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見得李弘信神情凝重,想了一下,才問道:「王爺,此人殺的都是朝廷官員,難道是專門與朝廷作對的反賊?」
李弘信嘆道:「侯爺,不瞞你說,本王自幼生長在這成都城,已經五十多年,可是卻從不曾見過此事發生。本王也不瞞你,曾經也得罪過不少人,時至今日,本王也知道有許多人想要取本王的性命,所以本王的王府之中,還是有幾名高手。」
「這是應該的。」齊寧立刻道:「莫說王爺這等英雄人物,就算是晚輩,人畜無害,卻也有不少人想要取了我性命。」
李弘信微微頷首,道:「你們齊家和我們李家,都是有過殺孽的,難免被人所仇恨。」頓了頓,才冷笑道:「可是這麼多年,本王大風大浪都走過來,卻被這次的刺喉客所難住。刺喉客武功極高,潛入本王的王府,竟然是神不知鬼不覺,如果不是本王半夜回去房中,飛瓊被人所殺,那也是無人察覺。」
「王爺確定飛瓊是被刺喉客所殺?」
李弘信點頭道:「確鑿無疑。刺喉客似乎還擔心別人認不出他,每次下手,都是穿喉而出。」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幾名官員連續被殺,本王和韋大人有過商議,不想讓城中太過恐慌,所以盡力封鎖消息,可是城中的百姓似乎也得到了一些風聲。今次飛瓊被殺,如果被城中百姓知道刺客連蜀王府都來去自如,難免更是驚慌,所以本王只是讓人在府里略作安排,回頭悄悄地下葬就好。」
齊寧嘆道:「王爺府中出此大事,卻還要出城相迎,更在此為晚輩設宴,晚輩實在是實在是愧不敢當!」
李弘信搖頭笑道:「不是這樣說。你好不容易從京城而來,而且是奉旨,本王又怎能不接待?」看向韋書同,問道:「韋大人,黑岩嶺那邊是否已經準備撤兵?」
韋書同立刻道:「下官已經令他們兩日之內撤出黑岩嶺。」
「本王知道消息之後,也已經派人前往。」李弘信微微頷首,隨即含笑向齊寧道:「侯爺,此番黑岩嶺之事,本王派了手下的錦官衛前往,不知朝廷是否有什麼異議?」
齊寧搖頭笑道:「那倒沒有。」
李弘信笑道:「本王如今是大楚的臣子,在成都頤養天年,其實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無妨。實話實說,此番本王派兵過去,也只是表明一個態度,但凡想要禍亂西川,本王第一個不答應,只是本王沒有想到黑岩洞事件背後還另有隱情。」
齊寧道:「王爺有所不知,白棠齡被刺,與黑岩洞並無干係,是另有奸人所為,想要嫁禍黑岩嶺。幸好白棠齡死裡逃生,否則咱們可是冤枉了好人。」
「不錯不錯。」李弘信立刻道:「本王已經知道此事,聽說之後,也是吃了一驚。」皺起眉頭,問道:「韋大人,侯爺,依你們所見,這背後到底有什麼名堂?為何有人想要嫁禍黑岩洞?」
齊寧搖頭道:「事情撲朔迷離,晚輩還真是沒有任何頭緒。」
李弘信抬手道:「來,侯爺,不要停筷子,邊吃邊說。」夾了一筷子,忽地放下,問道:「侯爺,你會不會覺得這件事情與本王有關係?」
此言一出,齊寧心下微微吃驚,暗想這蜀王果然是不走尋常路,萬沒有想到他會在飯桌上有此一問,本就驚訝,面上更是放大作出誇張之色:「王爺為何會這樣說?」
李弘信放下筷子,淡淡笑道:「侯爺,不瞞你說,自從當年本王歸順大楚之後,這麼多年來,一些中傷之言從未斷過。」
「中傷之言?」齊寧也是放下筷子,「王爺的意思是?」
「總有人說本王想要謀反。」李弘信笑道:「侯爺難道就不曾聽過一絲風聲?」
齊寧心下微緊,暗想李弘信並非凡人,言行出人意料,一時間還猜不透這老傢伙的心思,皺眉道:「王爺清者自清,難道還在意別人的中傷之言?」
李弘信嘆了口氣,道:「本王是武人出身,說話素來不喜歡拐彎抹角。有人說,本王在西川是土皇帝,還說本王當年歸順大楚,是迫於無奈,嘿嘿,侯爺,本王今日實話對你說,當年本王年輕氣盛,楚軍攻打西川,本王滿心不服,只覺得以自己的能耐,足以與任何人一決雌雄。可是錦衣老侯爺用兵如神,而且楚軍驍勇善戰,本王最後歸順,雖然也確實是因為勢不由人,但是說到底,還是本王那時候想明白,本王並非自己想的那麼能耐。」
齊寧道:「王爺文韜武略,天下皆知。」
「你這是給本王這張老臉留面子。」李弘信擺手笑道:「本王心裡很清楚,比起錦衣老侯爺,甚至令尊,本王都是遠遠不及。這些年下來,本王每每深思,卻也是想得明白,做一個逍遙王爺,逍遙自在,又何必打打殺殺,不但於己無益,而且還讓百姓受苦!」苦笑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實在不長,經不起太多的折騰。而且本王已經老了!」說到這裡,神情竟是顯出蕭然之色。
雅廳之內沉寂小片刻,才聽李弘信繼續道:「黑岩洞事件,白棠齡被人謀刺,傢伙黑岩洞,在許多人眼裡,難免是有人想要挑起苗人之亂,繼而引起西川之亂。侯爺,我若是換做普通人,第一個懷疑的你猜是誰?」
「請王爺賜教!」
李弘信撫須笑道:「不是別人,正是本王。有些人一直覺得本王心存不軌,想要看到西川大亂,然後藉此機會蠢蠢欲動,哈哈哈哈!」
齊寧心中其實便是這般想,卻實在料不到李弘信竟是直接說出來,心中有些錯愕。
「可是本王可以告訴你,這次事件,與本王毫無關係。」李弘信神情忽地變的嚴肅起來,沉聲道:「本王知道,就算對別人這樣說,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本王累了,而且如今國泰民安,西川百姓要過太平日子,本王如果逆著民心而為,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神情坦然,神情嚴峻,齊寧心下暗想,難不成這次事件確實與李弘信並無關係。
韋書同一直沒有做聲,此時終於道:「王爺,有人想要蓄意中傷,您根本不必在意。只要朝廷相信王爺,皇上相信,別的都不重要。」
「本王知道。」李弘信神情依然十分嚴肅,想了一下,終於道:「本王自小生養在西川,對這片土地充滿感情。這麼多年來,西川黎民休養,豐衣足食,韋大人在西川也是兢兢業業,平日裡本王和韋大人說的也不多,但是心裡卻很感激。」
「王爺言重了。」
李弘信搖頭道:「本王今日說完這番話,以後你們或許再也不會聽到本王這樣說話。本王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們,本王想看到西川的安定太平,不想有人破壞。可是本王得知黑岩洞事件另有隱情之後,就開始擔心,西川有一股勢力正準備讓西川動盪起來。」
「王爺看出這中間有蹊蹺?」齊寧立刻問道。
李弘信冷笑一聲,道:「有人想要禍亂西川,本王第一個不答應。」頓了一下,才道:「侯爺可聽過地藏?」
齊寧心下一怔,但面上卻還是道:「王爺說的地藏,可是地藏王菩薩?晚輩聽過,地藏王菩薩是地府之王。」
「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藏如秘藏。」李弘信緩緩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地藏王菩薩本是可以成佛,但是為了度盡地府亡靈,卻自願留守地府,發下了宏願。」
韋書同看起來有些疑惑,似乎不知道李弘信為何會提到地藏王菩薩。
齊寧也是微笑道:「王爺是喜歡佛法嗎?」
「本王這幾年確實研習佛法,年紀大了,總想找些事情做做。」李弘信含笑道:「據說有人傳言本王吃齋念佛,那可是以訛傳訛了,本王雖然捐造了幾座廟宇,可是卻從沒有吃齋。每天酒肉不斷,若是連酒肉都不能吃,乾脆要了本王的性命就是。」
三人頓時都笑起來。
李弘信隨即神情一冷,道:「本王說的地藏,不是地藏王菩薩,而是一股勢力。」
「勢力?」齊寧皺眉道:「王爺,您說的晚輩有些聽不懂。」
李弘信道:「本王也是偶爾得知,隱秘之處,有一股勢力以地藏為尊,神出鬼沒,便在這兩年,游弋在西川,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這幫人十分狡猾,本王其實暗中派人調查過,一無所獲,但這股勢力確實存在於西川,而且確實危及西川的安定。」
韋書同皺眉道:「王爺,下官對此一無所知。」
齊寧心中暗想,先帝派你前來西川坐鎮,怎麼說也應該是個精明能幹之人,怎地西川地頭的事情,這也不知那也不知,實在不知道這西川刺史是幹什麼吃的。
不過聽話風,這兩人雖然都在成都,不過平時似乎並無多少交往。
想想也是,韋書同是朝廷所派,一個重要使命是監視蜀王李弘信,兩人如果平時深交,反倒是見了鬼。
李弘信道:「本就是魑魅魍魎,行蹤詭異,韋大人不知道並不奇怪,知道這股勢力存在的人少之又少。」雙目如刀,冷冷道:「本王懷疑,黑岩洞事件,恐怕與這地藏脫不了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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