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笛圍著殘破的宮殿轉了一圈,希望能得到金風盞和青木盞的提示音,然而他並沒有得到提示,顯然碧水盞並不在這裡。
他正在這裡徘徊的時候,打遠處飛來一位天仙。
這位天仙看相貌是一位中年人,真實年齡不知幾許,身材魁梧,豹頭環眼,身穿褐色短衫,手裡提著個青色的葫蘆,他把葫蘆丟入黑海中,轉過頭來望著秦笛,問道:「小子,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秦笛道:「我在這裡憑弔古人。請問前輩,你取這海水,有什麼用處?」
中年人不答,環顧四周,又問道:「你是哪門哪派的弟子?難道不曉得,黑海乃是禁區,一般的修士不可以過來?」
秦笛道:「我沒有接觸海水,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地方有殘魂遊蕩,活人在附近經過,一不小心,便可能神魂被染。」
「多謝前輩提醒,那我一會兒就走。」
秦笛能看得出,眼前這人只是二階天仙,無法對自己構成威脅,所以並不介意對方說什麼。
他緩緩走向海邊,蹲下身子,將手深入水中。
他的手一接觸海水,立馬便感到,這水與眾不同,內里含有水煞。
什麼是煞?克我五行之神也。
什麼是水煞?乃是陰水,對修煉純功法的仙人來說,各種有害之水便是水煞。
但是反過來,水煞也可以拿來淬鍊肉身,特別是對於修煉魔門心法的人來說,水煞乃是好東西。秦笛修煉的神魔煉體大法,同樣需要水煞來刺激肉身。
他因為轉世重修的緣故,以前曾經用亡魂海的血水來淬鍊肉身,知道最後形成的天道紋理是什麼樣子,所以現如今即便沒有水煞,他也可以憑空演化出肌膚腠理的符文。但如果有大量水煞的話,則可以加速這個過程。
而對於顧如虎來說,就更需要水煞來刺激肉身,從而修煉出神魔煉體大法了。
因此,秦笛蹲在那裡,手深入水中,面上露出笑容。
這一幕被那位中年人看到了,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一般人伸手入水,都會感覺到疼痛,他還怎麼還笑起來了?難道他跟我一樣,修煉過特殊的法門?」
中年人望向秦笛,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出自哪個門派?」
秦笛道:「我叫秦竹,出自『水行門』。」
他純粹是順口瞎說,逗人家玩的。
中年人皺眉:「水行門?沒聽說過。你練過何種淬體的功法?為何不怕苦水的侵蝕?」
秦笛站起身來,甩了甩手,說道:「我練的金剛不壞之身,乃是出自佛門的功夫。」
「五靈界沒有佛門修士。這麼說,你是下界飛升上來的?」
「嗯,你說的沒錯。」
中年人眯起眼睛望向海面,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將秦笛拿下,他看秦笛只是二階靈仙,身上連口仙劍都沒帶,就算殺了也沒幾兩肉,所以懶得動手。
這時候,秦笛忽然道:「前輩,我看你面色發暗,手臂上有龍形符文,是不是修煉了妖族的功法?」
中年人瞳孔驟然縮小,冷哼道:「休要胡說!當心禍從口出,不小心丟了性命。」
秦笛嘿嘿笑道:「在我眼中,人與妖並沒有區別,前輩又何必心驚肉跳,我家裡還有十來位妖修呢,連祖仙階的大妖都有。」
聽見這話,中年人心中一滯,面現驚異之色,更加不敢動手了。
秦笛又道:「請問前輩,我看這石碑上,有『獨與君攜手,行吟看白雲』,這個『君』指的是什麼人?」
中年人眨眨眼睛,收斂殺機,說道:「柳五方當年有一位紅顏知己,名叫雷纖雲,善於擊鼓,乃是一位金仙。後來此人不知所蹤。有人傳言,說她被柳五方害死了!」
秦笛想起見到的那面仙鼓,問道:「既然是紅顏知己,柳五方又為何要害她?」
「柳五方隕落後,五行門的弟子被群仙聯手絞殺,有人透露出一些消息,說柳五方出自黃帝宮,雷纖雲是他的同門師妹,她的父親是黃帝宮的長老,掌握了某種核心秘笈。柳五方為了得到秘笈,才跟雷纖雲交好,後來反目成仇……」
「喔,原來如此。」
中年人收起青色的葫蘆,又看了秦笛一眼,心裡有所顧忌,覺得秦笛有古怪,於是乾笑兩聲:「小兄弟,多保重,有緣再會。」
秦笛笑道:「前輩請走好。」
待到中年人去遠,秦笛將大禹九鼎取了出來,將其丟入黑海中,同時念誦神器訣。
按理說,九鼎也是八階仙器,等級比金風盞和青木盞只高了一點點,也應該聽從秦笛的吩咐才對,然而實際上,秦笛並不能完全掌握九鼎,原因是九鼎的主人乃是仙帝大禹,大禹並沒有死,所以秦笛無法收服九鼎讓它認主。
這跟金風盞和青木盞不同,柳五方已經死了,留下來的殘魂魅影不算數,所以秦笛能念誦神器訣,讓這兩件仙器接受自己為主人。仙器一旦認主,就變的聽話了。
九鼎沒有認主,秦笛即便念誦神器訣,也只能求其幫忙,並不能隨心所欲的控制它。
不過,這一次九鼎聽取秦笛的指揮,開始收取黑海中的水煞。
九鼎內部的儲水空間很大,能裝下地球上整個雲門大澤的水。而昔年的雲夢大澤方圓數千里之闊,比後來的洞庭湖大得多。
兩天之後,秦笛將九鼎收起來的時候,發現黑海的水位赫然下降了五尺!
黑海被稱作「海」,其實它是一個大湖。水位下降之後,露出了大片的陸地。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島嶼。
秦笛縱身飛向湖心,湖心有一個比較大的島嶼,覆蓋了黑色的淤泥。
他剛接近湖心島,就得到青木盞和金風盞的提示音,說聞到碧水盞的氣息了,就在湖心島的下面。
於是秦笛毫不猶豫,施展土遁訣,一頭扎進淤泥里!
他沉入地下數百丈,發現下面全是五六階的仙水,水質澄澈碧綠,數量之多,難以計量。
他看到碧水盞的器靈,呈現出人形虛影,一動不動,躺在一具冰棺之上。
秦笛念誦神器訣,將其喚醒,設法與其溝通。
與此同時,金風盞和青木盞也在旁邊幫著勸說。
所以很快的,碧水盞便被說服了,然而他卻輕輕拍了拍冰棺,道:「這個冰棺中,有雷纖雲的肉身,她被鎮壓於此,已經很久很久了。先生能不能將冰棺收走?它的存在,讓我難以獲得安寧。」
秦笛頗為驚訝:「怎麼?雷纖雲還活著嗎?」
「這裡只有她的肉身和一半神魂,只能算是半死狀態。」
「有一半神魂,對於金仙來說,就已經綽綽有餘了。」
秦笛走過去,看見冰棺上刻滿了符文,仙水填充在符文刻度之間,將冰棺中的肉身壓製得死死的。
他神識傳音高聲道:「石前輩,在下秦竹,想要救你出來。請你發下天道誓言,日後莫要與我為敵!」
冰棺里靜悄悄的,過了好久,才傳出沙啞的聲音:「你為什麼要救我?我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好人。」
秦笛道:「我看見你那面仙鼓了!就沖那面鼓,我想要救你出來。」
「我的仙鼓?與你何干?你是什麼人?」
「我跟仙音門有很深的淵源,仙鼓也屬於樂器之一。」
「可我是黃帝宮弟子,並不是仙音門的人。」
「有了仙鼓,才可以合奏真正的《雲門大卷》!這是黃帝宮群仙慶典的樂章,你不會沒學過吧?」
「我是黃帝宮昔年三大鼓手之一,當然熟悉有關的樂章……我問你,柳五方那奸人,是不是已經死了?」
「柳五方,身死道消,屍骨無存!前輩若宣誓不與我為敵,我便放您出來;否則我將冰棺封印,你再也沒機會出來了!」
「好吧,我願意發下天道誓言,此生不與你為敵。」
秦笛伸手一抹,將冰棺上的符文抹去,然後咔嚓一用力,將棺蓋略微鬆動,道:「前輩隨時都可以出來,你需要什麼東西,也可以跟我說一聲。」
冰棺里傳來聲音,道:「我是火修士,不喜歡沾染仙水。請將冰棺帶到外面,我自然便會出來了。」
秦笛道:「好說,請前輩稍等片刻。」
隨後,碧水盞開始縮小身形,化作尺許大小,裡面是盈盈仙水。
秦笛將碧水盞收起來,一手托著冰棺,從很深的地下鑽出來,然後縱身往南方奔去,一口氣跑出三萬里,這才站在一座山巒上,召喚靈水,清洗法衣。
只是片刻之間,他身上的污跡全部消失,恢復了齒白唇紅、玉樹臨風的年輕人形象。
等他轉過頭來,發現身後站著一位女仙,穿著火紅的衣裙,面如白玉,身形窈窕,只是眉間有些凝滯,顯得不太自然。
她緩緩對秦笛躬身,說道:「多謝小先生救我出來。請恕我神魂不全,多年沒有活動,肉身變得僵硬了。」
秦笛微微一笑,道:「恭喜前輩擺脫困厄。」
雷纖雲輕嘆道:「我被人囚禁多年,耽誤了修行,還以為再也無法脫困呢。沒想到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請問柳五方是怎麼死的?」
秦笛道:「據說是挑戰別的仙王,被對方斬殺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你收集他的五行盞,不怕有殘魂留在裡面?柳五方乃是仙王,功力很高,即便死了,也可能有殘存的神識,躲在某個地方。」
「不怕,我懂得神器訣,有神器訣的天道約束,除非柳五方湊齊一半神魂,才能重新掌控五行盞。單靠一星半點的殘魂魅影,是沒辦法威脅到我的。」
「小先生,你真的只是靈仙嗎?靈仙怎麼能溝通八階仙器呢?」
「我的背景十分複雜,你可以認為我是轉世的仙人。」
「請問秦先生,你以前是金仙嗎?」
「遠在金仙之上!」
「喔,這麼說,你不該稱我前輩,請叫我雷仙子即可。」
「好吧,從今以後,我喚你雷仙子。」
雷纖雲伸展手臂腰肢,眉毛緊蹙道:「我想跟你借一些仙石、仙晶,藉以催動氣血運轉。」
秦笛道:「仙石、仙晶沒有用,我帶你去南方火靈界,多吸收幾朵仙火就好了。」
「那好,多謝秦先生。」
「另外,冰棺不適合你存身。這是你的仙鼓,我給你帶來了,兩隻鼓槌是中空的夔牛腿骨,你可以暫時借住。」
雷纖雲展顏一笑,道:「鼓槌中有我以前收藏的寶物,沒想到被你給找回來了,裡面還有個火玉床呢。秦先生,您真是善解人意,多謝多謝!」
她身形一閃,飄身進入鼓槌不見了。
秦笛收起仙鼓和鼓槌,縱身前往幽水城。
幽水城是幽水門所在的仙城,那裡有傳送陣,直通南方火靈界。
當秦笛取走碧水盞的時候,水靈界的五大仙湖都發生了變化,湖底的仙泉忽然停下來,不再向外噴涌仙水!
老實講,這五大湖的地下水脈,都是跟黑海聯通的,碧水盞就像大型的水泵一樣,給五大湖提供動力源泉,同時藉此祭煉和分化仙水,將高階仙水收藏在碧玉盞中,將低階仙水排入五大湖,同時將水煞吐出來,形成了令人畏懼的黑海。
因此之故,碧水盞被取走,五大湖的仙水噴涌暫時停下來,要想再度恢復噴涌,恐怕需要漫長歲月的積累了。
五大仙湖的變化,並沒有被人很快察覺,因為湖水很深,湖面很大,仙泉位於湖底,人們從岸上只能看見輕微的水波蕩漾,看不清仙泉的變化。但是用不了兩三天,還是會被人發現的。
於是三天之後,幽水門、弱水門、寒水門和苦水門的老祖都警覺仙湖的改變了,他們親自前去探查,下到湖底觀察仙泉,眼見仙泉沒有一絲動靜,每個人都感到心情沉重。
這些人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互相聯絡,聚在一起,商討對策。
清幽上人乃是幽水門的祖仙,乃是一位中年人,身材高大,四方臉,稜角分明,眼神銳利,不怒而威,率先開口,聲若洪鐘:「諸位,不知何故,水靈界發生了驟變,這對我們四大宗門,都是極大的考驗!仙泉停止噴涌,相當於宗門斷了根基,沒有仙水,我們的弟子沒辦法進階。有誰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