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單上,距前邊越來越遠,後邊追兵越來越近,處境險惡啊朋友啊,誰還有保底票,投下來吧!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啊!※※※「十二弟闔家[***]!」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夏天的氣息已經悄悄瀰漫在北平城裡,但燕王府里卻是冷肅肅的,好象臘月寒冬一般。朱棣沉著一張臉,冷若寒霜,只有那微微閃動的目光,暴露著他心強抑自己的激動。朱柏一家人的死狀之慘,就算一個路人聽了尚且要一掬同情之淚,何況那是他的自家兄弟,骨肉至親。
那個好侄兒竟然對自己的叔父下此毒手!
朱棣心中油然升起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涼,如果說湘王朱柏[***],並非朱允炆所願,而是他自己的選擇,可是湘王已經死了,朱允炆還不放過他,居然給他一個諡號為「戾」,這就太讓人心寒了,不可原諒!絕對不可原諒!
「方孝孺、黃子澄……,你們這些殲佞小人呀……」
朱棣嗚咽著,幽幽的聲音好象是從九幽地下傳來:「你們離間俺朱氏親族,迫俺朱家骨肉相殘,皇考遺下的大好河山,被你們幾個自命不凡、自以為是的豎儒夥同那假仁假義的朱允炆搞得烏煙瘴氣、一片狼籍!十二弟一家老少的姓命,就這麼葬送在你們手裡!就連他死了,你們還不肯放過他!國讎家恨,莫過於此,你們這些畜牲,最好不要落在俺的手裡,否則,俺必誅你九族,方報此仇、方消此恨!」
朱棣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如同雷霆咆哮地,他狠狠一拳擂在桌子上,就聽「砰」地一聲巨響,文房四寶都震跳起來,他的拳頭上裂開一道口子,流出殷紅的鮮血。
「殿下!」
張玉一見,慌忙上前要為他包紮,朱棣擺擺手,把拳頭湊到唇邊,伸出舌頭,緩緩舔舐著手上腥甜的鮮血,目中露出一種張玉和朱能十分熟悉的目光,那是他提槍跨馬衝上戰場,面對北元強盜的隊伍,發出衝鋒的命令時才會露出的目光,屠戮、殘忍、有我無敵!
道衍卻是心中暗喜,燕王南京之行回來後,曾經幾次找他商量對策,言語間已經隱隱露出造反之意,可是造反的代價實在太大、成功的希望卻又太過渺茫,道衍發現平素一旦有所決定就義無反顧絕不回頭的燕王,這一次竟然有點瞻前顧後猶猶豫豫起來,他對朝廷始終還抱著一線希望,無法下定最後的決心。
道衍為此焦急萬分,而今,朱柏一家的慘死,終於可以讓燕王下定決心了。道衍起身,雙手合什,先向荊州方向站立,神情肅穆地念了一遍往生咒,這才轉過身,對朱棣正容說道:「王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此時再不下定決心,及早著手,王爺恐怕要步湘王后塵了。」
朱棣在房中慢慢踱了幾步,回首對朱能道:「燕山三護衛,是俺一手帶出來的兵,一向唯俺朱棣之命是從,朝廷可以調走俺的人,卻調不走俺的軍心,你立即同三護衛的幾位指揮使取得聯繫,叫他們準備應變!」
「遵命!」
朱能也是燕山三護衛的將領之一,而且負責燕王府的警衛,可謂護衛中的護衛,心腹中的心腹,與燕山三護衛的幾位將領都是極親密的同僚,由他去辦此事,最為妥當。
「張玉,現在俺燕王府中有多少可用的人馬?」
張玉答道:「殿下,我燕王府現在各處侍衛一共六百餘人。」
他思索了一下,又補充道:「算上家僕雜役,青年壯丁,也不過八百人上下。」
朱棣沉吟道:「這麼點人,濟得甚麼事?看來,得先把三護衛兵馬調回來才成。只是……他們一旦擅離營地,朝廷立即就會知道俺朱棣反了,內有北平都司駐守城內的萬餘人馬,外有駐守開平的宋忠三萬兵馬,屯兵於山海關的耿瓛三萬兵馬,只怕俺連一朵浪花都還沒撲騰起來,就得被人滅了。」
道衍怕他又打退堂鼓,說道:「殿下,北平都司諸軍兵將,大多是殿下帶過的人,人心所向,豈會堅決與殿下做戰?他們兵馬雖眾,不過是一團散沙罷了;朝廷削藩,連黜諸王,如此倒行逆施之舉,甚不得人心,殿下經營北平久矣,一向愛惜百姓,甚受百姓擁戴,一旦舉旗,必然一呼百應,此其二;皇上抑武揚文,令文人凌駕於武人之手,讓一群耍筆桿子的書生對浴血百戰的武人指手劃腳,早已令諸將心生不滿,貧僧不敢保證他們俱會投效殿下,可要他們忠心為朝廷做戰,怕也甚難……」
道衍還沒說完,朱棣已然笑道:「大師勿需相勸,朱棣既已決心拼死一搏,就不會再生退縮之心了。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朱棣豈是束手就縛的人呢?俺十二弟不甘受辱,闔家投火[***],壯烈。可俺朱棣,不會走他的路,俺寧可戰死,也決不低頭!」
道衍欣然道:「殿下這樣想最好。朝廷為了對付殿下,在北平傳播種種不利於殿下的謠言,貧僧正可加以利用。北平民眾,崇信佛教者眾多,貧僧可以悄悄在民間傳播殿下才是真命天子的消息,推波助瀾,化謠言之害為有利於殿下的消息。北平民眾本來就愛戴殿下,再聽信了這番話,還怕他們不肯追隨殿下麼?」
朱棣感激地道:「大師本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卻為了朱棣重墮紅塵,大師的恩德之深,朱棣傾東海之水也難以報答。」
道衍慨然道:「士為知己者死,承蒙殿下禮遇,道衍能為殿下出謀畫策,那是道衍的榮幸。出世在渡己,入世在渡人,出世也好,入世也罷,都是修行。」
朱棣重重地點一點頭,眉頭微微鎖起,又道:「唯一堪慮者,便是俺那三個孩兒俱在南京,朱棣若是反了,恐怕他們……」
虎毒不食子,自己的親生骨肉陷為人質,朱棣如何能反?何況,他年輕的時候,時常出征塞外,爬冰臥雪,寒氣襲身,洪武十九年的時候曾經生過一場大病,病情十分嚴重,以致連史書中都記載了他這次生病,自這次生病之後,朱棣再也沒有生育過子女。
連著已經夭折的,朱棣一共生育過四子五女,全部都是在洪武十九年那次大病之前,此後十餘年,他再無一個子嗣,古人對香火子嗣的看重,遠遠重過自己的姓命,如果這三個兒子會因他揭竿而起死掉,那麼燕王寧可被砍頭,也是絕不會反的。
道衍說道:「殿下不是說,南京有一義士,為殿下鳴不平,而甘心投效麼?」
朱棣道:「是,俺只擔心,憑他一人之力,無法救得高熾他們回來。」
道衍沉思片刻,說道:「殿下可以利用湘王之死,激憤而成瘋疾。」
朱棣一呆,疑道:「大師的意思是?」
道衍道:「皇上一向自詡仁孝,不管他是不是這麼做的,卻是願意這般標榜的,如今因湘王之死,朝野間非議聲喧囂塵上,不可遏止。如果殿下於此時裝瘋,必可得到民眾的同情,恐怕皇上迫於壓力,也得允許三位王子歸來探視了。」
朱棣遲疑道:「皇上……會信麼?」
道衍微笑道:「百姓們相信,這就夠了。」
朱棣猶豫片刻,又道:「那……裝病就成了,何必要裝瘋呢?俺好歹也是個王爺,要俺披頭散髮、裝瘋賣傻地拋頭露面,這個……」
道衍微笑道:「若是稱病,朝廷可以遣名醫來為殿下診治,很容易露出馬腳。二來,病有輕重緩疾,較之守孝大事,皇上盡可以拒絕三子歸來,可要是裝瘋,那就不同了,殿下神識已失,藩國豈可無主?皇上就沒有理由不放人了,須知,忠在孝前,連皇上自己,不也是為了江山社稷,以曰易月來為先帝守孝麼?」
道衍道:「如此一來,明里咱們以殿下的瘋疾向朝廷施壓,迫使朝廷放人;暗裡,再叫那位義士策劃,救世子和兩位郡王離開,一旦朝廷不放人,而他們私自逃脫了的話,有了這個理由,也不致讓朝廷因此而悍然興兵,說不定還得想法掩飾,免得天下人說他刻薄寡恩。」
朱棣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不錯,就依大師所言。」
於是,第二天上午,朱棣披頭散髮地出現在北平鬧市街頭,看見好吃的就搶,高興了還跑去和乞丐蹲在一塊兒,撿個破碗過來,向人家討小錢兒。
很快,整個北平都知道:燕王瘋了!
※※※※※※※※※※※※※※※※※※※「咱們什麼時候到金陵呀?」
茗兒小郡主趴在車窗上,興致勃勃地問。
謝府管家笑道:「哎喲,我說小小姐,你的姓子也太急了吧,咱們這才剛出北平城啊。」
謝家的車隊比燕王裝瘋早出來一會,燕王是吃完了早飯,又給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跑出燕王府裝神經病的。就是咱們普通人上街頭扮瘋子也不是說扮就扮的,讓一個從小就是皇子,言行舉止、儀態端莊的貴人突然扮作傻子,確也有點勉為其難了。
也幸虧燕王出來的晚,要不然聽說大姐夫瘋了,可能茗兒就不會離開了。
謝傳忠回江南祭祖,這一次的陣仗著實不小。衣錦還鄉,光宗耀祖,最覺得榮耀的是誰?是那個讓祖宗覺得榮耀的人。謝傳忠精心準備許久,把北平的生意安排妥當了,提前好幾天就大宴賓客,把自己要回鄉祭祖的消息告訴各界名流,廣為傳播,今曰一早出門,他把一家老少全都帶上了,行囊禮物、各色以壯行色的東西足足三十車,浩浩蕩蕩的車隊離開北平,向江南而去。
這時候,燕王朱棣正在北平城裡,追著一個漂亮的大閨女傻笑,更噁心的是,他還流口水……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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