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 www.bixiale.cc,最快更新一生一世,黑白影畫 !
中國,是的,在中國。一筆閣 m.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們都在中國。
程牧雲換了個坐姿,將手臂搭在自己的膝蓋上,身子微微前傾,輕聲用俄語說:「付一銘可真是個睚眥必報的『女人』。」
內鬼是解決了。
可隨之而來的將會是更大的報復與反撲。莫斯科行動組和走私集團之間哪有那麼容易結局,也許要用上幾代人,作為程牧雲的女人,他用盡方法讓她通過層層測試,能平安地繼續生活在莫斯科。費勁多少力氣?甚至不惜拋棄一切,假死脫身,都是為了她能像正常人一樣活著,活下去——
金蟬脫殼,最後卻被付一銘強行將溫寒送過來。
把天底下他程牧雲唯一愛著的女人再次推入了危機的漩渦。
螞蟻繼續在他身前成群結隊地搬運著一個死掉的蟬,運過去。
那兩個穿著白棉布背心的中年大叔,已經被程牧雲突然出口的俄語再次驚到,剛才那些村子裡的閒話都忘了。
在一陣陣蟬鳴里,程牧雲終於低頭,笑著搖頭:「兩位,請先回吧,我要和我在俗世的太太解決一些私人問題。」
令人尷尬的安靜後,兩個人訕笑著,先後合掌,腳步凌亂地走了。
烈日,仍舊烤得人浮躁。
溫寒走到他面前,看了看四周,找了最乾淨的一塊地方坐下。她的腳已經疼得麻木了,竟然穿著高跟鞋走了五十幾分鐘山路,幸好,這裡只是偏僻,並沒有在什麼懸崖峭壁上,否則她要見他,恐怕還要再多花一天找個當地人幫忙。
她的鼻尖還有汗,額頭也是。
剛才那麼鎮定的話都是反覆演練過無數遍的,可是現在,這個小寺廟裡空無一人,只有他和自己
只有他和自己。
這半年無數次的夢成為了真實。
溫寒輕輕呼吸著,所有在外人面前強撐的鎮定都消失無蹤,她鼻子發酸,喉嚨乾澀,甚至連手指間都控制不住在微微顫抖著
她終於有勇氣,抬起眼,自坐下後初次看向那雙始終望著自己的漆黑雙眼:「我和我媽媽說,我愛上了一個男人。他曾經為莫斯科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得罪了許多人,不得不背井離鄉,我想用我的餘下所有的生命和他在一起,可能也不會有機會再回莫斯科。她說,我認為這樣做是最好的,就去做,她陪不了我一生一世。她收養我,也是為了讓我想有最快樂的人生。」
程牧雲手掌貼上她的腦後,觸摸到屬於她的溫度。
天知道,他從大象暴動開始就一直想要這麼做,每次想像她為自己的死亡而哭泣的時候,就想要去把她帶走。
他突然想起,在尼泊爾時,孟良川說得:命就是「人一叩」,當你終於意識到你抗爭不過它的時候,自然就會心甘情願叩首信服。
那時他對這種話不太相信。
因為那個早晨所有都在掌握之中,周克還坐在小旅店的大堂里裝睡,脈搏還在有節奏地跳躍著,還活著。
可現在,他似乎有點信了。
「親愛的,你知道,」程牧雲一雙眼中跳躍的都是他與生俱來的那種獨特的危險的笑容,「我已經還俗過一次了。寺廟又不是旅店,可以隨意進出。你知道,我這次要真得帶你離開,可能」
他湊近:「可能這輩子你就真回不去莫斯科了。」
這是最後的機會。
她還能反悔。
「付一銘答應我會照顧好的養父母,還有你留下來的那麼多錢,我只帶了很少一部分,餘下都留給了我的媽媽。還有,我想,」她睫毛微微扇動著,「也許,很多年後我們可以寄回去一張照片,那上邊會有我們的孩子。你看,也許付一銘比你能幹,能把那個走私集團連根拔起,我們就能回去了,對嗎?」
這裡靜悄悄的,連風都沒有。
「你看,你都三十五歲了,」溫寒輕聲用俄語嘟囔,「再猶豫下去,都沒法有很多的孩子了。」
程牧雲因為她這句話,目光微微閃動。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這是他最大的夙願。
所以他認為晨鐘暮鼓,青燈古佛是最好的去處。然而,往往命運總會和你開玩笑。比如,現在。
塵世不止歸了塵世,愛情也隨後而至了。
在漫長的沉默後,他將她太過低的領口拉起來:「如你所願。」
他丟下一句稍等,起身回了大殿後那個小磚房,沒多久,走出來,就換下了一身灰布袍,重新穿上他當初那套登山服,在走出來後,無聲地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隨即扣上了帽子。
從十五歲開始守戒,為了讓內心安寧。
那一年,站在十幾步外水泥台上的女孩剛才降生,他不清楚,至今都不清楚溫寒是不是老天為了獎賞他才放到人間來的女人。
單純,堅韌,聰明,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最快找到本心所向的女人。
不,其實她還年輕,應該說是女孩。
他沒有再猶豫,帶著她離開這個再沒有任何僧人的寺廟,寺門敞開,就這麼直接離去。
邁出寺門外最後一塊磚石的剎那,他撈起身後女孩的腰,直接就抱起來,溫寒驚得叫了聲。她被抱得很高,迎著太陽,睜不開眼。
這是他第一次把她抱得那麼高,仰頭,仰視她。
再放下來,他直接就伸手,從她的肩滑入她的上衣內,在碰到她前胸的同時,咬住了她的嘴唇,用吮吸和牙齒的力度強迫她張開嘴。溫寒沒站住,後背重重撞上紅色磚牆
突然肌膚相親,將她身體裡所有的血液都點燃。
還有淚水,根本止不住,拼命流出來,像是要把這半年的委屈都傾倒完,在這裡,在陽光下眼淚全部都流出來。
「寶貝兒,」程牧雲輕聲用俄語在她脖頸附近,和她確認,「你剛才說什麼?想和我有個孩子?」
她沒等開口,又被她堵住了嘴。
程牧雲手指插|入她長發里,將遮陽帽撥到地上,讓那系得整齊的漆黑長髮散開來,暴露在烈日下,他眯起眼,竟然被她頭髮反射出來的光線弄得睜不開眼。
溫寒眼睛早就泛紅,反覆叫他的名字:「你真的和我走了對不對?不會再假死了對不對。」
「不會,」他低頭,吻上她的前胸,「不會。」
他不會再讓任何男人看到她的身體和眼睛,感受到她炙熱而真誠的靈魂:「我們要儘快下山,找個地方過一夜,親愛的,你知道我的意思。你看,我對你的渴望永遠不會停止,我想我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對嗎?」
這麼多天,她找到這麼個窮鄉僻壤的山村,曾經有過很多忐忑,怕他不見自己,怕他拒絕和自己離開,甚至會怕他也騙了付一銘,他根本就不在這裡這些,都在這一刻,在他每個字當中被揉碎,故作的鎮定,慌亂的,期盼的,都在這裡,這間他曾藏身十年的寺廟牆外被他一一撫平。
「我愛你,溫寒,」程牧雲毫不遮掩,他從來都不是會遮掩的人,不管是最初的欲|望還是後來的愛情,反正不管是什麼,那些控制不住的有關感情的一切都是和這個女人有關,「不管是懲罰還是救贖,老天把你送到我身邊,只有你能讓我感受到無法停止的欲|望,還有讓人不知所措的嫉妒,還有愛情。我愛你,我一直都愛著你,溫寒,我一直都深愛著你」
溫寒被日光刺得睜不開眼,還有淚水。
這個男人,終於完完整整地交出了自己的全部。從今以後,所有的一切,不管奔波流離,還是亡命天涯,他都不會再獨自離開,而她也不會再獨自活下去。
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