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莫名的聲音似乎並無惡意,但同樣讓王延大驚,他當即轉頭四望,可四周並無其他身影,唯獨陸玄真依舊閉目靜立原地,生息全無,如同死人一般,但王延最終卻將目光落到了陸玄真的身上。
「前輩...」
王延剛開口想探究一二,但陸玄真卻突得睜開眼睛,繼而王延就見其眼中精光一閃,緊跟著,周遭天地一變,只見茫茫雲海中,陸玄真於一處萬丈高峰上懶懶的躺在一塊大青石上,王延卻發現自己盤坐在其對面。
「好了,現在你我是直接以神意交流,不慮為外人窺察,不過你如今劍意尚弱,在這神念之境中只能待上片刻,有什麼想問的快問吧。」
神念之境?
王延從未聽聞過,只是他現在也顧不得這些,當即道:「前輩,你也有自我意識嗎?」
眼下的情況顯然與陳序所言相悖,雖然王延不明白陳序所說的防禦程序是什麼,但陸玄真既無x即就應該無法產生自我意識,可陸玄真用出這等隔絕外人的手段,與自己交流顯然是在防備蒼穹之外意志的窺探,這豈不是明證陸玄真有自我意識?
「自我意識?或許是吧。不過我就是我,儘管我被賦予很多使命,比如維護江湖大體秩序,誅殺如任天行那樣的悖逆者,甚至還不時會產生各種奇奇怪怪的念頭,有的時候身體還不受控制,可我知道那都並非本心想要的。」
說到這,陸玄真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王延卻從他話中隱隱明白了陳序為何將陸玄真稱作防禦程序,他目光閃動之間,又道:「那前輩到底想要何物?」
「你覺得呢?」
陸玄真淡笑著看向王延,這一笑之間,王延卻知陸玄真多半也是同道中人,眼中現出一抹瞭然之色。
既明此點,陸玄真可以說是這條路上的前輩,王延當即躬身一禮,道:「還請前輩指點。」
「指點談不上,雖然我修為高,實力強,可不過空有其表,大道之路卻未走出多遠,與你也不過是百步之內罷了。」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謙虛之言,可王延卻從中聽出了濃濃的無奈。
大道艱難,對王延如是,對劉兆先如是,對陸玄真同樣如是。
「不過自從明『我』之後,倒是有些心得,就如這神念之境,雖比不得你那無情滅道劍霸道,但也可遮蔽信息外流,除此之外,我只有一句話送你,萬般溯源。」
說著,陸玄真坐起身子,右手微提,運掌前出。他這一掌極慢,當中也無什麼玄虛,招法更是簡單,王延一眼便認出陸玄真用的竟是平山掌的第一式伏波平海。
這一掌根本沒什麼玄妙,就是簡單的一記直擊重掌,陸玄真此時用來亦無什麼威勢,可隨著這一掌前出之間,王延只覺一陣悚然,那奇異的跳動登時出現,可體察氣機的異感千百倍的瘋狂增幅,下一瞬,王延就見陸玄真掌前隱隱裂開一道幾乎微不可查的細縫,然而細縫周邊無數光絲纏繞,光絲之中卻正是那些奇異的符號與數字。
眼見這一幕,王延是目瞪口呆,他從未想過平山掌還有如此威能,而就在王延愣神之間,陸玄真淡淡的道:「這世上一切不過是規則化現,功法自然也不例外,無論高低各品功法,尋根溯源之下,究其根本法則,自能窺見一二天道之機,明晰之,徹悟之,便能有所得,甚至另出樞機,就如你那無情滅道劍。」
說話間,陸玄真緩緩收回了手掌,可他的話卻在王延腦海中來回流轉,細細品味,好半晌後,王延回過神對著陸玄真一拜道:「謝過前輩指點。」
陸玄真擺了擺手,道:「你我是同道中人,而你悟性又強,方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如與其他人說,這些話不過是雞同鴨講,他們或許只以為我功參造化罷了,可境界有什麼用?不見大道,終不過行屍走肉而已。」
王延無法認同陸玄真這番話,即便明悟大道,可實力不足境界不夠,談何自保?只是陸玄真或許從這方世界出現就是了不得的存在,身為五州第一武者,更是無人能敵,卻同樣大道受阻,有此感嘆也不足為奇。
輕聲一嘆後,陸玄真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隨即再道:「不過天道非是容易窺視的,那陳序或許是真心想保你,否則只憑你那無情滅道劍,只怕很快就會受到天道反噬。」
「什麼是天道反噬?」
陸玄真搖了搖頭,道:「我也說不明白,或許當年的任天行深有體會,可惜那時我尚在懵懂之中,只知道他從一個豪俠成為天下公敵,致亂邪魔,整個天地似乎都不容他。
不過對於你,有一點是肯定的,你對於天道的窺探已經驚動了...」
說到這,陸玄真伸手指了指天,王延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陸玄真隨即又道:「在我身體裡與你對話的那個意志在這方世界並非無所不能,同樣也不是事事皆知,他對你的忠告究竟是什麼意味我不明白,但有一點,如果你當真肆無忌憚的運用無情滅道劍,或許你就會成為我的誅殺目標。」
王延悚然一驚,當即想說什麼,陸玄真搖搖頭道:「如同命令般的外來指令,不受本心控制的身體力行,現在的我也只能提前對你警示一二,還無法與之抗衡。」
聽到這話,王延沉默了,他回憶陳序說過的每一句話。
陳序的態度應不是作假,陳序應該是要保護自己的,可這種情況下,陸玄真又提到天道反噬,甚至陸玄真自己都可能成為天道反噬中的一環,那說明什麼?
在王延的認知中,天道便是主腦,陳序說主腦只是無意識的,先不管主腦是否有無自我意識,那麼這或許是規則?王延想起了陳序為他指的那條路,或許這是天道的自我防禦規則,或者說是主腦的自我防衛程序?
那麼陳序能更改這種規則,護著自己往前嗎?
王延想不出結果,最終只是搖了搖頭,他從來都不是將命運寄托在他人身上的那種人,而且他也不認為陳序指出的路便是他唯一的路。
「好了,你的劍意已經快撐不住了,我也該走了。」
陸玄真站起身來,王延見此當即道:「前輩,我們可還會再見?」
「當然。」
陸玄真神秘一笑,隨即眼中精光一閃,下一瞬,周遭景色如退潮般散去,緊跟著,眼前一切盡復舊觀,王延依舊扶著白茉莉身處在明康鎮外數十里處,只是眼前已無陸玄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