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王府,如意樓。
林江年提著兩壺酒,輕車熟路的來到如意樓四樓。
閣樓間,他見到了兩道身影。
一身灰袍,猶如風燭殘年般模樣的李老前輩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似正在閉目養神。
白衣翩翩,氣質清冷的長公主坐在對面,神情清冷。
林江年的到來,打破了閣樓短暫的沉寂。
「咦,都在呢?」
林江年提著酒走近,看了看二人:「聊什麼呢?」
李飄渺微微抬眸,平靜的看了林江年一眼。而閉目養神的李老前輩也是微微睜開眼睛,當瞧見提著酒的林江年時,臉上也浮現一抹笑容。
「殿下,倒也還記得我這糟老頭子。」
林江年將手上的酒放在桌上,開口道:「李老這是哪裡的話,晚輩將李老前輩銘記於心。這不一有空就來看看前輩了?!」
李老笑呵呵著,也沒搭話,順勢將桌上的酒打開,酒香四溢,瀰漫在閣樓間,李老前輩深呼吸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回味。
「香!」
隨即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
「烈!」
放下酒碗,李老讚嘆感慨不已。
等到細細品了一番後,李老這才又抬眼看向林江年:「殿下今日怎麼過來了?」
「自然是專程前來看望前輩。」
林江年順勢在一旁坐下,看了看這兩位叔侄,目光落在李縹緲身上:「倒是公主,今天怎麼過來了?」
自上次李縹緲跟林恆重達成了某種協議後,她便能自由的出入如意樓,這多少也讓林江年有些意外。
如意樓重地,能出入此地之人少之又少。
除了守樓人李老前輩外,也就只有林恆重,林江年,以及紙鳶能有如此權利。
紙鳶自不用多說,她本就是臨王府的人,深受臨王爺信任。
但長公主嘛
她的身份本就跟臨王府衝突,可如今林恆重卻能允許她自由出入如意樓,明顯暗示著什麼。
李縹緲靜靜看了林江年幾眼,並未開口。
倒是李老前輩抿了一口酒後,笑呵呵道:「長公主也是看我這糟老頭子在這裡無聊,過來陪我這糟老頭子聊聊天,解解乏!」
李縹緲看了李老一眼,神色平靜倒:「皇叔考慮的如何了?」
李老渾濁的眼神似乎有些感慨,嘆了口氣:「你不用再勸了,我這一把年紀的老東西了,哪還有那種心思?」
李縹緲默然,沒再開口。
「這日後的天下,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
說著,李老眼神意味深長的看了二人一眼。
林江年與李縹緲對視一眼,都沒說話。不過,似乎也都意識到了李老話中的意思。
「林恆重,想必應該都跟你們說了吧?」
李縹緲聽聞,默然不語,林江年則道:「父王的確提及過。」
李老饒有意思的問起二人:「那你們是怎麼打算的?」
林江年看向李縹緲,如何打算的?
這自然得看她的想法。
畢竟,最終要推向那個位置的人是她。
李縹緲神色如常,依舊默然不語。
「老夫其實挺看好你們的。」
李老前輩看著眼前這對年輕人,眼神很是欣賞。
眼前二人,已經算得上是這天底下最優秀的年輕人。
二人無論是武功,才能,背景,在天底下都屬於最頂尖的那一批。
一位是當朝天子親妹妹,備受寵信,在朝廷,天底下都有著不小威望的長公主,而另一位則是盤踞王朝南方境內,權勢滔天的臨王世子。
二人都是屬於各自領域權勢極為頂尖的存在,若二人聯手,這天下的局勢將會如何?
沒人能預料的到,但絕對能有機會改變如今大寧王朝內憂外患的格局。
閣樓間的氣氛,短暫沉默了一會兒。
對於這個問題,李縹緲並未開口,只是將目光盯落在林江年身上。
兩人眼神靜靜對視。
「看來,我這糟老頭留在這裡不是時候啊!」
李老前輩輕笑著感慨了一聲,緩緩起身,將桌上的酒收起,拿起一旁的掃帚,轉身去清掃閣樓間的灰塵。
原地,剩下林江年和李縹緲。
兩人依舊靜靜對視,林江年率先打破了沉寂。
「李老前輩說的,你覺得如何?」
李縹緲平靜的看著他,沉默不語。
「怎麼不說話?」
林江年又開口,望著眼前這張清冷絕美的臉龐,心中暗嘆了口氣,「還在生我的氣?」
李縹緲美眸微動了動,還是沒有說話。
不過,她身上並沒有生氣的情緒。
似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半響後,她開口:「回去吧。」
林江年也沒有再追問,笑笑:「好。」
他起身,卻見長公主依舊坐在那兒沒動,靜靜望著他。
「怎麼不走?」
林江年開口,見她沒動,朝著她伸出一隻手。
李縹緲美眸落在他的手上,沉默了下,同樣伸出了手,將自己那白皙修長的手掌放在林江年手心上。
略清涼的觸感,軟軟的,十指修長,指尖觸碰上,有種說不上來的柔滑細膩感。
林江年緊緊握著,二人起身離開如意樓,返回內院。
一路上,兩人並沒有太多的交流。
李縹緲性子清冷,不善言辭,倒是林江年時不時的提起什麼,給她解釋著臨王府內的裝飾以及歷史。
先前為了演好臨王世子這個角色,林江年可是下了苦功夫,將臨王府內大大小小一切記了下來。
等到兩人回到後院時,一直沒說話的李縹緲突然停下腳步。同時,掙脫開了林江年握著的手。
「怎麼?」
林江年一怔,有些疑惑的回頭看去。
李縹緲低眸,手心掙脫時,那熟悉溫熱的氣息突然消散,空氣中的冷意突然再度席捲包裹,讓她微微有些不適應。
以往她體質的緣故,加上修行的功法,使得她對於寒冷並沒有太多的感受。
甚至早習以為常!
但自從當初那晚在皇宮密室中,與林江年有過了親密接觸後,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她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如今逐漸愈來愈依賴他。
身體的本能反應不會騙人!
這讓她有些恍惚。
她緩緩抬眸,看向林江年,神色依舊清冷,那雙明亮的眸子似要將他看穿。
而後,她輕聲開口:「別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
聲音不冷不淡,很輕。
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莫名有種萌感。
而林江年則是一怔,答應過她什麼?
他迅速回想,自己答應過她什麼?
而思緒間,李縹緲似看穿什麼,緩緩收回眸子。不再開口,轉身回房。
剩下林江年站在原地,還是有些茫然。
他答應過李縹緲什麼?
難道是什麼時候無心之下夸下了海口嗎?
可任由林江年如何回想,還是沒想起來。
他也沒答應過李縹緲什麼吧?
可,她總也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個
林江年開始認真回想,從今天一路開始往前推演,將二人相處時的經歷重新回憶了一遍。
半響後,才仿佛意識到什麼
李縹緲所說的答應過她,不會指的是想辦法讓她愛上他吧?
林江年思緒怔怔,逐漸飄蕩。
她剛才突然提起這個是何意?
是在暗示他?
還是在催促他趕緊想辦法,早點讓她愛上她,然後她好順理成章
站在原地,林江年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看著不遠處外長公主那緊閉的房門,林江年猶豫著,要不要去找錦繡商量商量。
她身為李縹緲的貼身侍女,肯定在這方面比自己知曉的更多。
正想著呢,視線中冷不丁一道倩影從屋檐下掠過。
「錦安寧?」
林江年乍一眼看去,還以為是錦繡,仔細一瞧,才發現是安寧。
今天的安寧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穿那一身素白長裙,而是換了一身淺黃色襦裙,整個人看上去小巧玲瓏,莫名的有些萌感。
氣質變幻很大。
不知為何,突然感覺跟小竹有那麼幾分相似了。
以林江年的眼光來看,安寧平日裡一直都在模仿著長公主的穿著習慣。乍一看的確學了不少,在穿著和氣質這方面,安寧的確跟公主很相似。
但,卻還是不太一樣。
沒學到精髓,只學到了表面!
長公主的氣質不是一般人能夠模仿的。
並且,安寧不像長公主那般生性冷淡。深入了解後,才能發現這小姑娘其實膽子很小,也很怕事。平日裡那冷冰冰的模樣,其實都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偽裝。
解析了這一層邏輯,再看安寧時,就能發現她有那麼幾分死裝的成分了
這也是錦繡為何一直嘲笑安寧偷學公主的緣故,身為親姐妹,她能不清楚安寧是個什麼性子?
再加上長公主身姿更為高挑,要比安寧稍許高小半個腦袋,這使得安寧站在公主身旁時,總能讓人一眼就看出區別來。
今日換上一身淺黃色襦裙的安寧,倒是挺契合她的。
少了往日的幾分清冷,多了些許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氣質。一張本就略顯稚嫩的臉蛋,以及那雙清澈天真的眸子,都將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展現出來。
除了懷中依舊抱著那把劍。
以及在碰到林江年時,下意識的慌亂和緊張:「殿,殿下」
剛經過走廊下的安寧,沒想到冷不丁會跟林江年碰了個正著。
安寧眼眸先是微微睜大了些,緊張的抱緊懷中的劍。緊接著似是反應過來什麼,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轉身想要跑路。
「站住!」
見她要跑路,林江年當即開口。
安寧的身子似僵了一下,然後,就真的硬生生停在原地。
一動不動,保持著轉身想跑路的姿勢。
瞧見這一幕,林江年樂了。
這小姑娘,還真聽話吶?
「轉過來。」
林江年又道。
沉默片刻,安寧這才有些不情不願的轉身。那張精緻的小臉蛋上滿是緊張之色。
「看見我就跑什麼?」
林江年看著她:「我有那麼可怕嗎?」
「沒,沒」
安寧低著腦袋,語氣有些慌張,支支吾吾。
「那為何看見我就跑?」
林江年又問。
安寧低著腦袋,不說話了。
「忘記你上次答應過我什麼了嗎?」
林江年緩步走近,來到她跟前,本想板著臉教訓一下,但想到這姑娘膽子小,語氣又軟了幾分。
聽到這話,安寧腦袋更低了,同時,握劍的手更緊了些。
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我又不會吃了你,你總這麼怕我做什麼?」
林江年嘆氣,這小姑娘哪都好,就是膽子太小。以至於好幾次想跟她好好交流交流,但這小姑娘見到林江年不是閃躲就是跑路。
沒機會!
得改!
安寧依舊一言不發。
「你啊你,就不能跟錦繡學學?你看我跟錦繡就」
林江年開口本想勸些什麼,但很快閉嘴。
這個例子舉的不行。
錦繡性格的確外向,但錦繡已被他給安寧也已知道這件事情。這個例子舉的不恰當,有些像是在暗示什麼。
而聽到這話的安寧,卻突然怔了怔。原本低著腦袋的她,抬起頭看了林江年一眼。
眼神中,似有什麼情緒閃爍而過。
隨即又低下腦袋,咬了咬下唇,扭開腦袋,不看林江年。
似有些賭氣。
而她的反應,也落在林江年視線中。
「你怎麼了?」
林江年察覺到了安寧的表情變化。
安寧沉默不語,一言不發。
「怎麼,還生氣了?」
林江年很快發現她的反應,這小姑娘臉色變化太明顯了,這賭氣的小模樣,分明就是有情緒了。
「這就說了你兩句,咋還生氣了?」
林江年尋思他語氣也不重啊?
這小姑娘咋還能翻臉了?
不像是她啊?
聽到這話,不知為何,安寧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委屈情緒。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委屈!
尤其是當殿下突然提起錦繡時,那股酸楚的情緒怎麼都壓制不住,湧上心頭,讓往日一向冷靜的她此刻莫名有了小脾氣。
克制不住!
根本克制不住。
她語氣生冷的開口:「不用你管!」
聲音很輕,但卻帶著脾氣,帶著賭氣的情緒。
說完這一句,安寧轉身跑開。剩下林江年站在原地,神色茫然。
這咋還真生氣了?
不應該啊?!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