這種……讓人……很不舒服的腔調。」
「我說話就這樣,你聽不慣就自己忍著。」
安東尼往後一靠,垂下睫毛,笑容在臉上漾得更明顯了。
「我們這麼多年沒有打過照面,你一見著我就這麼說話,實在是令我非常傷心。」
謝清呈不與他廢話那麼多「謝離深,你在給段聞做事?這些年,你在全權負責賀予,當他的私人醫生?」
「前一個問題實在太刻薄尖銳了,答不好我可是會進監獄的。堂哥,你啊,未免也太無情了些。」安東尼的手肘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神情自得地看著他,「我只是一個醫生,除了治病救人之外,別的事情我概不參與,一概不知。傷天害理違法亂紀的事,我可是一件也沒有做過。」
安東尼說著,視線掃過謝清呈放於桌上的手機。
他的回答是滴水不漏的,哪怕謝清呈此時和警局某個人開著電話連線,他都可以確保自己不會被錄下任何可以拿捏的證據。
咖啡和茶送進來了。
安東尼喝了一口,淡笑道「至於堂哥你的第二個問題。是啊,我剛才就說過了,我是賀予的私人醫生……其實四年前,他還在你身邊的時候,我就是了,你一直都不知道嗎?」
謝清呈「……」
「哦,不對。」安東尼又笑道,「我很少在人前露面,用的名字也不再是當初的名字,賀予當時也不清楚我的身份,所以自然不會跟你說。而且他那時候對你痴迷得不得了,他家裡給他另找了私人醫生的事,他肯定是提都不想和你提,你不知道也正常。」
謝清呈神情陰鬱,目光透過銀細邊眼鏡刺向安東尼「謝離深,你到底想怎麼樣。」
「還是叫我安東尼吧,堂哥。」他說,「我說了,我更喜歡安東尼這個名字。」
「你喜歡不喜歡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謝清呈冷道。
安東尼靜了一下「……堂哥,你這張嘴啊……就是欠的,你都淪落成今天這個樣子了,還一副傲不可攀的樣子。君子能屈能伸,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怎麼這點道理花了三十年你也沒學明白?」
謝清呈「我要怎麼樣還輪不到你來教我。謝離深。」
安東尼慢慢地不笑了,一雙桃花眸變得幽深,他望著謝清呈「你非要堅持叫我這個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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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恐怕你在我眼裡永遠都只是當年的樣子。」
安東尼這回是連唇角的最後一點虛掩著的笑容也斂去了。
他壓低聲音,隔著桌子,儘可能地湊近謝清呈面前,眼裡忽然迸濺出的惡意足以讓任何人都不寒而慄,除了謝清呈。
「謝清呈,你知道嗎?」他悄聲道,「你是那麼討厭,活該混成現在這副孤家寡人的模樣。難怪你前妻背叛你,你前男友也恨極了你。你就是個畜生,只有謝雪那種沒脾氣的人才能忍耐你三十年。」
謝清呈將他的咒罵全部受了,一點波瀾也沒有。
他性格上有多大的問題,他自己很清楚,用不著謝離深在這邊刺破他。
他只盯著安東尼,問「你為什麼要接近賀予。」
「你這不是廢話嗎。」安東尼嗤笑,身子又往後一拉,靠在座椅上,他摸出一盒煙來,和謝清呈一樣的牌子,煙叼在嘴裡,被他咔嚓一下點亮了火,「我是個醫生,他是個病人,我給他治病。代替你的位置。就那麼簡單。」
「……」
「你總不能說自己辭職了,就不允許他另外再找更好的醫生吧。」
謝清呈「你哪裡學的醫。」
「國外。」安東尼道,「我沒有必要向你出示我的行醫資格證是不是?賀予滿意就好了。他是我的僱主,你不是。」
謝清呈是很清楚謝離深這個人的人品的,他不錯眼珠地冷冷盯著他。
「給他治病不是你的目的。你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
「哈,你這個半瞎的瞎子,看問題倒是很清楚。」安東尼嘲諷地一攤手,笑道,「對啊,給他治病確實不是我的目的,但我的目的也很簡單……我一沒有違法,二沒有害人,我甚至陪著他在澳洲度過了他最艱難的兩年,讓他從瘋狂和悲痛中走了出來。而在這過程中,我和他,我們兩個……」
像是蛇從岩洞裡探出頭,絲絲地吐出遊信。
安東尼眼睛一眨不眨地,目光鎖住謝清呈,不肯錯過謝清呈面上的任何一寸表情,而後驀地露出毒牙狠咬直扎——
「上床了。」
謝清呈「……」
「我喜歡上了他,覺得他有趣,不行嗎?」安東尼注視著謝清呈,說道,「我最初只是因為受僱於人,所以給他治病,替他解決些心理問題。結果我發覺他很不錯,長得又帥,待人又痴情,連你這麼畜生的人,他都能為了你把自己傷成那個樣子……這年頭哪裡還有這麼好的情人。」
謝清呈木然看著他。
謝離深接近賀予,任何千奇百怪的理由他都能想得到。
但謝離深卻說了最讓他措手不及的一種。
安東尼仔細打量著謝清呈眼睛裡的光暈,那裡面的情緒讓他內心裡的仇恨和喜悅都在無限膨脹,安東尼繼續道「你知道,他在海難之後,受了很重的傷,心裡上的刺激更是巨大。我在澳洲的私人病院見到他的時候,他差不多已經完全瘋狂了。」
「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照顧他,付出的耐心不會比你當年要少。……不,準確的說,我付出的要比你當時多得多。」安東尼道,「你清楚精神伊波拉病人失控起來是什麼樣子的,我們給他吃藥,做催眠,做鎮定……這些都只能維持一時半會兒,他需要一些可以真正灌注到他內心的安慰。你在他心上碰出的窟窿,他需要另一些東西,或者另一個人來替他修補。」
「我必須承認他那時候是非常非常地喜歡你,哪怕你為了正義傷害了他,他在渾渾噩噩之中,想著的人還是你。我看著覺得他很可憐,非常心疼……我告訴他,我會一直陪在他身邊,我一遍一遍地,不厭其煩地安撫他……然後有一次他發病,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和你有些像……他弄錯了人。」
安東尼坦然看著謝清呈,說「我也無所謂發生關係,我本來就挺喜歡他,所以我們做了你們以前會做的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像陷入了一段狂亂又美好的回憶,臉上露出了令人想入非非的神情「其實我之前挺好奇的,為什麼像你這樣的一個直男,性格又那麼古板,卻能夠打破自己的束縛,和這樣一個年輕的男孩子在一起……」
「但是,和他在病房共度了難忘的一天之後,嗯……我就很清楚了……你從前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謝清呈,你錯失的賀予,他實在是太完美不過的一個情人。」
「這兩年來,我們幾乎每晚都那樣,這也是我給他的一種治療方式吧,他能在這種關係里得到放鬆,我也會覺得很快樂。所以其實我們現在不僅僅是醫患關係,我也在和他交往——這樣攤開來明說了,你應該放心了吧?」安東尼微笑道,「我就算再狠毒,也不會害自己的男朋友。何況我們現在還非常地相愛。」
「……」
「說到這兒我得感恩於你呢,堂哥。要不是你那麼不識好歹,把他的心徹底傷了,他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安東尼說著,喝了口咖啡,雪白的手指捏著杯耳,「我現在有這麼完美一個男人,真要多謝你的薄情寡義啊。」
謝清呈冰冷的手指往前伸去,去碰那盛著熱茶的杯子。
茶水的熱度從杯中透出來,蔓延入他的掌心。
「……謝離深,我沒有興致聽你的私人生活。」薄冷而缺乏血色的嘴唇一啟一合,謝清呈頭痛欲裂,卻依然強撐著鎮定,如是和安東尼說道,「但是我警告你,他是個病人,不是由你肆意玩弄,用來報復我的對象。你知道你在做多沒德行的事情?」
「你在說什麼呢,堂哥。」安東尼優雅地笑道,「我沒德行?最先和這個病人廝混在一起的人是誰啊?是我嗎?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有多下賤,像個毫無廉恥的女人一樣哭著求他抱你,他可是樁樁件件都和我說了,你難道還有臉來教訓我?」
謝清呈微微咬著牙,終於露出了些難看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刺了一劍。
「再說了,你不是我,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和他在一起是在玩弄他。」安東尼施施然道,「堂哥,我可是對他動了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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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呈森然看著他「真心?」
「是啊。」
「我沒有見過哪個動了真心的人,會把自己的私生活攤在外人面前細說。你根本沒有尊重他,謝離深。」
「……你可別逗我笑了,堂哥。都什麼年代了,這些事情有什麼講不得的。」安東尼道,「還是說,是你自己不甘心去聽?」
「……」
「你心裡很難受吧,堂哥。那種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拿走,再也要不回來的感覺。你的臉都青了,病得那麼重,還發那麼大的火,可千萬當心活不了太久。」
謝清呈字句清晰地說「我活長活短,早就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用不著你惦念。但是你給我聽清楚了,謝離深,你要是在為段聞做事,要是在利用賀予,我會讓你付出代價——我說到做到。」
安東尼默然須臾,綻開嘴角「謝清呈。你這人還真是有自負病。你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你如今就是一條奄奄一息的龍,別說騰雲上九天了,就連抬手的力氣都不再有。你要讓我付出代價?真是可笑。」
謝清呈仿佛連睫毛上都凝了一層霜「你可以試試看,看我做不做得到。」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冷太穩了,安東尼漸漸地竟真有些不確定起來。他盯著謝清呈的面龐,幾秒鐘後,他那張猶如戴著優雅假面的臉龐,像是忽然裂開了一道無形的缺口,裡頭湧出的是對謝清呈不加掩飾的——來自很多很多年前的恨意。
他驀地傾身,逼視著謝清呈,聲音壓得極低,眼中的光芒載滿了陰狠與憎恨。
「你一個殘廢,哪裡來的這樣的自信……你實在太荒唐了,謝清呈,你就像你那自命不凡的父母一樣地讓人噁心,一樣地……不知天高地厚!」
謝清呈冷冷看著他。
他的目光讓安東尼受了更大的刺激,他輕吐出的字句已經完全成了最惡毒的謾罵和詛咒「你父母就是死在了他們的自以為是里,要不是因為他們總是自詡優秀,自詡正義,一副施捨者的樣子管東管西,就不會攤上衛容當年的案子……結果呢?死了,被撞成了兩灘爛泥!哈哈,你真不愧是他們兩個賤人生下的東西,所以活該——」
安東尼逐漸失控的情緒斷在了謝清呈一記狠辣的巴掌下。
謝清呈起身,順帶把杯子裡的茶水也盡數潑在了安東尼臉上。
「你——!」
「這是你應得的。」謝清呈神情陰鷙,居高臨下地看著安東尼,「我父母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當初收留了你這個孽種。」
咖啡館的人已經覺察到了這裡的動靜,紛紛回頭看著他們。
謝清呈無視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一字一頓地對安東尼道「謝離深,你給我聽好了,無論你換了什麼名字,去了哪個國家,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你就是個孽種,你有選擇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的權力,但你選了和你媽一樣的路。」
安東尼霍然站起來,他臉上那張優雅的面具已經徹底碎裂了,他眼中充滿了憤怒,就連聲音都微微變了調「你說什麼?你竟敢和我這樣說話,你——」
「我有什麼不敢的。是因為我盲了?還是因為我老了?」謝清呈道,「我告訴你,謝離深,我最後一次見你的時候罵你是畜生,我現在依然可以罵你是個畜生。二十多年過去了,你根本沒有任何的長進。」
這句話猶如一擊重拳,碰落了安東尼最後的面具碎片。
安東尼之前的斯文從容盡數消失不見,他猛地撲上來就要朝謝清呈揍去。但謝清呈在格鬥技巧方面遠勝於他,他避開了,一把攥住了謝離深的手,輕咳著一用力,四兩撥千斤地就把安東尼的胳膊擰到了脫臼。
「……」安東尼臉色溏白,豆大的冷汗從面龐淌下來。
可就在這時,一隻手從謝清呈身後伸過來,握住了謝清呈的手腕,硬生生地將謝清呈的手挪開了。
「抱歉,謝先生。」
謝清呈回過頭,對上的,竟是賀予的面龐。
賀予平靜地看著他,握著他文著字母的手未鬆開,說道「但我不希望您對我的私人醫生動手。」
「……」
謝清呈其實是完全有能力再做攻擊的,可他對上賀予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臟里的力量都像是驟然間缺失了。
他忽然變得萬分的疲憊。
賀予的指腹在謝清呈的手腕文身上似是無意地輕輕磨蹭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放開了他。
「……」
「謝謝您賞我這分薄面了,謝先生。」
謝清呈一言不發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袖,沒有任何人可以瞧出他此刻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片刻後,他把衣袖理好了,從隨身帶著的錢夾里抽出了幾張鈔票,扔在了桌上,神情木然地從賀予身邊錯肩而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再也沒有看他們哪怕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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