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唐天最討厭的事情是什麼,吃東西的時候被打擾,就是其中之一。
唐天神情不善地盯著面前的兩人。
凌夏想過會出狀況,但是沒有想過狀況會來得如此之快,尤其是當她看清楚出聲喝斥的兩人,便暗呼不妙。
左邊的那名約三十上下,相貌俊逸的男子,名叫宮辰,深得洲主信任,是洲主的貼身近衛。右邊那位容貌妍麗的女子,名叫安萱,是柔夫人的侍女。
凌夏覺得父親大大失算,大公子和柔夫人、何英是敵對關係,但是絕對不能和洲主敵對。惹惱了洲主,大公子繼承者的身份,就會變得極其危險。
洲主臉上的不喜之色,一閃而逝。
宮辰此時卻上前一步,冷聲道:「猛先生把白沙市攪得雞犬不寧,血流成河,逼得治安署不敢開門,本來宮某還以為是個人物,沒想到如此粗鄙不堪,真是令人失望。」
洲主聽到這話,有些意外,側臉低聲詢問柔夫人,柔夫人悄然細語。
凌夏心中大急,如果被宮辰這頂帽子扣下去,那洲主對猛先生的印象只怕糟糕到極點。她忍不住道:「宮侍衛豈可亂言?猛先生不過出於自保!」
「自保?」宮辰冷哼:「花幾百億自保?把治安署逼得不敢開門這也叫自保?莫非凌小姐覺得,其實猛先生柔弱如花?」
周圍響起一陣輕笑。
唐天有些不明所以,這人他沒見過啊。為什麼一出現就表現出對他極強烈的敵意?唐天雖然腦子不夠靈活,但是直覺敏銳,他能夠感受到對方對他強烈的敵意。
凌夏剛想反駁,唐天不耐煩站了起來:「喂,要打架嗎?」
宮辰愣住了,凌夏也愣住了,周圍其他人也愣住了。能夠進入會場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哪裡見過街頭小混混一樣的邀戰?
見對方像木桿子般杵在那,唐天一臉鄙視:「原來是個嘴炮!」
宮辰的臉刷地通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如此羞辱,他如何受得了?他的眼睛幾乎要滴血,當場向洲主請命:「猛先生邀戰,我白沙豈可無人?屬下請戰!」
洲主沉吟:「來者是客,但既然你們雙方都相切磋一下,那就點到為止,不要傷了和氣。」
「是!」宮辰躬身應命,抬起頭望向唐天的目光,殺氣四溢:「猛先生,請!」
他飛身來到湖面上空,這裡有足夠寬闊的地方,可以供雙方戰鬥,而不會波及到會場。他臉上裝作被羞辱的激憤,但是心中卻是一片冰寒。
秦語然幾次出入猛男的住處,這在白沙市早就不是什麼新聞。宮辰自認自己無論走在哪裡,都是光芒耀眼,想來秦語然名頭再響,也會多少給他幾分面子。
哪知幾次他邀請秦語然,全都被秦語然婉拒。
當他一看到猛男時,心中的火氣便無法遏制地直竄而上。他故意用語言相激,便是想形成眼下的局面。在別人看來,他是不堪羞辱反擊。而且他用心險惡,直接點出猛男外鄉人的身份,白沙人自然同仇敵愾。
他的計劃非常成功,對方比他想像的還要愚蠢,輕易便鑽入圈套。而且如今全場諸人,幾乎全都站在他這一方,若是他「不小心」殺了猛男,誰也不會怪罪於他。
宮辰的嘴角掠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陰笑,而且,他想起何英許諾,心頭一陣火熱。
唐天面無表情用他獨特的「干拔」衝上天空。
全場頓時響起一片譏諷聲,宮辰飛身上天的姿勢瀟灑空靈,優美無比,而唐天飛上天的姿勢,在眾人眼中,卻是醜陋不堪。而一些眼睛尖的,立即注意到猛男並沒有用到能量,而是壓縮空氣,難道此人是能障?
當兩人飛上湖面,頓時吸引整個會場的注意。
秦語然早就進入會場,不過她在會場的另一端的花園之中,和一群小姐貴婦們在一起。她並不喜歡和一群男人呆在一起,那些男人恨不得把她吞掉的目光,讓她非常不喜歡。此時見到天空中對峙的宮辰和猛男,頓時臉色微變。
她身邊的女人們,早就炸開了。
「哇!宮侍衛好帥!」
「終於能看到宮侍衛出手了,好期待!」
秦語然雖然不喜歡宮辰此人,但是卻知道宮辰的實力絕對很強,能夠成為洲主最信任的近衛,又怎麼會弱?
猛大哥……
會場的另一端,白家叔侄也面帶憂色。
白越輕嘆:「猛男還是太年輕,一激就上當。看來今晚我少不了要活動活動了,相信我這張老臉還是有點用的。」
白曉的神情凝重,盯著天空的兩人,搖頭道:「二叔這話說得像猛兄必輸一般,我倒是看好猛兄。」
白越訝然,自己這侄兒表面看上去為人謙和,骨子裡卻是極傲,沒想到對猛男竟然如此有信心,他有些意外。
注意到二叔的目光,白曉低聲道:「您老可別忘了,他可是能擊退廉柏君的人。」
以白家的情報水平,早就打聽清楚上次的海盜是什麼來歷。廉柏君在海盜圈內,可是大名鼎鼎,這等梟雄一般的人物,便是白家也不願意輕易招惹。
「這倒也是。」白越點點頭,白曉這個理由相當充分。
白曉苦笑道:「我對猛兄的信心,並不僅僅於此。在我所遇之人,猛兄的勤奮,無人能從出其右。您能想到,擊退廉柏君的第二天早上,我在哪找到的他?」
「哪?」白越下意識地問。
「訓練場。」白曉注視著天空中的唐天,自言自語:「那一戰何等艱苦。連戰艦武器都不堪重負而崩碎,我們所有人都在慶幸劫後餘生,可猛兄和他的護衛們,竟然已經在訓練場揮汗如雨。說實話,我那時完全沒別的想法,只有慚愧和佩服。」
白越不由動容,他熟諳軍事,深知苦戰之後,人最需要的便是放鬆心神。這個時候,還能堅持修煉,此人的意志之堅韌,委實罕見。
「他和我說過的兩句話,我印象極其深刻。」白曉自顧自道:「第一句是,汗水不會騙人。第二句是,他還有很多事想做。宮辰雖強,但我不相信,猛兄會毫無還手之力。」
滿臉訝容的白越忽然哈哈大笑:「被你這麼一說,我對這一戰就更加期待了。」
天空中,唐天兩眼放光地瞪著對面的宮辰。他腦子裡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他也懶得去想這傢伙為何對自己有敵意。
他的直覺非常敏銳。宮辰的目光陰冷,渾身散發的殺意,讓他就像黑暗中的毒蛇。唐天卻沒有絲毫畏懼,他有些躍躍欲試。
這些時間堅持不懈的苦練,上次與喬亦安交手,更是讓他覺得意猶未盡,今天的宮辰,流露出的氣勢,絲毫不遜於喬亦安。
唐天已經忘記了蛋糕,體內的戰意沸騰,他全部心神都在這一戰上。
宮辰冷靜無比,面前的猛男,就像一頭充滿壓迫感的野獸。他眯著眼睛,手握上腰間的劍柄。為了今天這一戰,他作了周密的安排,私底下更是與喬亦安討論過,他對猛男的攻擊方式,有所準備。
今天,你必須死在這裡!
宮辰眸子一冷,長劍緩緩出鞘。沙沙沙,劍身摩擦劍鞘產生類似無數小蟲在爬動的聲音。
咦,唐天微微一凜,他心頭浮一絲警兆,沙沙聲有些詭異。當下,他沒有半點猶豫,腳下干拔,身形如電,便消失在空氣。
宮辰微微伏低身體,他的眼睛,盯著前方。
好快!
早就聽說喬亦安說過,猛男移形換位的方式很特別,快若閃電,他有所準備,沒有想到,對方的速度竟然比他想得更快。
下方觀戰的喬亦安臉色微變,心中駭然,這傢伙的速度,比上次更快!難道這傢伙上次有留餘力?他覺得不像,可如果不是,那幾天的功夫,就有如此明顯的進步,這個猜測更加讓他寢食難安。
唐天就像一道曲折的閃電,在空中不斷地撞擊、反彈,驚人的速度,給宮辰帶來巨大的壓力。
宮辰按捺心中的震驚,心沉如水,繼續以一種極緩慢的速度拔劍。
在宮辰四週遊弋反射的唐天,也露出謹慎之間,宮辰周身沒有半點破綻,無論他從哪個角度切入,都在宮辰抽劍出鞘籠罩的範圍之內。
唐天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的臉色不由凝重。
如同群蟲蠕動的沙沙聲,愈發響亮,唐天心頭的危險感也愈發強烈。
唐天知道,必需進攻!
他深吸一口氣,既然你沒有破綻,那麼我就把你轟出破綻!
十指探出,一縷火花,從虛中綻放,它以驚人的速度生長,火樹銀花。
從這顆火樹上飄飛的碎芒,緩緩在空中飄浮飛舞,如同盛夏田野中漫無邊際的流螢,如夢如幻,流螢包圍的唐天,此時沒有半點殺意,說不出的平和寧靜。
很多人早就聽說猛男的武技,細膩華美,此時親眼目睹,個個張大嘴巴,呆立當場。
宮辰的長劍完全出鞘,唐天這才看清楚,宮辰的長劍,竟然由無數細小的透明蟲子匯集而成。
宮辰長劍一抖,劍身化作一蓬蟲雨,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朝唐天撲來。
唐天目光一肅,輕輕一揮手,漫天飛舞的流螢,朝蟲雨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