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一身灰色勁衣,面罩頭套,正是後來與白猴子兩人一起追趕上來的灰衣人。
齊寧見得那人身形極快,眨眼間已經近在眼前,也不猶豫,挺刀刺過去,本以為這一刀刺去那人定會閃躲,孰知竟是雙掌迎上來,左右分開,任由齊寧的長劍往他心口刺過去。
齊寧大是吃驚,暗想這人難道是求死不成?生死攸關,也不客氣,眼見得長刀便要刺入那人心口,卻見到那人左右雙掌猛地往內一交錯,便聽得「嗆」一聲響,齊寧手中的大刀竟是被那人雙掌生生折斷。
齊寧心下駭然,那人眸中划過一絲異色,身形卻依然前欺,一掌往齊寧面門拍過來,另一掌則是拍向齊寧的胸口,齊寧心知此人的武功了得,立刻後退兩步,手中斷刀向那人狠狠地擲過去。
灰衣人掌力吐出,那斷刀尚未接近他身體,便被掌力震開,隨即身形繼續前壓。
此人身法好快,齊寧動作雖然敏捷,但身上畢竟負著一人,速度便慢了半拍,想要閃躲,灰衣人手掌已經是近在眼前。
齊寧無可奈何,只能拍出一掌迎了過去,正抵上對方一掌,他這依然是炎陽神掌的招式,兩人手掌相接,齊寧便感覺一股強橫的掌力洶湧而來,他體內的真氣自然而然地生出相應之力,護住了心脈內臟,不受損傷。
只是這一掌對過,瞬時間全身劇震,身體連退數步,說不出的難受,他只怕那灰衣人再以掌力來擊,大叫一聲,放腳向馬群跑過去。
那灰衣人與齊寧對了一掌,卻也是退了兩步,眸中顯出驚訝之色,顯然是沒有想到齊寧的內力卻也是如此渾厚,正要追上,猛地身體一震,抬手看了自己掌心,眼中顯出駭然之色,厲聲道:「不要讓他們逃了!」
齊寧這時候已經是衝出圈子,身後眾人立刻飛步趕上來,聽的眾人呼喝有聲,齊寧雙足一蹬,已經是騰身躍起,落到了一匹馬背之上,他倒沒有想到自己負人之後,還能如此輕鬆躍上馬背,心知兇險時刻,潛力卻是爆發出來。
他扯住馬韁繩,兜過馬頭,眾人身後呼喝追趕,馬群頓時受驚,四處散開,一時間竟是將那幫人擋住,齊寧已經是催馬便走,此時正值深夜,他記得來時之路,向那邊飛馳過去,奔出一段,前面便是那片松樹林,也不猶豫,催馬進了松樹林內。
聽到身後馬嘶聲聲,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到那群人卻已經是騎馬追趕過來。
他聽得身後向百影沒有動靜,問道:「向叔叔,你怎麼樣?能否挺得住?」卻沒聽到向百影答應,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到向百影臉色慘白,雙目緊閉,牙關緊咬,身體搖搖晃晃,若非自己一隻手在後環住,向百影早就落馬。
這時候已經沒有時間停下來看向百影的情況,快馬急催,身後眾人距離也不算太遠,能夠清晰聽到追趕之聲。
沒過多久,眼見得便要折到大路之上,齊寧卻是轉身抱住向百影,飛身從馬背上躍下,那馬卻不停留,繼續向前飛奔,齊寧抱著向百影落地之後,迅速往邊上的草叢中過去,月光之下,瞧見後面那群人的身影,立時趴在草叢之中。
十餘騎飛馳而來,也沒有注意齊寧抱著向百影躲在草叢中,都是從旁飛馬掠過,等到這群人跑過,瞧不見身影,齊寧立時背起向百影,往南邊飛奔過去,他生怕那幫人看到空馬折返,一刻也不停歇,好在他真氣淳厚,這一口氣跑出了十數里地,腳下終是有些疲軟,放緩了腳速,抬手拭去額頭汗水,夜風吹過,四下里幽靜異常,草木依依,山巒起伏,一時間卻也不知到身處何方。
向百影尚未甦醒,雖然已經跑出十數里路,齊寧卻也不敢停步,只往那些崎嶇難行之地過去。
又走了十來里路,早已經是沒了路徑,到得一處山坳之中,忽聽到轟轟之聲響起,抬頭望過去,借著月光,發現前面竟然出現一道瀑布,他正感口中乾渴,背著向百影過去,將向百影小心翼翼放在一塊岩石上,這才過去捧了水喝,瞧見那牛皮袋還掛在向百影腰間,走過去摘下牛皮酒袋,裡面只剩下小半袋酒,拿著酒袋過去灌滿,這才回到向百影身邊,扶他坐起,餵他飲水。
向百影微微睜開眼睛,灌了幾口水下去,齊寧又用水幫他洗了臉,向百影的臉色終於恢復了少許血色,微微一笑,道:「今天今天可多謝你了!」他從前說話都是中氣十足,聲線渾厚,此刻卻是有氣無力。
齊寧忙問道:「向叔叔,你你現在可好些了?也不知道是否甩開那幫傢伙,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向百影輕輕搖頭,道:「我傷了內脈,一時難以恢復。」
「你你傷了內脈?」齊寧一怔,急問道:「是是誰傷了你?也是那幫傢伙?」
向百影道:「我中了毒,丹田的經脈被藥性所封,無法無法運力,被這幫人追殺之時,只能只能易經換脈,勉強催動內力,只是如此一來,自催內脈,內力也撐不了多久。」他雖然受傷不輕,卻還是哈哈一笑,道:「若非如此,只怕等不到你過來,我就成了那幫人的刀下之鬼。」
齊寧這才知道,向百影方才昏厥,可能是因為內脈受傷所致,問道:「我該如何幫你恢復?」
「易經換脈,非比尋常,並非藥物可以恢復。」向百影道:「我需要靜養兩三個月,或能恢復過來。」
齊寧心下吃驚,以向百影這等高手的修為,要恢復元氣需要兩三個月時間,可見他受創之重。
他此時倒也明白,那易經換脈之法固然讓向百影拼死抵擋,但卻是迫不得已的選擇,想來向百影當時已經是做好了身死荒郊的打算。
齊寧暗想若要靜養兩三個月時間,自然要找一個極其安全之所,而且向百影受傷的消息,還真不能傳揚出去,人心險惡,江湖暗流涌動,方才那幫人被向百影逃脫,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費盡心思找尋向百影,而江湖上別有居心之輩若是曉得向百影受傷,只怕又要掀起一場波瀾。
「向叔叔,你歇上一歇,我送你去丐幫。」齊寧道:「那幫人不會善罷甘休,只要咱們到了丐幫,有丐幫保護,那幫人就沒了法子。」
向百影哈哈一笑,卻是感慨道:「當年那人救了我一命,想不到二十年後,你又救了我一命,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啊?」齊寧一時沒能明白,「那人?向叔叔,你說的是誰?」
向百影搖搖頭,微呼吸吐納,忽地眉頭一皺,「哇」地一聲,已經是吐出一口鮮血來,齊寧大驚失色,急忙扶住,向百影苦笑搖頭道:「看來是真的不成了,現在連一絲兒真氣都不能提上來,嘿嘿,向某六歲學武,八歲修煉內力,到如今三十多年,還從無經受過此等狀況,如今連個廢人也算不上。」
他言語之中,帶著些許落寞,齊寧倒也能體諒他此時的心境,向百影畢竟是天下屈指可數的頂尖高手,縱橫江湖半生,威風凜凜,可如今竟然連一個普通人的氣力都及不上,心中自然有些失落。
「向叔叔,你也別著急,到了丐幫,休養幾個月,你就能恢復如常。」齊寧道:「今晚那幫傢伙,一個都逃不了。」
向百影嘿嘿一笑,抬頭望著天上明月,若有所思。
齊寧輕聲問道:「向叔叔,你你怎麼也會中毒?連九溪毒王也不敢對你下毒,這天下間,還能有誰給你下毒?」
向百影眼角微微抽動,淡淡一笑,並不說話。
齊寧心下奇怪,見向百影似乎是不願意多說,暗想這向幫主到底在尋思什麼,正自奇怪,忽地瞧見向白影伸過一隻手來,兩根手指中間,竟然夾著一張紙條,齊寧一怔,見向百影對著自己微微點頭,明白過來,接過紙條,打開來,借著月光,卻發現紙條之上並無字跡,只畫了一個半月,一條長線在那月形圖案之上,圖形古怪,齊寧一時看不出其中玄機,一臉疑惑。
「這是我和夙影小時候的約定。」向百影依然是仰首望月,輕聲道:「當年她父親過世,將她託付給向家,初到向家時候,夙影夙影很是膽小,或許在她看來是寄人籬下,做什麼都要看人臉色。」
齊寧「哦」了一聲,也不多言,心想原來這是陸夫人所畫,又看了一眼,雖然只是一副極為奇怪的圖形,但字跡娟秀,倒還真是出自女人的手筆。
「那年春節,府里來了不少親戚,有些孩童性格頑劣,瞧見夙影在畫畫,便過去招惹,還搶了她的畫筆。」向百影回憶往事,唇邊卻是顯出一絲淡淡笑意:「我在旁瞧見,便過去將那幾個孩童打了一頓,見她在紙上畫了一個月亮,便拿起筆加了這條線,告訴她說,以後要是有人欺負她,無論我在天涯海角,只要看到這幅圖,我就會趕到她身邊保護,那月亮是她,上面加上一筆,就等若是幫她撐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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