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寧道:「你好像對淮南王十分忌憚,怎麼,他對咱們齊家有意見?」
毛文壽道:「世子有所不知,當年聖上冊立太子的時候,朝中就有一番爭議,有人甚至直接上書,求聖上傳位於淮南王,這自然是淮南王在背後授意,不過冊立太子,也確實一度起了風波,甚至懲處了幾名官員。」
「哦?」楊寧道:「淮南王對皇位一直念念不忘?」
「如果只是淮南王有這心思,那也不足為懼。」毛文壽道:「可是據下官所知,朝中有不少人是站在淮南王一方,四大侯爵之中的金刀侯,與淮南王的關係便不差。」
「金刀侯?」
毛文壽雖然只是地方太守,但顯然對朝中局勢也是頗為了解,解釋道:「世子,當年太祖征討天下,麾下雲集了一干良臣猛將,金刀侯便是太祖皇帝一手提拔起來,除了金刀侯,朝中如今還有不少是當年太祖皇帝的嫡系,太宗皇帝繼位之後,也是提拔了不少人才,錦衣侯齊家,就是太宗皇帝一手提拔。」
楊寧立時便明白過來,照毛文壽這樣說,如今的楚國,依然是存在著太祖一系和太宗一系兩派人馬。
金刀侯為首的許多官員是早年被太祖所提拔,這些人對太祖皇帝自然還存有感念之心,而錦衣侯雖然兩代侯爺功勳卓著,卻是太宗皇帝所提拔起來,太祖一系的人馬,自然還是期冀太祖的直系子孫淮南王能夠繼承江山,而錦衣侯這些後起之秀,自然是力保太宗皇帝一系,也就是支持當今太子。
「太宗皇帝既然繼承了皇位,難道.....難道沒有想到後來之事?」楊寧忍不住壓低聲音道:「太祖一系的官員心存異志,難道太宗皇帝看不出端倪?」
「其實這也不用去看端倪,一直以來,對於儲君繼位,一直都是風雨不歇。」毛文壽嘆道:「太宗皇帝傳位於當今聖上,那時候就有不少人上書,求聖上立淮南王為太子,而且人數還不在少數,其實一開始也沒有多少人說起太宗承諾要傳位於淮南王,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許多風聲就開始傳遍,說太宗皇帝當年接下玉璽的時候,答應過淮南王一旦長大成人,就會歸還皇位,是真是假,如今誰也無法確定。可是不少人就是拿著這件事兒說話,非說淮南王才是正統的皇位繼承人。」身體前傾,壓低聲音道:「太宗皇帝封了淮南王為王爵,風波才小了一些。」
「九五之尊,國之根基,淮南王和他手底下那些人野心不死,對皇位始終是個威脅。」楊寧低聲道:「太宗皇帝就沒想過打掃一下?」
毛文壽道:「其實太宗皇帝一直都在做準備,本來金刀侯是我大楚第一名將,金刀侯一族有不少能征善戰之人,金刀侯在軍方的威望,當年可說是無人可出其項背。太宗皇帝為了削弱金刀侯在軍方的影響,所以重用老侯爺,老侯爺不負聖上期望,戰功赫赫,威望與金刀侯不相上下。只是當時國家未穩,外有強敵,太宗皇帝若是出手太狠,只怕咱們大楚便先要亂了。」
楊寧微微點頭,倒也能夠理解太宗皇帝的心思。
太祖皇帝留下的人馬,都是立國的功臣,太宗皇帝雖然對那幫人也有戒備,但正如毛文壽所言,一旦掀起內部清洗,首先受害的就是楚國本身,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團結勝過一切,內亂一生,等於自取滅亡。
「太宗皇帝崩逝之後,聖上繼承大統,對淮南王也一直是大加安撫,給其諸多榮耀,此外更是提拔了許多新的官員,太祖一系的官員比及當年,勢力也是弱了許多。」毛文壽道:「大將軍鎮守淮水一線,功勳卓著,聖上也是心安。這些年來,淮南王那邊據說也老實許多,並無再惹出太大的風浪來,只在聖上冊立太子的時候,有人又上書,被聖上罷免了官職。」
楊寧道:「所以你們覺得這次聖上崩逝,太子遠在東齊,淮南王那幫人會趁機生亂?」
「這並不是不可能。」毛文壽道:「如果大將軍還在世,手握兵權,淮南王倒也不敢輕舉妄動,可是聖上崩逝,大將軍也在這個時候過世,他們就未必不會生出野心了。」
齊峰終於道:「淮南王要是真的得逞,第一個要對付的肯定是我們錦衣侯府。」
楊寧此時對朝中的形勢倒有了個大概的了解,按照毛文壽所言,金刀侯應該是淮南王那邊的人,而錦衣侯則是太宗皇帝這一系,如果被淮南王真的坐上皇位,自然不可能放過錦衣侯府。
他離京之時,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內幕,此時才知道,實際上這一陣子京城始終處在極為緊張的狀況之下,也難怪許多官員在齊景治喪期間,並不上門祭奠,甚至在出殯之日,也並無幾個官員相送,恐怕那些官員都看出宮裡不正常,而且都知道錦衣侯府是淮南王重點對付的目標,如今齊景已經過世,在他們看來,錦衣侯府就如同秋後的螞蟻,難有回天之力,所以都拉開了距離,免被錦衣侯牽累。
也難怪齊景剛死,武鄉侯不等出殯,就登門退婚,這背後卻也都是大有玄機。
他腦中轉動,心中卻是想著,齊家最近連出怪事,總不會是淮南王那幫人在背後搞鬼吧?
正在此時,忽聽門外有人匆忙稟道:「世子,有一隊人馬忽然向這邊殺過來,他們人馬不少,不知是何來歷。」
楊寧一怔,忽地拍了一下自己腦袋,道:「那是自己人,不要誤會。」知道應該是顧文章等得不耐煩,帶人殺了過來。
他來到老宅,一時倒忘記顧文章還在等著自己的訊號,道:「那是顧家的人,我不知道你們已經控制了老宅,顧家那邊做了準備,趁夜帶人過來要抓捕那幫傢伙。」
毛文壽笑道:「世子,你先歇著,我認識他們,我去解釋。」拱手出門去。
楊寧等他出門,才向齊峰道:「假齊澄被關在哪裡?」
齊峰道:「關在柴房內,世子可是要審問?」
楊寧微微點頭,齊峰道:「那邊派人守著,我們審問過一番,也沒審出什麼有用的東西,我這就去將他帶過來。」
楊寧起身道:「我去柴房!」
兩人徑自到了拆房,門外有人守衛,齊峰打開了門,楊寧進到柴房內,便見到假齊澄被捆成粽子一般丟在柴房角落裡,聽到動靜,假齊澄抬頭看了一眼,見到楊寧,吃了一驚,失聲道:「你.....你還活著?」
楊寧走過去,笑道:「大總管料定我會死?」
假齊澄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眼中卻顯出恐懼之色。
「趙淵已經死了,哦,不對,是判官。」楊寧蹲下身子,道:「那個九幽地藏,我也知道了,其實我來見你,不過是問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若是老實回答,你本就無足輕重,我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否則......!」手中一晃,已經亮出了寒刃。
「你既然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假齊澄道:「該說的我都對他們說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看來你還準備向九幽地藏效忠。」楊寧笑道:「可是那位九幽地藏可在意你的死活?據說你們效忠九幽地藏,死後可以不入地獄,既然如此,我現在一刀割斷你喉嚨,你大可以試試是否會下地獄?」說完,冰冷寒刃已經頂在假齊澄脖子上。
假齊澄眼角抽搐,道:「你.....你想問什麼?」
「稅銀去了哪裡?」楊寧冷聲道:「你們將收取的兩成稅銀送到了京城,到底交給了誰?」
假齊澄道:「你該去問你們齊家的人,稅銀送到了京城,都交給了你們齊家的人。」
「別和我賣關子。」楊寧手中寒刃又往前送了送,已經割破肌膚,鮮血流下來,假齊澄已經叫道:「是.....是你們齊家的三老太爺!」
楊寧一怔,皺眉道:「三老太爺?」
「不錯,稅銀早就送到,是齊家三老太爺派人驗收。」假齊澄道:「判官交代,這一次的稅銀,不必像以前那樣送進錦衣侯府,只要送到京城外,自有人接應。」
楊寧神情冷峻,問道:「為何要將稅銀交給三老太爺?」
「我來齊家老宅,都是判官一手吩咐,我們先挾持了真的齊澄,然後以他威脅齊泓老總管,再找機會下藥控制齊泓,然後將整個老宅控制在手裡。」生死關頭,假齊澄倒也不在乎骨氣,供認道:「我控制老宅之後,便找機會讓判官也進了老宅,自始至終,我所做的事情,都是聽他的。」
「你們與三老太爺一直有聯繫?」楊寧問道:「還是最近才聯繫上?你可知道齊玉?」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判官說過,你們齊家有我們的眼線,你們侯府的事情,判官一清二楚。」假齊澄道:「之前判官與三老太爺有沒有聯繫我不清楚,我以前也沒聽他提到過三老太爺,這邊的開支收入,都是判官一手打理,我只是聽從吩咐,具體去辦事而已。」
「侯府里有你們的眼線?」楊寧眸中一寒,「誰是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