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們是從側門進入府中,客人也還都在前廳,但府中來往的人也已經不少了,眼看著今天的新郎一整天幾乎都沒有露面,現在又牽著我從側門走進來,那些人的目光都頗為有趣。
但,也沒有人敢真的上來詢問。
只是在我們要走過長廊的時候,布圖似乎已經在那邊候著了,一見我們兩急忙迎了上來,向我們行過禮之後,然後說道:「公子,時辰快到了。」
裴元修淡淡的道:「我知道。」
然後,布圖便什麼話都不說,退到一邊去了。
他仍舊牽著我繼續往前走,但走著走著,我就感覺不對了,我們已經走過了他的房間,而接著往裡走,眼看就要到那座小橋了,我抬頭看著他:>
&里已經打掃乾淨了,」他平靜的說道:「這裡,仍舊是你的家。」
「……」
我沒有說話,但也已經明白,他說的「打掃」是什麼意思。
這一路往裡走去,仍舊那幽靜的小路,翠綠的青竹,還有安靜的房舍,甚至連裡面的擺設都沒有一點的變動,但我卻知道,前幾天晚上,這裡面到底經歷了一些什麼事,那濕漉漉的,還沾染著水露的地面,也許浸染了許多人的鮮血,只是現在被清洗乾淨了而已。
我幾步走上台階,進了門之後,回頭看見他站在門外,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而外面喧鬧的聲音,似乎已經在催促了。
他站在台階下看著我,溫柔的說道:「你好好休息。」
我想了想,說道:「我,不出去嗎?」
&不要出去。」
「……」
&不要去看。」
「……」
&天你就安安靜靜的在這裡面,好好的休息。」
「……」
&上,我會過來陪你。」
我的眼睫微微的顫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他,而他已經朝我微笑著點了點頭,最後跟身後的採薇他們交代了幾句,然後便轉身離開了內院。
我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只感覺風不停的從外面灌進屋子裡,吹得我的衣袂飛揚,漸漸的連呼吸都染上了涼意。
這時,採薇走上前來撫著我,輕輕的說道:「夫人,先進屋吧。不要著涼了。」
我沒說話,轉身走進了屋子。
幾天沒有回來,這個房間裡充滿著一股清冷的意味,我又躺到窗邊的那個臥榻上,也感覺到一絲冷意,倒是採薇很快給我送來了熱茶,又把一個香爐放在旁邊的矮几上,升起的裊裊輕煙很快便被風吹散了,彌散在我的眼中。
看我躺著不動,卻又睜大了眼睛,不像是要休息的樣子,採薇小聲的問道:「夫人,要不要看一會兒書?」
&用。」
&要不要用些飯菜?」
&用。」
&
&用服侍,我只想靜靜的待會兒。」
聽我這麼一說,她也不好再問什麼,就安靜的候在一邊,我躺在榻上,看著風吹得外面的竹子搖晃得厲害,天色也慢慢的變暗了,這時,原本已經人聲鼎沸的府中又傳來了一陣喧鬧的聲音,鑼鼓嗩吶一起響起,在遠處交織成了一片。
不一會兒,那聲音又小了許多,但並沒有消失,而是變遠了。
我下意識的道:「這是」
採薇往外看了一眼,說道:「應該是新娘子的花轎出門了。」
&
我才想起來,和之前我跟他成親是一樣的,雖然也是從這個府里嫁出娶進,但畢竟形式還是要走一遍,新娘子的花轎要從一個門出去,循著大街走一圈,然後再回來,表示是娶進門的。
我不由想起了裴元豐和薛慕華的那場婚禮。
就是在新娘子的花轎出門的時候,顏輕涵和韋正邦發難,「劫走」了新娘子,也引出了後來一連串的「意外」。
回想起來,我去過的兩場婚禮,裴元豐和薛慕華的,劉輕寒和裴元珍的,說起來都算得上是牽動四方,也是萬人矚目,可到最後,卻沒有一場婚禮是完完整整,安安穩穩的進行到最後,都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意外而中斷,甚至紅事變成了白事。
不知道今天這一場,會如何。
我喃喃的說道:「新娘子的花轎現在到哪裡了?」
採薇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是在發問,忙說道:「算時辰,出門不久,應該還有一會兒才會回來。」
&面的客人多嗎?」
&起來是挺多的。府內所有的廂房幾乎都已經住滿了。」
&是韓子桐都是子桐小姐在打點吧?」
&倒沒有。」
&
我微微蹙了下眉頭,轉頭看著她,採薇說道:「前些天府里的事情都是子桐小姐在操辦,但今天倒沒有見到她,她好像生病了,從早上就一直在房裡,外面都是布圖大人在打點著。」
&嗎?」
我低垂著眼睫,沉默了一會兒,輕輕的嘆了口氣。
採薇聽見,轉過頭來看著我:「夫人,怎麼了?」
她的話音剛落,外面又傳來了一陣比之前更喧鬧的聲音,我微微抬起頭來看著外面:「怎麼了?」
採薇也看了一眼:「不知道。應該是又有貴客到了吧。」
&嗎?……」
看著我一直翹首望著外面的樣子,採薇想了想,說道:「夫人如果想要看的話,不如奴婢陪著夫人出去看看?」
&用了,今天已經走了很多路,我腳疼。」
&
&樣吧,」我微笑著說道:「你讓人出去看看,外面都有什麼新鮮事兒,又來了什麼貴客,回來當給我說說熱鬧聽也好。一個人呆在這裡,怪悶的。」
採薇點點頭:>
她雖然被裴元修壓得死死的,但到底在這內院裡還算是我的替身侍女,說話也有人聽的。出門交代了幾句,那幾個在下面的粗使丫頭原本也想要去看看熱鬧,只是我沒開口,也沒有人敢亂跑,這個時候這個命令倒正中她們嚇壞,一個個高高興興的領命出去了。
不一會兒,外面的情形便傳遞了進來。
裴元修已經換好了衣裳,在大廳里跟那些客人們寒暄。
聽說,他身著一身紅袍,格外的喜氣,雖然沒有了往日一身白衣的翩然之姿,卻顯得越發的丰神俊秀,來往的客人都贊他雄姿英發,和韓大小姐乃是天設地造的一對。
到交酉時分,花轎已經過了中街,準備往回走了。
金陵城的老百姓都涌到這邊來看熱鬧。
酉時,喜堂上又來了幾位客人。這些客人都很面生,操著外地口音,看起來不像是金陵這邊的名流,但裴元修對他們非常的客氣,跟他們多聊了幾句,特地讓布圖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專為他們安排了位置,還不讓別的客人去打擾他們。
酉時一刻,花轎回到了門口。
和所有的迎親一樣,大門口已經人山人海,擁擠得水泄不通,幾乎所有金陵城內的老百姓都來看這個熱鬧,裴元修持箭射中了轎頂,頓時周圍呼聲如潮,喜婆歡歡喜喜的上前撩開帘子,將新娘子從花轎里背了下來。
一條紅毯,從他們的腳下一直鋪到了門口,而門口,一個火盆燃得正旺。
……
採薇一邊聽那小丫頭興奮的轉述著,一邊帶著幾分擔憂的神情看著我的臉色。
但,自始至終,我的臉色都沒有變過。
等到那小丫頭說完,我想了一會兒,問道:「他們現在就要拜堂了嗎?」
&時快到了,應該要準備了。」
我點點頭,順手丟給了她幾個錢,那小丫頭手裡捧著,高興得眼睛都笑彎了。
採薇有些意外的,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說道:「再去看吧,等拜完堂,如果還有什麼新鮮事兒,就繼續回來說給我聽。」
&多謝夫人!」
那小丫頭捧著錢,歡歡喜喜的走了。
等到她一走,這屋子裡就只剩下我和採薇了。
採薇帶著幾分憂慮的看著我,好像她的內心比我,比任何人還要煎熬,這個時候我也像是終於按捺不住了一樣,慢慢的從榻上起坐起身來,撣了撣已經有些褶皺的裙角,無意間撩起了衣裳的一角,一個系在腰間的東西從裡面露了出來,採薇一直盯著我看,這個時候也看得一清二楚,驀地驚了一下。
那是一個系在腰間的荷包。
剛剛賞賜給那丫頭的錢,就是從那個荷包里摸出來的。
她伺候我也有些時日了,從來沒有看見我隨身帶什麼飾品,也不會佩戴什麼香包之類的,更妄論帶錢了,這個看起來精緻小巧,卻顯得沉甸甸的荷包出現在我的身上,顯然讓她有些意外。
她輕聲問道:「夫人,你要出去嗎?」
&
我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她剛跟我到門口,一看見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又掉頭回去拿了一盞燈籠急急忙忙的跟著上來,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我們已經穿過了竹林中的那小條路走到了門口,那些守在門口的護衛原本都抱著胳膊靠在牆上,看著外面那一片燈火輝煌,聽著各種喧鬧的聲音傳來,一見到我出現,急忙上前來行禮:「夫人。」
&人有什麼吩咐?」
&人這是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