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東西一旦拖到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地步,那拼的其實就不是道理,而是身後的助力了。
很不幸的地方就在於,甄家背後的力量很強,哪怕不算劉備和陳曦,甄家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冀州大戶,西漢年間遺留下來的累世豪門。
正史之中,不管是袁紹讓自己子嗣迎娶甄宓,還是鄴城城破之後,曹操和曹丕第一時間登門,可都不是長得漂亮就能解釋的問題了。
甄氏的有錢已經超過了正常的範圍,如果說以前的有錢只是有錢,現在背靠陳曦建立的產業體系,在錢能真正兌換成資源的情況下,甄氏真的有撐起一路諸侯的資本。
當然不可否認財力和戰力是兩碼事,但最起碼雄厚的財力代表著足夠的潛力,這也是甄家之前的表現蠢是蠢了點,其他豪門依舊沒有小視對方的原因。
基於這一邏輯,甄家在之前那種面對曹氏完全說不清誰有理的前提下,已經能分割到不少的東西了。
「之前的事情其實已經沒有追究的必要了,曹氏清繳甄家在坎大哈和赫拉特分部的時候,動用大軍,幹掉了那些非甄家的加盟人員,就註定說不清了。」陳曦帶著幾分無奈開口說道。
甄家本家的人只是被驅離了,外加甄家本家的人在坎大哈和赫拉特並不多,甄家本身就是因為劉備和陳曦過冀州不去他們家有些擔心是不是他們的行為惹到了兩人,所以準備先搬出本土,去米迪亞交易城,儘可能保持和其他家族步調一致,響應國家政策,外遷建國。
所以甄家本家的人在甄儼的命令下主要是前往米迪亞的,在這件事上,甄家還活著的族老們也是一致的,畢竟在他們看來,劉備和陳曦都來冀州了,沒去他們家,事情確實有些大條。
這也是為什麼目前米迪亞交易城巨量的物資不屬於官方,而屬於甄家,因為這些物資是甄家從國內遷出來,搞貿易,興建米迪亞的基礎物資,在劉備和陳曦去往貴霜的那一年,甄家不是往米迪亞轉運物資,就是就地收購物資,為自家遷移做準備。
然而甄家和甄家商盟並不是一個,就跟茅台和茅台集團一樣,這倆都是以前者為核心,但前者並不等於後者。
尤其是在甄家建國這件事上,甄家商盟撐死出點力,總不至於和甄家一樣去米迪亞搞基礎建設吧,那不純屬扯淡了,所以前年和去年的時候,甄家在進行螞蟻搬家,而甄家商盟在搞錢。
當然這錢,甄家也有在賺,可甄家最多出點人撐一下台面,讓曹操那邊知道這是他們甄家的人手,你們不要過分欺壓。
實際上這也是那些中小型商團願意加入甄家議會的原因,哪怕這個時代有陳曦,那些列侯世家在做生意的時候多少會注意一些,但指望這些人講究平等什麼的,那純屬扯淡。
陳曦都沒指望這些人講這些,只希望這些世家在一定範圍內當人,不要搞得太過分罷了。
也正是在這一前提下,甄家願意分割出來一些列侯世家的權益,自然會有大量的商業團體附庸上去,本質上這也是一種利益交換。
和劉巴的生意,甄家確實是進行了一定的投入,但是指望一個已經出門去建國的世家能將本錢壓在別人身上,那是做夢。
連鄧通這種真鹹魚,擺爛了十幾年的人都知道,自家在有機會壯大的時候,絕對不能錯過,得罪不得罪人都不重要,甄儼就算沒經過完備的世家嫡子教育,好歹還有些年輕人間歇性奮鬥的朝氣。
以至於最後的結果就是這樣了,甄家商盟在赫拉特和坎大哈的人死了一層,理由說不上充分,但多少能說過去,超發這個甄家是真的做了,最起碼對於赫拉特和坎大哈分部的甄家商盟成員而言,是真的如此,可對於螞蟻搬家搬了一年多,準備興建米迪亞的甄家而言……
有一說一,本來甄家收到消息說是自家商盟在坎大哈分部和赫拉特分部的人被砍死,本家成員被驅逐,物資、地契、產業文書全被沒收窩火的很,正準備下場和曹操撕逼。
雖說打不過曹操,但告狀甄儼是真的會,至於說這麼大一個世家告狀丟人不丟人這種事情,甄儼真不在乎,我是小宗繼大宗,之前還是一個庶子,有什麼丟人的。
本著這個邏輯,甄家不僅不打算幫曹操支取物資,還打算等曹操從米迪亞收物資的時候,拉幫結派扯曹操的後腿,結果陳曦一封調令下來了,甄家沒辦法只能掏物資了。
這一掏物資就出了新的問題,你之前弄死我們甄家商盟的人,理由是我們非法擾亂市場,說白了就是認為我們超發了,可現在甄家的物資一波波運過來就變成了,你誹謗我!
誠然是有超發,但甄家商盟的人被吊死之後,掏出來的物資、地契、產業文書,配合上甄家現在從米迪亞運過來救市的大規模物資,基本是能填了甄家自己的坑。
砸到甄家頭上的超發規模也就那麼多,畢竟是一整個曹操勢力整體的行為,甄家占了一部分,也就撐死和衛家一樣多。
實際上還沒有衛家多,畢竟甄家是外來戶,時間又不長,只是體量更大,所以超發的規模在正常家族看來很多,可甄家真的能拿出來。
如果只是嘴上說能拿出來,其實沒啥用,可甄家在米迪亞屯了一年多的建國物資,那真就當場掏出來了,再加上商盟那些已經完蛋的成員,甄家吸收整合一下,這局勢就出現了新的發展。
甄家將自家頭上被扣過來的屎盆子摘下來扣到了曹操頭上了。
「所以現在甄家占據了道義。」法正笑的很開心。
「是啊,甄家占據了道義。」陳曦很無奈的說道。
本來狗咬狗的事情,陳曦是不想管的,哪怕甄儼找到自己哭訴,陳曦最多看在舅子的面上,給個台階,不至於去管,但這事變成這樣那就不是狗咬狗的問題了。
「所以現在這局勢你也不管?」法正有些好奇的詢問道。
「我咋管?」陳曦嘆了口氣。
甄家的操作其實已經充滿了設局坑曹家的意思了,只是陳曦很清楚就甄家這情況,根本沒可能做到這種事情,這把純粹是甄家本錢雄厚,硬生生將局勢給堆回來罷了。
操作再怎麼精妙,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扯淡。
實際上站在陳曦的立場上,曹操清繳那些擾亂市場的商團是沒錯的,哪怕陳曦其實也在打壓這些擾亂市場的商人,只是手法不會像曹操那麼暴虐,但整體思路沒什麼說的。
只是甄家的體量超過了曹操估測的範圍,提前一年屯基礎物資這種意外,確實是無解。
這麼一來,整體的局勢就跟以為別人打價格戰,結果別家完全是技術突破,將成本給打下來了一樣,擾亂市場的已經不是對手,而是自己了,所謂的正義的行為,直接成了一己之私。
「理論上講,曹氏可以不接受這份物資,只靠你提供的和羅馬提供的物資渡過這一階段。」法正摸著自己的鬍子笑著說道。
「甄家的物資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塞過去了,曹氏就得收,收了起碼還能說得過去,不收的話……」陳曦嘆了口氣,不收,那連台階都沒有了,什麼道義,什麼立場,全都完蛋了。
如果說之前坎大哈的時候曹操滅各大世家,最起碼還有一個理由,不管是不是狗咬狗,最起碼能說出口。
那麼當甄家將物資掏出來,能填掉甄家商團挖出來的那個坑的時候,那曹操連能說出口的理由都沒有了,啥都不占了。
曹昂在甄家將巨量的物資送到了坎大哈之後,其實就已經意識到曹操第一波的行為的基礎道義被毀滅了,已經屬於純粹的劫掠了。
只是甄家送來的物資,不收是不可能的,收了是毒丸,之後鐵定需要數倍的賠給甄家,不收現在就翻臉,甄家的證據足夠聯合曹操麾下現存的世家,拿著當初簽下的金書玉冊到劉桐那邊廢掉曹氏的封地,然後重新劃分。
「看來你真的是什麼都知道,既然如此,你又在等什麼?」法正饒有興趣的詢問道,陳曦看的比他更清楚。
「再等承陽侯來見我啊。」陳曦帶著幾分嘆息。
「他來見你又能說什麼?」法正很是隨意的說道,「那位的性子你也知道,純粹意外得到了家主之位,到現在恐怕還沒釐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未必能理解曹家收下自家的物資純粹是打下牙齒往肚裡吞的結果,恐怕還以為是在執行你的命令。」
「是啊,在執行我的命令啊。」陳曦嘆了口氣說道。
法正恍然,他懂人心,但他這次確實是理解錯了,甄家這次是真的奉了長安詔令,執行了陳曦的命令。
陳曦這次多少是有些憋屈的,這把真就是他下令讓米迪亞全力支持曹操那邊各種基礎物資,然後原本完全不想給曹操那邊支援的甄家因為陳曦的命令,不得不拿出自家儲備了一年多,準備用於建國的物資,在這種前提下,陳曦都能想像到甄家什麼表情和語氣。
要不是陳侯要求,你們別想從我們家這裡拿到一點物資!
基本就是這樣了,而這話在其他家族和曹昂心中那可真就是殺傷力爆表了,尤其是對曹操勢力而言,那等同於天子劍和道義都在對方手裡面,基本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這可就有些麻煩了。」法正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
「我的本意是見一見我家的大舅哥,讓他明白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樣,最起碼不要再擺受害人姿態,這種姿態在坎大哈那邊看來實在是有些咄咄逼人了。」陳曦有些心累的說道。
甄家不是蠢蛋,但甄家在沒轉變過來思維之前,會將自己持續性的擺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可實際上甄家真的不是受害者,反倒是受益人,陳曦現在就怕甄家受害者的姿態擺的太久了,讓曹操勢力那邊錯誤理解了局勢,以為甄氏,或者直接是甄氏背後的那兩位一直不滿意!
只是陳曦現在的情況是既不能去提點甄氏,也不能告訴曹操勢力那邊這把不是自己,純粹是甄家自己在運作。
因為告訴甄氏,那麼基本就坐實了這次是陳曦有計劃的在削弱曹操,這對於實際上一直在各大諸侯、世家發展方面維持中立,不干涉的陳曦來說,損失太大了。
至於告訴曹操勢力那邊,那邊不胡思亂想是不可能的事情。
故而陳曦只能寄希望於曹操那邊來個人來問自己,或者甄儼過來求救,結果曹操那邊至今沒來人,可能全權交給陳宮了,而甄儼最近可能在心痛自家的物資損失,在想著什麼時候才能重新興建米迪亞。
這麼一來,陳曦整個人都麻了。
「說又不能說,真看著發展下去,又會出事,你也不容易。」法正多少有些唏噓的說道。
「我現在的情況,謹言慎行吧,哪怕知道某些人的行為不對,可只要還在大體可接受的範圍,就不能直接點出來。」陳曦嘆了口氣說道,「我發現有些時候,有些王八蛋故意將我講的東西念錯!」
「說說是誰這麼幹的?」法正笑罵道。
「我能說嗎?」陳曦沒好氣的說道。
「是啊,不能說,你說了,一群人順著上去就將對方碾死了,而這並非是你想要的結果。」法正帶著幾分樂呵的語氣說道,陳曦咧了咧嘴,事實就是如此。
「不過現在還在開拓期,就算有一些矛盾也都能壓住,問題不大,重心還是很明確的。」陳曦神色沉穩的開口說道,「只是一旦停滯下來,五倍的版圖增長,很多的東西都需要重新規劃。」
「你已經看到那麼遠了啊。」法正的眼底划過一抹悲哀。
嘆氣,我感覺我確實是要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