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陽光水岸物業的會議室里,張俊召開了一個全體員工會議。
會場上,張俊居中坐在長方形會議桌的頂端,而在坐他旁邊的,則是一身警服的鐘義。
會議的主要內容,就是給所有員工介紹,這個身穿警服的、最新加盟團隊的人才——保安部,保安副主管即保安副隊長,鍾義。
關於身上的警服,鍾義在會議之前曾經問過張俊,說這不是冒充警察麼?
張俊的回答是,集團董事長覺得這樣穿有利于震懾一些不明真相的低端不法分子,比如說小偷小摸小流氓等等。雖然虎彪哪一類的黑社會是屬於知道真相的一群,不會被警服所震懾,但是能唬住一批就是一批,也算減少工作量不是麼?
張俊還告訴鍾義,縱使公安系統的領導對天賜集團下屬物業的保安穿成這樣頗有微詞,但是無奈董事長手眼通天能量巨大,所以也只能對這種魚目混珠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法較真兒。再說了保安穿警服也不是完全的冒充,至少沒有肩章也沒有警銜不是。
此時會議已經即將結束,張俊經理正在重申保安部的職責,他強調物業保安人員在《物業管理條例》以及相關法規的規定中,所肩負的責任範圍。
張經理說:「在法規相關條款中,要求我們物業保安人員僅僅是協助公安部門進行治安防範方面的工作。所謂的治安防範,就是堅守每一個崗位,按時巡邏到位,在發現有不法分子進行不法勾當時,口頭制止並上報公安機關。法規沒有要求我們去跟不法分子搏鬥,也沒有要求我們必須將不法分子扭送公安機關!說白了,你看見有人正在從事違法犯罪的行為,你遠遠的喊一嗓子然後報告給值班隊長,作為一個保安員你已經完成了你的任務!」
與會的員工默默地聽著,有的聽明白了也聽進去了,有的則只是做了一個聽的樣子。而與保安部擔負不同職責的保潔部和客服部,這兩個部門的員工基本都是女性,她們絕大多數都認為保安部的工作與她們無關。
這些女性倒是都對這個年輕的不像話的保安副隊長比較好奇。尤其是客服部的幾個未婚美女,她們雖然坐的端正,也沒有搔首弄姿,但是她們的秋波卻一直在鍾義的臉上瞟來瞟去,昨天上午鍾義一個人打得二十幾名黑社會抱頭鼠竄,以及下午火災時掀翻車輛的壯舉,很是征服了這幾位美女的芳心。
如今的華夏社會,八卦的氛圍濃郁,在昨晚天黑之前,物業所屬的女人們就基本都了解了鍾義的情況。今早再與夜班的老頭保安一對照,鍾義是張俊經理的親戚或是私生子,寄宿在張俊家,這已經成為了人所共知的事情。
在美女們看來,鍾義這樣的男孩無疑是一隻潛力股,他日必將受到集團董事長的重用,董事長尤其喜歡提拔一些年少俊彥,動輒就送套商品房什麼的獎勵給他看重的少年人。
一套大戶型的商品房價值百萬巨資,只是在董事長的眼裡卻是毛毛細雨,董事長一手締造了東泉市房地產業的龍頭企業,他最不缺的東西就是房子。
有的美女已經在想,是不是現在就該主動出擊了?先處上對象,然後等著鍾義升值。
也有正談著男朋友的,已經在考慮是不是今天男友的電話簡訊都不接不回了,然後等男友質問時,找個藉口發飆,再提出分手,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嘛,就算分不了,今後男友對自己也更會疼愛珍惜。如果分了也不怕,這不是有鍾義嗎?趁他現在什麼都沒有,稍微送給他點溫柔,還怕釣不上來?
還有的美女覺得鍾義弄不好還是個處,準備找個機會約鍾義出去吃個飯然後酒吧裡面喝幾杯再開個房間什麼的,到時候如果成了情侶自然不錯,就算成不了眷屬,免費吃一夜小鮮肉也是很愜意的事。
張俊召開的會議,以及美女們的浮想聯翩都沒能圓滿結束,因為幾個氣勢洶洶的業主闖進了會場。
業主們的訴求很簡單,賠車,賠錢!
張俊當即解散了會議,下夜班的都回家,上白班的各就各位,只留下了鍾義在身邊。
然後張俊苦口婆心地開始了解釋:「幾位業主,昨天那情況,就因為你們的幾輛車停在那,我們物業沒有用強硬的手段驅逐,導致我差點就被抓進去拘留了!那是消防通道啊,也叫生命通道。你們想想,如果不及時掀翻了你們的車,整個9號樓就毀了!那得燒光多少房子?死多少人啊?」
一個一臉橫肉的業主說話了:「你說的這些我們也都知道,你掀翻了我們的車我們也理解,但是我們的車被刮擦了,你得給我們點補償費啊!我的車也沒上保險,補補漆也是大幾百上千呢,這要求不過分吧?」
「是啊!是啊!我們也是這樣想的!」其餘幾位紛紛起鬨。
「我們幾個把話擱這兒,今天不見錢,我們也不走了,就陪著經理你上班了。」
「就是,我也不去上班了,今天我一天的工資也不要了,這工資連獎金也得你們物業給我補上。」
「我是下來買早點的,小孩子還在家呢,餓的哇哇哭,我也不走了,孩子餓出來個好歹,我跟你物業沒完!」
這幾位胡攪蠻纏,張俊也都習慣了。乾物業這一行,一百個業主裡面,總得有三、五個胡攪蠻纏的主。這幾位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他們早就知道不能把車停在那裡,物業做的溫馨提示條都塞在他們雨刷下面無數次了。可他們依然我行我素。這種人,你跟他講道理,他跟你耍流氓,問題是物業公司不能耍流氓,所以物業人員總是很窩火很憋氣,但是還不能逃避,還得面對現實。
張俊繼續講道理:「幾位幾位,咱講講道理行不?就昨天下午那情況,十萬火急的情況下,任是誰也都在想法子把你們幾輛車弄到一邊去,這不是沒有吊車嗎?如果有吊車,人家消防隊就給你們把車吊開了,就算消防隊不這麼幹,9號樓的業主也會這麼幹的。所以這樣的損失,歸根結底是你們違反業主公約和消防法規造成的……咱們小區的高層院落內,在規劃設計圖紙上就沒有地上停車位,你們又不肯買地下的,說起來這錯是在你們幾位這裡,怎麼能讓物業賠錢呢?」
「你說到天花亂墜也沒用,什麼消防隊會這麼幹,9號樓業主也會這麼幹,可是我怎麼聽說是你物業的人幹的呢?誰掀我的車,我就找誰!大夥說是不是啊?」橫肉臉業主說完了還要動員一下同夥。
「是啊是啊……」又是一陣起鬨,還有一個業主說道:「你讓我們買地下車位?一個車位15萬,你替我掏錢買啊?我那輛車也就值5萬元,賣了都不夠半個車位錢,我買得起那麼貴的車位麼我?」
話說東泉市經過幾年大規模的拆遷,新建住宅小區幾乎都是高層樓盤,停車問題已經成為了每個小區都存在的尖銳矛盾之一,一方面地下車庫空空如也,另一方面消防通道滿滿的是汽車。
地下車庫的產權在開發商手裡,地下車位的價格高居不下是一個原因;另一方面,一部分業主也都習慣了免費停車,縱然有錢也不想花在停車上面。
還有就是有些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生活拮据、入不敷出,也要買一輛車來充門面,似乎沒輛私家車,他就連做人都無法做了。這種打腫了臉充胖子的業主,更是不可能花錢停車了。
鍾義一隻手摁在椅子背上,站在張俊身後,聽著張俊在那裡翻來覆去的規勸,他的心中一陣陣地焦躁,你跟這些不講理的主去講理,這哪輩子才能講明白?明明就是不可能談攏的事情,偏偏還要客客氣氣地談下去,難道物業工作就是這麼幹的麼?
終於,在對講機的聲音響起時,張俊需要去現場處理一下房屋質量糾紛,他向幾位業主表示歉意後,就準備離開會議室,那意思是,你們願意在這裡,我也沒辦法,但是我不能為了你們幾個,其他業主的事情都不顧了。
這下橫肉臉不願意了,一把抓住了張俊的西裝:「你不能走,你敢走,我他媽就敢揍你!」
鍾義原本就已經不耐,此時看見橫肉臉動手,就一步到了他的面前,一隻手攥在了橫肉臉的手腕上,逐漸開始用力,冷聲道:「你最好別動手動腳的,否則,你的手腕就跟這椅子背一樣!」
橫肉臉只覺得手腕好像被一個鐵箍扣上了一樣,而且鐵箍還在逐漸的收緊,還沒等他琢磨出鍾義的話是什麼意思,卻看見椅子背上面的一大塊木頭,被鍾義的另一隻手輕鬆掰了下來。
橫肉臉立即鬆開了張俊,口裡哎吆哎吆地喊疼。
「啊呀!他就是昨天大門口揍虎彪的那個……」一個業主突然認出了鍾義,話說了一半就捂住了嘴。鍾義只因換了一身新警服,帶了大檐帽,所以幾位業主一直把他當成了一個新入職的小保安。
鍾義冷笑道:「呵呵,沒錯,你們的車,也是我掀翻的,怎麼著?要錢?我沒有!要命不?我把一條命放在這裡,你們敢要不?」
「哎呀,你放手,我跟你說,這可是法制社會!你動了我,我可是會去告你的!」
橫肉臉大呼小嚎道。
這就是典型的無賴嘴臉——你跟他講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講法治。
鍾義鬆開了他的手腕,冷著臉說道:「我給你們一分鐘時間,一分鐘內你們若還不離開這裡,虎彪一夥就是你們的榜樣!」
「好好好,我們走,哼,別以為你們這樣就沒事了,我找電視台去給你們曝光!」橫肉臉嘴裡說的狠,腳下卻是最快的一個。
其他幾個跟班也呼呼啦啦跟著走了出去,走到走廊里還有人在說:「對,我們找生活幫,我們找報社!……」
張俊才不怕他們找媒體,這件事上百分百的是幾個業主不占理,媒體的記者除非是罕見的智障加腦殘的豬腦子才會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報導。
張俊衝著鍾義一挑大拇指,人的名樹的影,打跑了虎彪帶來的也不都是隱患,也有好的一面影響,那就是可以震懾一些無賴不敢耍橫了。
鍾義陪著張俊走到了物業辦公樓的外面,張俊想要帶著鍾義熟悉熟悉小區內各方面的情況,以便於他夜班時直接上崗,張俊私下裡也對鍾義說了,說夜班通常也就是前半夜需要盯著,主要工作也就是勸解酗酒夜歸的業主不要鬧事。後半夜有保安看門巡邏就可以了,鍾義完全可以回家去睡覺,然後白天去上學。
鍾義隨即提出一個問題,說半夜尤其是後半夜回家睡覺,會影響到張超的睡眠,要求張俊給他另找一個休息的地方,張俊說這個簡單,保安宿舍空著大批的單人床呢,夜班可以去那裡睡,休班時再在家裡睡。
兩個人說說笑笑往外走,卻發現迎面來了幾個警察,張俊發現這回是真警察,不是保安。
領頭的是一個大肚子警察,看樣子腰圍足有三尺五,個頭跟鍾義差不多,他挺著個大肚子走到了鍾義的面前,說道:「你涉嫌故意傷人,必須立即跟我們回所里,接受調查訊問!」
張俊的心頭一片黯然,該來的終究會來,昨天擔心了一天,卻是沒事,今天早晨原本放鬆了一些心情,沒想到警察卻來了。
實際上,警察昨天沒來,是因為馬偉想要靠虎彪來解決問題,而虎彪最終沒能解決問題的事實,是昨天夜裡才傳到了馬偉的耳朵里,隨後馬偉跟他哥哥馬政一說,才有了今早警察來提人的一幕。
張俊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來一個u盤,遞給大肚子警察,道:「這位警官,我這裡有當夜事件發生地點的監控錄像。」
大肚子一撥拉張俊的手,道:「用不著!」說完拿出屁股後面掛著的手銬,給鍾義拷上了。很是裝逼地跟後面幾個臨時工警察說道:「帶走!」
張俊看著鍾義被警察帶走,不自禁的跳腳發急,嘴裡自言自語道:「這個彥東!怎麼兩天都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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