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本宮花了銀子,想要署誰的名字,皆憑本宮喜好而定。」皇甫靜鈺神情倨傲,端起手邊酒觴,「更何況若不是蓮心從你手中,將那首詩買下來,你那家酒罷去能開起來?這就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
恩人?
楚凌笑著搖搖頭。
皇甫靜鈺的強詞奪理,楚凌是沒有想到,買詩賣詩,本就是兩廂情願之事,何來恩人一說?
即便當初蓮心沒有買詩,楚凌還有其他辦法,讓酒罷去能開起來,就是耽誤些時間,既然有好的選擇,楚凌為何不用?
皇甫靜鈺的這番話,讓楚凌想起一段話,底層遵守規矩,中層利用規矩,高層就是規矩,有些東西從最初就是註定的。
「你怎麼不說話了?」
皇甫靜鈺繼續道:「酒罷去能有時下的生意,吸引大批人過去,還不是沾了忘憂湖詩會的光?倘若沒有昭顏院頭魁之名,上都誰知楚凌之名?」
楚凌不否認這一點。
倘若沒有昭顏院所定初選頭魁之名,且還是忘憂湖詩會的第一位頭魁,酒罷去就不會吸引大批酒客過來。
「公主說這麼多,難道是想讓楚某參加忘憂湖詩會?」
楚凌撩了撩袍袖,深邃的眼眸看向皇甫靜鈺。
皇甫靜鈺娥眉微蹙,她很不喜歡楚凌的這種眼神,給她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被扒光了,暴露在楚凌的面前,自己想些什麼,楚凌都可以洞察到,不經意間,皇甫靜鈺的玉頰生出些許紅暈。
「本宮沒有!」
皇甫靜鈺重頓酒觴道。
「但適才公主說的,卻是這個意思。」
楚凌平靜道。
「本宮說沒有,就是沒有!」
皇甫靜鈺驕怒道。
儘管嘴上是這樣說,然心裡卻是別的,的確,皇甫靜鈺確實有讓楚凌參加忘憂湖詩會的想法,不然她也不會邀楚凌過來。
一個是想看看楚凌參加忘憂湖詩會,究竟會有哪些表現,雖說楚凌此前已經言明,他和順國公府的事情,但皇甫靜鈺沒有完全相信。
畢竟牽扯到李芸姝。
倘若敢讓皇甫靜鈺發現楚凌是裝的,那她肯定會出手干預此事。
出生在天家的皇甫靜鈺,根本就不相信世上有人,會對名利沒有追求的,這簡直太少見了。
一個是楚凌的確有才,其先後作的詩詞,讓皇甫靜鈺覺得很強,倘若楚凌能經受住她的考驗,那皇甫靜鈺就想舉薦楚凌,像這樣的大才,就在民間開家酒館,簡直就是一種浪費。
別看皇甫靜鈺是女兒身,然心胸寬廣,藏著很強的家國情懷,她希望風朝可以越來越強盛,而非局限於某些鬥爭下。
「沒有最好。」
見皇甫靜鈺眼神躲閃,楚凌順勢端起酒觴,笑道:「公主之言,向來是千金不換,楚某敬公主一觴。」
「你!!」
楚凌這等暗喻,皇甫靜鈺豈能聽不出,長這麼大,還從沒人敢這樣拒絕她,楚凌是頭一個!
「本宮也該主意了。」
本惱怒的皇甫靜鈺,突然笑了起來,看向楚凌,「本宮突然覺得你參加忘憂湖詩會,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柳城風面露錯愕,仿佛第一次見皇甫靜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似這等姿態的皇甫靜鈺,他還是第一次見。
覺察到什麼,皇甫靜鈺瞪了柳城風一眼,意思再明顯不過,你怎麼在旁一直干看著,卻不知幫忙?
「楚兄,其實去參加忘憂湖詩會,不失為一次機會。」
柳城風輕咳兩聲,撩袍看向楚凌,「既然初選因你而變,那何不去忘憂湖參加終選,說不定有大機遇等著楚兄呢?」
「柳兄的好意,楚某心領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天底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楚某就是個俗人,經受不住誘惑,但楚某膽子還小,只想不沾染是非的逍遙自在,所以這場忘憂湖詩會,楚某不打算參加。」
皇甫靜鈺笑了。
楚凌膽子小?
就拒絕順國公府這一項,天底下沒人敢做,但楚凌就做了,非但做了,關鍵是還不甩順國公府的臉。
「你膽子小嗎?」
皇甫靜鈺眉頭微挑,收斂笑意道:「倘若真的膽子小,當初在順國公府時,為何不將婚書留下呢?你說順國公夫人不尊重你,不喜歡那種感受,你可知曉,尊重是需要對等實力才能給予的?
你可知曉,你所喊的柳兄,是說過要迎娶順國公獨女為妻的,上都無人不曉,你不會真以為憑一封婚書,就可以迎娶順國公獨女吧?」
「公主,你喝醉了。」
柳城風眉頭微皺,看向皇甫靜鈺道。
「本宮沒醉!」
皇甫靜鈺拍案道:「這些話…本宮憋心裡很久了,柳城風,你要真是爺們的話,就該正大光明的去爭,而非在那裡沉默。
這點你就不如楚凌。
楚凌當初是想退婚,沒打算和順國公攀上關係,但順國公夫人的話,讓楚凌覺得很不喜歡,所以他才決定」
原來是這麼回事。
看著情緒激動的皇甫靜鈺,楚凌雙眼微眯,難怪最初從柳城風的身上,感受到些許的敵意。
原來柳城風喜歡順國公獨女。
這一刻,楚凌和柳城風的視線對上,從柳城風的眼神里,楚凌看到了猶豫,看到了彷徨。
「至於你楚凌!」
皇甫靜鈺鳳眼凌厲,看向楚凌道:「你想贏取尊重,憑什麼?就憑那句聳壑凌霄的凌?只怕不夠吧。
適才本宮已經說了,尊重是需要對等的實力。
單靠一家酒館,就算酒再好,如何能與順國公府對等?
既然你想保留婚書,那本宮奉勸你一句,忘憂湖詩會就是大機遇,要是你不想參加,還是趁早離開上都吧,有些事情真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
蘭苑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項若男見到此幕,心底生出驚慌,皇甫靜鈺的氣場太強了,是她先前從沒有經歷過的。
「哈哈!!」
楚凌撫掌大笑起來。
「公主說的沒錯,尊重是需要對等的實力。」
楚凌緩緩起身,撩袍看向皇甫靜鈺,「楚某對此並不否認,然楚某是否有實力,無需看別人的臉色。
至於說大機遇也好,離開上都也罷,楚某都沒有想過,楚某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全憑心來定。
楚某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待到閒暇時,楚某於酒罷去設宴,邀公主和柳兄赴宴,告辭了。」
「等一下。」
柳城風起身看向楚凌。
「柳兄還有事情?」
迎著柳城風的注視,楚凌平靜道。
「這份房契,楚兄拿走吧。」
柳城風從懷裡掏出一物,朝楚凌走來,「雖說在知曉你與順國公府有婚約時,我心裡很生氣,但我知道,此事楚兄並無過錯,既然楚兄想待在上都,還是要有產業的,不過這並不代表我會放棄。」
這一刻,柳城風的眼神是堅定的。
「既然柳兄不想放棄,為何要給楚某房契?」
楚凌沒有去接,反笑著看向柳城風,「這份房契,還是柳兄收著吧,楚某沒有伸手要東西的習慣。」
柳城風說的這番話,讓楚凌知道,在他不知情時發生了一些事情,不然柳城風不會拿這份房契。
柳城風沒有拿這份房契,謀算什麼別的事情,就變相印證其是光明磊落的君子。
「你難道就不怕我趕你走?」
柳城風有些錯愕道。
「不怕。」
楚凌回道:「柳兄倘若真那樣做,就不是柳城風了,楚某雖不知發生何事,但楚某卻知道一點,柳兄是君子,不屑做這等事情。」
「君子嗎?」
柳城風笑著搖搖頭,內心最後一絲猶豫消散了。
「楚兄,我想跟你來一場賭約。」
柳城風眼神堅定,抬手向楚凌一禮,語氣鏗鏘道:「忘憂湖詩會的終選,除了七大書院選的頭魁參加,還有七人可以參加,先前我沒有打算參加,不過我想和楚兄比試一場,要是我能贏楚兄,那封婚書就撕掉,要是我沒贏楚兄,任憑楚兄提要求。」
楚凌輕嘆。
似柳城風所提賭約,倘若是換作旁人,楚凌根本就不會理會,可偏偏是柳城風。
儘管和柳城風接觸不多,但楚凌卻知柳城風是個君子,對他沒有任何不敬。
作為恩國公府的獨子,似柳城風這等出身,不管想做任何事情,那都會有大批人願搶著去做。
「柳兄,難道非要這樣嗎?」
楚凌有些無奈,看向柳城風道:「其實活在別人的眼色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柳兄想」
「獨限此事。」
柳城風雙眼微眯道:「要是楚兄覺得唐突,可以拒絕。」
「有意思,有意思!」
皇甫靜鈺笑著起身,朝楚凌他們走來,「楚凌,本宮也跟你來場賭約可好?」
「難道公主也愛慕順國公獨女?」
楚凌打量著皇甫靜鈺,語出驚人道。
「楚凌!!!」
皇甫靜鈺氣惱道。
柳城風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上都,敢對皇甫靜鈺這樣,恐也只有楚凌了。
「就當楚某沒說。」
楚凌擺擺手道。
「你要是參加忘憂湖詩會,若是真能贏了柳城風,不管掀起怎樣的風波,本宮都能護你周全。」
皇甫靜鈺冷哼一聲,看向楚凌說道:「要是沒有贏柳城風,你們之間的恩怨,本宮就不摻和了,但是你楚凌,要接受本宮的徵辟,如何?」
楚凌笑道:「公主,你這不叫賭約吧?」
「隨你怎樣想。」
皇甫靜鈺擺擺手道:「你就說你要接受嗎?」
「柳兄,你覺得楚某要接受嗎?」
楚凌看向柳城風道。
「這是本宮與你的賭約,為何要問他?」
皇甫靜鈺瞪眼道。
「最好別接受。」
柳城風卻道:「要是楚兄真贏了我,若是掀起什麼風波,恩國公府願護楚兄周全。」
「柳城風!!!」
「我接受柳兄的賭約。」
在皇甫靜鈺的不滿聲下,楚凌接受了與柳城風的賭約。
「這份房契,楚某就收了。」
楚凌走上前,從柳城風手裡拿過房契,「要是楚某贏了柳兄,這份房契就算柳兄輸給楚某的。」
說著,楚凌抬手一禮,遂轉身離去,項若男見狀,忙跟在楚凌的身後。
「他竟然同意了?」
看著楚凌離去的背影,皇甫靜鈺有些錯愕。
「是。」
柳城風神情嚴肅道。
「那他為何不接受本宮的賭約?」
皇甫靜鈺皺眉道。
「因為尊重。」
柳城風言簡意賅道。
看著楚凌漸行漸遠的背影,柳城風燃起鬥志,儘管他知道想贏楚凌,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楚凌此前作的那幾首詩詞,柳城風自詡比不過,像楚凌這等大才,實在太過罕見了。
但他願意一試。
「公子,您不是沒想過參加忘憂湖詩會嗎?」項若男緊跟在楚凌身後,朝公主府外走去,想起適才的種種,面露疑惑的看向楚凌。
「是沒有想過參加。」
楚凌邊走邊說道。
項若男不解,「那公子」
「為何要接受柳城風的賭約?」
楚凌笑著反問道。
「嗯。」
項若男點點頭。
楚凌道:「因為他值得尊重。」
尊重?
項若男有些疑惑,她不懂這個尊重是何意。
楚凌向前走著,倘若沒有這場宴席,他還真不知道柳城風和順國公獨女,會有這樣的關係。
不過柳城風儘管知曉此事,卻沒有用所謂權勢或地位,去做仗勢凌人之事,好逼迫自己交出婚書,單單是這點就值得楚凌尊重。
堂堂恩國公獨子,柳城風倘若真想做什麼,就算再過分的事情,柳城風也不會有任何事情。
楚凌沒有想過要迎娶順國公府的獨女。
自始至終都沒有。
他之所以當著皇甫雲苓的面,提出要娶順國公府的獨女,就是看不慣皇甫雲苓那盛氣凌人的態度,憑什麼你說什麼,那就是什麼?
尊重是需要對等的實力。
順國公府是很強,但是這絕不代表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
「你覺得我能贏柳城風嗎?」
離開公主府之際,楚凌笑著看向項若男。
「公子能贏!」
項若男眼神堅定,開口道。
「那就借你吉言。」楚凌笑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臨走之際,楚凌轉身看了眼公主府,嘴角微微上揚,有些事情不是強求,就一定能夠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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