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映紅跟夏熙閒扯了幾句,全程瀰漫著尷尬的氣氛,兩個人都有些放不開。
一個心情沉重,一個心裡緊張。
鍾映紅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提出要走。
「我給徐衍風發了消息,他很快回來。」夏熙跟著站起來,不知不覺間,後背已出了汗,「這都快十一點了,您留下來吃頓飯」
夏熙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聲音戛然而止。
她這麼說,搞得好像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而鍾映紅是客人。
夏熙抿了下唇,眉心微微擰起。
「下次再說吧。」鍾映紅往玄關走。
夏熙挽留了幾句,見對方去意已決,她就沒再多說什麼。
聽見開門的聲音,張姨急忙從廚房出來,手上還沾著水珠:「夫人怎麼要走了?我正備菜呢,不留下來吃午飯嗎?徐先生應該快回來了。」
「不了。」
鍾映紅淺淺一笑,臂彎里挎著一隻大象灰的包,最後看了一眼夏熙,帶著滿腹懷疑進了電梯。
眼看著電梯門緩緩關閉,再也看不到鍾映紅的身影,夏熙整個人虛脫一般靠著牆。
張姨見她臉色不太好,扶住她的胳膊,關心了句:「沒事吧?胃還不舒服嗎?」
夏熙搖搖頭。
*
半小時後,徐衍風才姍姍到家,拎著老式牛皮紙包裝的糕點,隨手將車鑰匙丟進玄關壁櫃裡,換上拖鞋往裡走。
環視一圈,並未瞧見鍾映紅的身影。
「我媽呢?」徐衍風問。
客廳里安安靜靜,夏熙鹹魚一般歪著身子躺在沙發上,看起來生無可戀。另一邊,子衡在圓形的下沉式休息區看書,極為專注。
沒人回答,徐衍風又問了一遍。
夏熙手肘支撐起身體,慢吞吞地坐起來,兩眼無神看著他:「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她已經走了。」
徐衍風抬高胳膊,晃了晃手裡幾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包:「你不是知道,那家糕點鋪子很遠嗎?開車過去得好久,今天周末,排隊的人多,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回來晚了。」
「」
夏熙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沉默在蔓延,好幾秒鐘過後,夏熙才開口:「我發的那條『你快回來』你沒看見嗎?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惦記糕點。」
聽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完,嗓音好像還有點緊繃,徐衍風覺得好笑:「我媽罵你了?」
「沒有。」夏熙回想他媽媽說話的語氣,挺溫柔的,從頭到尾輕聲細語,像一陣清風拂過耳畔,絲毫沒有壓迫感。
「我媽給你臉色了?」
「沒有。」
「我媽針對你了?」
「也沒有。」
「那不就行了。」徐衍風唇角的笑意擴散,一路延伸至眼梢,「我回不回來意義不大。」
「」
午飯還沒做好,徐衍風找了一隻橢圓的白瓷碟,拆開糕點的包裝紙,每樣拿了兩塊出來,擺在碟子裡,端給夏熙:「少吃點,這東西不好消化。」
夏熙搖頭,沒心情吃東西。
「是想我餵你?」徐衍風捏起一塊板栗酥,送到她嘴邊,「大老遠買的,給個面子。」
夏熙有些不好意思,偏了偏頭,從他手裡接過來,咬了一口:「你不問問我和你媽媽聊了什麼?」
徐衍風冷靜分析:「首先,你肯定不會承認我和你的關係,其次,你也不會跟我媽說子衡的身世。那你們之間的聊天只會是最尋常的,『你叫什麼』『你是做什麼工作的』『你家在哪兒』之類的。我猜的對不對?」
夏熙無言,竟然全都被他說中了。
「我媽現在大概裝了一肚子的疑問。」徐衍風說著,掏出手機,「我給她打個電話。」
夏熙壓住他的手,在他的目光瞥過來時,她縮回了手:「你打算怎麼跟她說?」
徐衍風丟給她三個字:「如、實、說。」
「你怎麼能跟她如實說,你不怕把她氣出病來?況且,我和你確實沒有在交往,我也不算欺騙她。她沒問子衡是不是你的孩子,我當然也不可能主動說。」
「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徐衍風手抬起來,揉了揉她的腦袋,「你把我媽想得太脆弱了,她沒那麼容易被氣病,她要是知道自己有個孫子,說不定明天就把戶口本送來了。」
「」
夏熙眼睜睜地看著他把電話撥了出去。
那邊沒接。
夏熙的心臟提了起來,覺得完蛋了,他媽媽肯定是生氣了,連他的電話都不接了。
徐衍風倒是沒想太多,緊接著又打了一遍。
這次響了沒幾聲,鍾映紅接了,聲音不似往常柔和,有些飄忽:「喂,阿風。」
徐衍風側頭瞥了一眼身邊的夏熙,不打算讓她聽到他和他媽媽的通話,他走到窗邊才開口:「您怎麼沒等我回來。」
「你說呢?」鍾映紅像是才找到跟兒子日常相處的狀態,咬字清晰地說,「自打過年的時候你和你爸因為你的婚姻大事鬧得不歡而散,你就不怎麼回來,我今天想著去看看你,事先給你助理打了個電話,知道你沒去公司,就直接去你住的地方,誰知道會在你家裡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她還帶著一個孩子。她說你們沒有在交往,你覺得我會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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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糊弄您。」徐衍風輕笑了聲,跟她吐露,「人家還沒正式答應跟我在一起,我在追。」
鍾映紅要窒息了。
她各方面都優秀的兒子,追求一個有孩子的女人,還沒追上?
雖然那姑娘長得很漂亮,性格也還行,但是她有孩子啊!應該離過婚吧。
鍾映紅不是歧視離婚帶孩子的女人,她就是短時間內難以接受兒子的選擇。那麼多條件優越的千金小姐擺在面前,徐衍風一個也不喜歡。不說千金小姐,他就是喜歡普通人家的女孩,只要是他選的,他爸爸那裡她會想辦法說服,他怎麼偏偏喜歡上
鍾映紅頭痛不已,他丈夫那關肯定過不了!
「阿風。」鍾映紅嘆息一聲,揉著額角說,「你給媽一點時間消化行嗎?」
徐衍風:「」
鍾映紅斟酌著話語,道:「你真的想好了嗎?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給那孩子當後爸?別說你爸不同意,你現在是公司的執行人,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別人的眼睛。」
「媽,那也是我的孩子。」徐衍風知道她誤會了什麼,告訴她真相。
他計劃著跟夏熙重歸於好以後,再帶著她和孩子去見父母,向他們說明此事,商量結婚的事。如果夏熙還沒點頭答應跟他重新在一起,他就把孩子領到二老面前,她會不高興的。
今天被鍾映紅撞見純屬意外。
她都看見子衡了,再瞞著也不太像話,徐衍風就坦白了。
但他低估了鍾映紅先入為主的想法,鍾映紅聽他這樣說,腦子裡想的全是——完了,徹底完了,還沒結婚,他就已經把人家的孩子當成自己的了。
後爸當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你先別說了,我得好好做一下心理建設。」鍾映紅說話的語氣有些疲憊,「就這樣吧,掛了。」
徐衍風:「?」
他不都說清楚了,他媽媽怎麼好像不太能接受。
像鍾映紅這個年紀的女性,大部分都會期待有個孫子孫女,這怎麼跟他想像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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