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兒有些詫異,齊寧回過頭,見到隆泰面帶微笑,這時候卻看到鞦韆易走過來,道:「老夫先告辭。」他似乎對秦淮河上的氣氛並不適應,隆泰也不挽留,微點頭道:「辛苦了。」
鞦韆易瞧了齊寧一眼,終是沒有多說什麼,快步離去,隆泰瞧著鞦韆易背影,若有所思。
齊寧輕聲道:「仙兒,蕭公子既然有雅興,你不妨獻藝一手,這蕭公子也是精於音律之人,請他品評一二。」
卓仙兒靦腆道:「侯爺吩咐,仙兒就只能獻醜了。侯爺,那那仙兒下去準備一番。」
齊寧點點頭,等卓仙兒退下,這才轉身,看向隆泰身後的向天悲,輕聲問道:「向大人耳力驚人,是否剛剛發現仙兒在外面?」
向天悲淡淡道:「今夜密見,自然是不好讓不相干的人知道。她剛剛靠近房門,應該沒有聽到什麼。」
隆泰笑道:「該談的事情已經談完,向師傅,你也是精於音律之人,聽說這位卓仙兒琴技了得,咱們就借著錦衣候的光,享享耳福。」
齊寧道:「皇蕭公子對仙兒也知道?」
「你別誤會。」隆泰笑道:「我可不是讓人調查,只是不久前秦淮河上舉行花魁大會,我聽聞一二。這是京城十分熱鬧的事情,我總是能夠得到一些消息的。聽說這仙兒姑娘的琴技了得,我倒一直想見識見識,是否徒有虛名。」
齊寧道:「宮廷之內的高明樂師多如牛毛,仙兒只怕是及不上他們的。」
隆泰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瞧了瞧被向天悲損毀的房門,笑道:「錦衣候,回頭派人給這裡換上一扇門,莫讓人家說咱們蠻橫霸道。」轉身回到屋內,在桌邊坐下,齊寧心想這是向天悲損毀的,又關老子屁事,也回去坐下。
他本想詢問皇帝為何對西川的情勢如此了解,比自己得到的訊息還要多,但想著隆泰若願意說,自己不問他也會說,他若是不願意,自己還真不好多問,拎起茶壺,為隆泰斟上茶,笑道:「皇上,這裡的茶水不比宮裡,您受委屈了。」
隆泰笑罵道:「少廢話,十里秦淮,鶯鶯燕燕,齊寧,你小子可比朕舒服得多,想來就來,朕這次出宮,還要精心準備,偷偷摸摸。」
「皇上是偷摸出宮的?」齊寧詫異道。
隆泰道:「你當朕是大搖大擺出來的嗎?要是被嘿嘿,被太后知道,少不得又要在朕的耳邊囉嗦好幾天。」擺手道:「罷了,朕出來一次不容易,也不能耽擱太久,聽完仙兒姑娘的曲子,就該回宮了。」
齊寧笑道:「皇上出宮,只為一見鞦韆易,然後聽一首曲,仙兒倒是榮幸得很。」
「你是否心裡在想,朕為何會對西川的事情知道的這麼多?」隆泰端起茶杯,瞥了齊寧一眼,「朕很多事情不告訴你,是不想你捲入太多,你應該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麻煩也就越多。」
齊寧笑道:「皇上多慮了,臣赤膽忠心,皇上讓臣辦的,臣會全力以赴,皇上不想讓臣知道的,臣也不會多問一句。」
隆泰嘿嘿一笑,終是壓低聲音道:「黑岩寨事件發生的時候,朕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李弘信,覺著這都是李弘信在背後興風作浪。李弘信早已經不能與當年相提並論,但是此人在西川存在一天,對朝廷便是一天的威脅。」
齊寧微微點頭道:「李家在西川經營數代人,常言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不比從前,也不能掉以輕心。」
「你可知道,李弘信歸附我大楚之後,每年都會派人前來京城。」隆泰神情淡漠:「朕還知道,他在西川控制著諸多的生意,說他日進斗金也不為過,而這其中許多的銀錢,便是送到了京城來,打點京城裡的官員,據朕所知,京官之中,至少有半數都拿過他李家的銀子。」
齊寧皺起眉頭,隆泰冷笑一聲,繼續道:「有銀子送上門,許多的大臣覺著不拿白不拿,何必拒之門外。可是他們也不想一想,李弘信每年要在京里耗費如此巨大的錢財,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人錢財,為人消災。」齊寧嘆道:「說到底,李弘信當然是想讓這幫官員為他說好話,就算不為他說話,也不要壞他的事。」
隆泰點頭道:「不錯,所以一直以來,但凡朝中提到李弘信,都是說他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並無任何的異心,有些話說多了,也就被人當成是真的了,黑岩寨事件發生之前,朝中上下都覺著李弘信再無威脅,甚至黑岩寨事件發生之後,朝廷的風向,也都是說黑岩寨持寵生嬌,並無人提及會不會與李弘信有關。」
齊寧皺眉道:「所以李弘信這些年在京里花費的銀子,也是大見效果。」
「你可知道朕為何派你去西川?」隆泰凝視齊寧,「你是朕最信任的人,這自然是緣由,可另有緣由,你可知道?」
齊寧道:「錦衣齊家和西川李家當年結下讎隙,而且據我所知,李弘信在京城每年耗費龐大的贏錢,卻無一文銅錢進到錦衣侯府。」
隆泰笑道:「錦衣齊家素來廉潔,潔身自好,齊家與李家有仇,李家想送銀子也是不敢的。」端杯飲茶,才繼續道:「調查黑岩寨事件的人選,朝中也有不少,許多也都是精明能幹,可是朕派他們去,只怕到了西川,非但不能詳加調查,只怕還要與李弘信坑壑一氣,迷惑於朕。」
齊寧微微頷首,心想這也是實情,堂堂西川刺史韋書同,就曾被李弘信找了個把柄控制在手中,李弘信手中有的是銀子,若是派了一般人過去,在李弘信的金錢攻勢之下,未必真的會盡心查案。
「皇上覺著我去西川,定能查出一些線索來?」齊寧笑問道。
隆泰搖頭道:「其實朕並無想過你真的能查出什麼,你後來的表現,超出朕的估計,讓朕很是歡喜。」
「皇上,這這話是什麼意思?」齊寧驚訝道。
隆泰壓低聲音道:「朕從一開始就懷疑李弘信與此事有關,李弘信在西川根深蒂固,調查黑岩寨事件,想要正大光明去查出一些東西,實在不容易,所以朕兩路並進,一路作為掩護,一路則是暗中調查。」
齊寧身體一震,隆泰緩緩道:「只有錦衣齊家的人到了西川,才會讓李弘信不敢掉以輕心,也定會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的身上。齊家與李家讎隙極深,所以李弘信知道如果是齊家的人到了西川,定會全力以赴,要找到李家的破綻漏洞,他自然要全力來應付你!」
齊寧此時已經明白過來,苦笑道:「皇上讓我去西川,其實是一個幌子,目的就是為了讓李弘信將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而皇上暗中派了另一路人手,那才是真正地調查黑岩寨事件。」
隆泰伸手搭在齊寧肩頭,道:「你不要怪朕,朕並不是存心想瞞你,可是朕如果將事情告訴你,你在西川的表現就不會太過自然,西川之事,事關重大,朕不能不小心謹慎。」微笑道:「可是你在西川的表現,比朕想的還要好,如果不是你,朕這次只怕要是算了。」
「失算?」
「朕一直以為是李弘信在搞鬼,但事情的發展已經證明,李弘信並非真正的幕後黑手,他充其量只是一枚棋子而已。」隆泰神情凝重起來:「以他如今的勢力,根本不可能說服苗人叛亂,也不會真的有苗人投奔於他,聽從他的號令。」
齊寧皺眉道:「蒼溪大苗王被害,皇上自然早就知道。」
隆泰頷首道:「大苗王的次子朗察都魯害死大苗王,設計栽贓你與丹都骨,差點奪得大苗王之位。朗察都魯膽敢設下如此陷阱,其後自然是有人撐腰,而那個人,絕不會是李弘信,朗察都魯也絕不會聽從李弘信的指揮。」
齊寧心想這小皇帝對所有事情一清二楚,比自己所想還要藏得深的多,只聽隆泰繼續道:「蒼溪苗寨發生的變故,讓朕已經清楚李弘信並非真正的黑手,其後千霧嶺上發生的一切,讓朕明白,西川連番發生的事情,是有人精心編制了一張大網。」嘆道:「那時候朕就一直擔心你在西川會發生意外,朕只以為你的對手是李弘信,可後來的發展,讓朕知道,當時你的對手,比李弘信要強大得多。如果不是你在蒼溪苗寨揭穿了朗察都魯的陰謀,那麼他一旦成為大苗王,朕最擔心的苗家叛亂就會發生!」
齊寧嘆道:「皇上運籌帷幄,臣欽佩萬分。」皺眉道:「可是皇上為何對西川的事情會如此關切?此番甚至親自面見鞦韆易,讓他調查此事?」
「此事從一開始,就是大手筆。」隆泰道:「京城疫毒的目的,是為了栽贓黑蓮教,但事實上卻又並非完全如此。要栽贓黑蓮教,引得神侯府對黑蓮教出手,還有許多的方式,為何對手卻偏偏要在京城大動干戈?」
齊寧微微點頭道:「皇上所言極是,其實我也一直覺得,京城疫毒,恐怕不止栽贓黑蓮教那麼簡單。」
「你自己想想,如果當時沒有及時控制疫情,會是怎樣一個後果?」隆泰神情冷峻:「京城會陷入混亂,等到疫情嚴重之時,只怕連兵馬也無法控制情勢,真要是那個時候,建鄴京城就會成為死城,朕將不得不遷都,一旦遷都,局面大亂,居心叵測之輩就能找尋到時機。這是京城疫毒造成的最嚴重最可怕的後果,而事實上我們控制住了疫毒,將危害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卻依然讓神侯府找到機會發出了鐵血文,齊寧,你自己想想,對手何其了得,無論疫毒蔓延成與不成,都能取得他們想要的結果,不單是神侯府,甚至是朝廷都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小皇帝目光如刀:「要謀劃這樣大的布局,我們的對手難道是泛泛之輩?朕懷疑,編制這張網的是一股龐大的勢力,甚至有朝臣也在其中。」——
ps:這兩天更新緩慢,在這裡向大家先道個歉。昨天一天沒更新,前天下午的時候,就開始發高燒,可能是裝逼洗冷水澡洗的,一直到昨天都是頭昏腦漲全身無力,到昨天晚上終於開始恢復過來。前段時間,不但錦衣正文,還在趕一個劇本,非常辛苦,再加上連續洗了幾天冷水澡,然後就懵逼了。這裡再次向大家道歉。今天已經緩過來,這張先發出去,下午再繼續,大家多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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