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說是決定坐觀待變,其實內心中還是偏向曹操的,畢竟首先他與曹操是故交,其次,荀貞雖戰功赫赫,可曹操平定東郡的歷戰卻是李乾在乘氏近距離所觀的,是以,他寫書給曹操,將荀貞招攬他、意似是欲儘快占取兗州全境的事如實告之。
李乾的去書,比鮑信的信晚了一天送到曹操的營里。
鮑信於昨日遣其子鮑劭來了曹操軍中,由鮑劭面呈其信,並由鮑劭詳細把兗東目前的局勢詳細告知曹操,告訴曹操說:江鵠小敗之後,守壘不出,本部難由東平赴援泰山,劉公山部敗給劉備,數攻陳褒不下,亦不能打通道路,援救應劭,而荀兵在牟縣城外新近大破應劭的援兵,眼看牟縣將要失陷,奉高及泰山西北諸縣也將難保,泰山郡的形勢十分危急。
這些是可以明著說的,不能明著說的話,他寫在了信中。
在信中,他給曹操分析道:兗北黃巾橫行,徐州借幽、冀相爭的機會,圖謀攻取全兗的意圖已經顯露無疑,劉公山缺軍略才,又剛愎不聽建議,看現下的局面,他早晚會要落敗,區別只是在敗於黃巾,還是敗於荀貞。若是敗於黃巾還好,有山陽、濟陰、東郡和陳留,兗州還能重整旗鼓,可如果是敗於荀貞,則至少泰山、東平、任城三郡都將被徐州所有,進而山陽、濟陰也將危險,如此一來,他與曹操早先定下的「規大河以南」之策就勢難成行。
他問曹操:眼下之計,孟德有何良策?
結合鮑信的這封信,再看李乾的來書,曹操不覺拍案,嘆道:「貞之佳人,今亦為利廢忠耶?應仲遠安定泰山,堪稱良臣,擅發兵擊之,劉公山甚得兗州士心,暗說伯清,欲襲山陽,貞之、貞之,卿不懼失天下望麼?」回憶與荀貞初見時,再看他的現在,曹操痛心不已。
「伯清」是李乾的字。對荀貞的轉變,曹操痛惜地連連撫案喟嘆。
陳宮等在帳下,看完了李乾的來書,問曹操道:「車騎與伯珪相爭正急,伯珪料將總攻,值此存亡之秋,明公斷難回師兗東,計將安出?」
公孫瓚與袁紹相攻已久,今下冀州北部、中部郡縣願意從附公孫瓚的都已經從附,可以說,不管是政治上、抑或是軍威上,公孫瓚在冀州的聲勢俱已至頂峰,天氣轉冷,袁紹可以繼續堅守不出,耗費公孫瓚的實力,但公孫瓚肯定不會再小打小鬧下去,尤其是趙岐已然去書勸說劉虞攻公孫瓚的後方,為了不致兩面受敵,公孫瓚必定很快就會與袁紹決戰,袁紹是曹操現下最大的依仗,當此之時,他肯定是無法撤離戰場,轉往兗東,親援泰山的。
曹操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
他起身離席,繞過案幾,一邊撫須,一邊在帳中踱步,考慮了一會兒,做出決策,說道:「本初如敗,則吾兗西、北有公孫伯珪,東、南有貞之、文台,勢難存守。唯今之策,只有不顧徐州,全力助本初取勝,然後再借冀州兵,麾師東向,御貞之之犯。」
兗州是曹操的個人利益,冀州與公孫瓚的戰爭是曹操、袁紹這個政治集團的整體利益,換言之,袁紹和公孫瓚的矛盾是主要矛盾,曹操和荀貞的矛盾因為曹操目前還算是依附袁紹的緣故,只能算是次要矛盾,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故此雖然憂急兗東的局勢,擔心會出現鮑信說的那種局面:山陽、濟陰直接受到荀貞部隊的威脅,曹操也只能定下心來,暫時不理會徐州,傾盡全力地幫助袁紹,以期可以快一點結束這場戰爭,並取得勝利。
陳宮惋惜地說道:「可惜張孟卓與車騎不睦,抗禮公山,要不然,如能得陳留相助,不但與公孫伯珪此戰可添些許勝算,至不濟,也可借陳留之兵阻徐州西進。」
張邈和袁紹不和,他成名已久,乃是「八廚」之一,又是兗州本地人,頗得兗士擁戴,當年討董,他在陳留,憑己身之名望,借地主之便利,隱然與袁紹分庭抗禮,是酸棗的盟主,劉岱那時對他也得禮讓,因是,他也不大肯聽劉岱的命令,於今徐州、兗州交戰,冀州、幽州交戰,陳留處在這兩個戰場的中間,卻竟是出於如上兩個緣故,如置身事外,兩邊都不摻和。
曹操和張邈的關係不錯,陳留與東郡接壤,他也需要張邈能在緊急時刻給他提供幫助,是以,他不願當眾評說張邈其人,對陳宮的這句話,他沒有回應,只是在心中想道:「孟卓雖按兵不動,若坐觀虎鬥,而如徐州真的進兵山陽,吾料他為自身計,卻定會發兵援助劉公山。」
曹操之所以會決定先不顧兗東,全力相助袁紹,除了因為「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之外,亦是因為他對張邈有這麼一個判斷,陳留民富兵多,只要張邈出兵相助劉岱,荀貞縱是可以在短期內拿下泰山,再趁勢兼併任城全境,但要想再接著攻下山陽,料來絕無可能。
給鮑信的回書,今天上午已經讓鮑劭給鮑信送回去了。
曹操當下親給李乾回信,信中說:冀州郡縣附伯珪者多,伯珪因之驕橫,驕兵必敗。吾數挑戰田楷諸伯珪將校,已知其虛實,君接此書後,至多五日內,可聞吾傳捷之檄。
信寫好,遣人送走。曹操召集諸將,分派指令,進襲田楷等部。
夏侯惇奉令北上,大張旗鼓,佯攻平原郡,曹操親率主力潛行西向,攻打甘陵。
行軍一夜半天,進入到甘陵境內。
曹操選懦者為候騎,並不給武器,部將問緣故,曹操答道:「今吾軍潛襲,不可使敵早知,如選勇者為候,則在見到敵人後,他們會恃勇爭鬥,將暴露我軍行蹤,因是選懦弱者為候,不給兵器,可戒其斗,由是既可知敵情,又無虞顯露我軍蹤跡。」諸將拜服。
次日,兵至貝丘縣外,與田楷部相遇,因是出其不意,曹兵小勝一場,追至貝丘城下,再戰,貝丘城中的守兵出來援助,曹兵小負一戰。
一日之內,一勝一負,打勝仗時,曹操面帶憂色,打了敗仗時,曹操卻面現喜色。
諸將不解,問之。曹操答道:「先前小勝,敵敗奔貝丘,與城中守兵併力固守,城或許將不易克取,是我所以憂;後之小敗,敵必輕我,則城將不難取也!是我所以喜。」
圍貝丘兩日,田楷遣來救助的援兵趕到了。
敵城未克,外邊的田部援兵號稱萬人,旗幟如林。
夏侯淵以下諸將校俱震,以為敵眾,當止攻撤退,伺機再來攻取貝丘城。
曹操卻是大喜,說道:「敵急援已疲,又恃眾必不疑我,擊之可破,則貝丘為我有矣!」
遂以夏侯淵為先鋒,急擊敵援,直衝賊陣,夏侯淵並帳下精騎左右出之,攪亂了敵陣,曹操領主力合擊,半天不到,就大破敵援,貝丘城中的守兵恐駭,曹操趁勢再攻,擊之乃破。
捷報傳到乘氏,為李乾所知之時,才是曹操的回信送到他那裡的第四天。
曹操的回信初被送到李乾處時,李乾擔心他做不到,所以沒有告與部曲知道,這時召集部曲,出示曹操的回信,又出示剛接到的捷報。
他的部曲們看了,包括李整在內,無不心馳神往,對曹操的用兵之能個個服氣。
李乾說道:「孟德智略,可謂天授。用兵真如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