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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是忽然的倒在葉離懷裡的。
因為海水還在漲,前面的不少店面都經不住海浪無情的摧殘,豆腐一樣的在越來越兇猛的海浪不斷的拍擊下瞬間破碎,他們的位置也變得不再安全,這時很多旅遊團的大巴士都趕到了,聚集的人漸jiàn 散去,而那些親友被海水捲走的遊人,最終於也被勸走或是干cuì 被架走了,所以他們必須也得離開這裡。
秦朗休息了一會之後,似乎恢復了不少力氣,見周圍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也拉起葉離一口氣回到他們的別墅。幸好別墅雖然距離他們這裡很近,但地勢比這裡稍高,這時還沒有進水,幾個工人都在二樓張望。秦朗讓葉離上樓去拿他們的護照、其他證件、現金和銀行卡,其他的一切都不要。兩個人也來不及洗澡,就各自換了身衣服,囑咐幾個工人可以回家或是換個離海遠些的安全的地方,別墅里的車可以隨意用,交代完這些,就讓司機開著別墅里的一台車,送他們去機場。
去機場的路上,車堵得特別很厲害,幾乎舉步維艱,到普吉鎮的沿途看見許多旅遊車裡都坐滿了人,而當地的人也都開著嘟嘟車,拉著家小和細軟擠在路上。葉離聽不懂他們說什麼,管家告訴她,那些人都說,機場也被海水沖了,暫shí 不能開放。機場不開放,就是不能馬上離開這裡,葉離對海嘯心有餘悸,這時恨不能身生雙翅,干cuì 飛走,只是無可奈何,原本想問秦朗該怎麼辦時,才發現他的臉色居然比她的還差,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從額頭滾落,在車子又一個急剎車後,忽然軟軟的倒進了她的懷裡,動也不動。
「秦朗!」狹窄的車廂里,葉離聽到自己的聲音尖銳而嘶啞,嚇得前面的司機和管家都馬上回過頭來看。
秦朗的手很涼,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又被汗浸透了,也是冰冷的,葉離不敢亂動他,不知道他怎麼了,只無助的撫摸他的臉頰。海嘯發生瞬間的那種絕望的,瀕臨死亡一樣的絕望和恐懼又籠罩在心頭,那時候,她那麼慌亂,所有人都在跑,她也跑,可是越著急越跑不快,越著急,越是被人撞得摔倒在地上。她想起來,摔倒的瞬間就想馬上起來,但是手偏偏被人踩住,鑽心一樣的痛,她都來不及看一眼,手指有沒有斷掉,沙灘當時都在顫抖,她覺得海浪馬上就要過來了,可能下一刻就會把她兜頭卷進海里,甚至遠遠的拋到某一塊礁石上,身邊的人漸jiàn 跑遠了,就剩下她,那時候的絕望,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所以她隔了會才嘶聲喊道,「去醫院,快點去醫院!」
普吉島上只有幾家醫院,這時都是人滿為患,觸目所及,全是濕淋淋的血紅的一片,耳朵里聽到的,除了哭聲喊聲之外,就是葉離聽不懂的泰國話。
秦朗身上沒有血,乾乾淨淨的,葉離摟著他坐在車裡,司機和管家都是當地人,去找醫生了,只是好像去了很久了,卻一直沒有回來。
葉離不敢動,她怕秦朗一會醒過來看不到熟悉的人,她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就像那個時候,他沒有把她一個人留在海灘上一樣。是呀,那個時候,他沒有把她一個人留下,等到她終於被人好心的拖起來的時候,一抬頭,她就看見了他,所有人都向岸邊跑,就只有他,朝著她的方向,不顧別人的阻攔,朝著她,迎著浪頭,義無反顧的衝過來。她一直不相信秦朗愛她,但是那個時候,就是轉念之間,她忽然信了,他是愛她的。
她也不敢想,秦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無生機的躺在這裡。他一直是好好的,從來沒見他生過病,就在剛剛,還那樣大力的抱著她,把她固定在樹幹上,為她擋住了致命的想要帶走他們的海浪。可是她剛剛在心裡想著,或許他們可以重新開始,或許過去的傷痕可以被時間沖淡,或許他可以不計較她曾經做的事情,或許她也可以忘記他們的婚姻出現過的問題,或許他們都可以放下所有的過往,畢竟他們選zé 了婚姻,選zé 了愛,那麼,為什麼不能好好的,幸福的過完這一輩子呢?她真的是才剛剛這樣想,他就出事了,是不是因為她?因為她是個不配得到幸福的人,所以,幸福總是不會眷顧她,都是因為她,秦朗才弄成這樣,都是因為她吧?
醫生是很久之後才來的,醫院裡人滿為患,好多傷者被不停的送到這裡,他們總是顧此失彼。秦家別墅的管家似乎是直接找到了院長,然hòu 幾個護工才匆匆的把秦朗抬下車。葉離跟在身後,急救室里醫生簡單的用聽診器聽了聽他的心跳,量了他的血壓,檢查了心電後,又讓人推秦朗去拍片。
「單純的肋骨骨折,有些腦震盪,目前看沒有淤血,還不算嚴重,」醫生後來說了很多,葉離只能焦急的看著管家,管家回答了幾句之後對葉離說,「醫生說萬幸肋骨骨折沒有合併損傷,現在的治療就是止痛、固定和預防肺部感染,您別太著急了。」
那天,秦朗昏睡了很久,葉離一直坐在他身邊,沒有椅子,她就坐在地面上,雙手將他沒有打吊瓶的左手合在掌中,貼在臉頰上。秦朗沒死,她也沒死,這樣大難不死,她該很開心,可是,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從緊閉的眼睛裡奔涌而出。心裡是害怕到了極點,外面的情況她不知道,海嘯停下來了嗎?海水退走了嗎?還會發生更大的海嘯嗎?他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還有,最重要的,秦朗,秦朗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他會不會永yuǎn 也醒不過來了?那樣,她要怎麼辦?是她害了他,全是她,她要怎麼面對自己?
醫院裡挨挨擠擠,到處都是人,空氣里瀰漫著血的味道和各種臭味,還有源源不斷的傷者被送來急救。
秦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手機信號剛剛恢復,秦家大宅的電huà 就打了過來,管家拿到葉離身邊,小聲說,「夫人打來的電huà ,問您和少爺的情況。」
「媽媽,我沒事,嗯,葉離也沒事。」秦朗示意葉離把電huà 湊到他的耳邊,說話的聲音居然很鎮定,也清晰,除了稍稍有點無力之外,一切都很正常的樣子,「連別墅都沒事,嗯,我們等著飛機回去,機場封閉了,可能得等等,嗯,讓葉離和你說。」
「媽媽……」葉離很少叫這兩個字,她哭久了,聲音就有些哽咽,此時還有點生硬和不自然,電huà 里秦夫人似乎也是一愣,但旋即就飛快的說,「你和秦朗怎麼樣,海嘯來的時候你們在別墅里嗎?他說一切都好,那你們的電huà 為什麼關機,我和你爸爸有多擔心你們,幸好找到了管家的電huà ,對了,你們在什麼地方,怎麼那麼多人在哭?」
手機關機了嗎?葉離不知道,她根本沒有注yì 過,也許是進了海水的緣故,也許太慌張已經被海水沖走了,誰知道呢,她現在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手被秦朗微微捏了一下,她看了他一眼,後者在床上輕輕搖頭,葉離只能說,「手機沒電了吧,我們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有點慌亂,也沒注yì 手機的事,讓您擔心了,我們,在……機場附近。」
「聽說民航已經派了飛機去接咱們的遊客,要是不夠座位就馬上說,還有,上飛機之前給家裡打個電huà ,我們好讓人去機場接你們,」秦夫人問不出什麼,只能囑咐葉離說,「你多照顧點秦朗,我怎麼聽著他的聲音都覺得不大對頭,嗯,你自己也注yì 點身體。」
「嗯,放心吧,媽媽再見。」葉離等著秦夫人收線,才對秦朗說,「這樣瞞著,她會生qì 的。」
「我也沒怎麼樣,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飛機回去,告訴她,也是讓她白操心。」秦朗的聲音很低,忽然動了動左手,葉離才發現放下電huà 後,她又抓牢了他的手,這會趕緊訕訕的鬆開。秦朗卻很慢的用左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卻是問她,「你剛才哭什麼呢,弄得自己跟兔子一樣,怕我死了?」
「你才跟兔子一樣,什麼死不死的,別胡說。」葉離有些窘,她剛才一直哭一直哭,估計這會一定狼狽極了,只是,能哭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嗎,至少證明,他們都還活著。
「呵……」秦朗被逗得忍不住笑了,只是一笑似乎馬上就牽動了傷處,眉頭淺淺的皺了一下,葉離緊張得趕緊抓住他的手,連聲問,「什麼地方痛?是不是肋骨?」
「我沒事,」秦朗微微閉了閉眼,嘴角又浮起葉離熟悉的微xiào ,他的右手打著吊瓶,只能動動左手的手指,在葉離的手上安撫的扣了扣,良久才又說,「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葉離只覺得心裡一沉,秦朗為什麼這麼說,她想不明白,今天都是因為她要去海灘,他們才遇上了海嘯,如果有人要說對不起,也應該是她,「今天都是我不好,我不要去海灘,你就不會受傷了。」
「別瞎想,帶你到這裡來,本來是想讓你開心點,結果……你嚇壞了吧?」秦朗的左手反握住葉離的,有些自嘲般的說,「你看,其實我才真是很笨,很多簡單的事情,我總是能把它弄得這麼糟糕。」
「這怎麼能是你的錯?」葉離搖頭,「天災人禍的,誰也預料不到,誰也不想的。」
「傻丫頭,所以,你也別說是你的錯,」秦朗嘆了一聲,就想側側身,他這樣平躺著,葉離稍稍一低頭,他就看不到她的臉了。
當然,他剛剛想動,就被葉離發現了,「別動,你別亂動,醫生不讓你亂動,」她的聲音非常緊張。
「不動,」他趕緊說,只是為了怕他動,葉離已經嗖的站起來了。結果他沒有動,葉離也沒有動,她在地上坐久了,猛的一站起來,只覺得雙腿酸麻到極點,好像骨頭裡鑽進了好多小蟲子,麻癢得百爪撓心,只能尷尬的原地站著,動也不敢動一下。
「坐到這裡來吧,」秦朗很快就發現了葉離的不對勁,指了指床邊說,「地上太涼了,下次你又要說肚子痛。」
「哦,」葉離的臉唰的紅了,迅速的四下看了眼。
「沒什麼人聽得懂咱們說話。」秦朗忍俊不禁,看著葉離坐好了,重新握住她的手,才很慢的說,「我剛才睡著了,一直夢見那個黑色的浪頭追著咱們跑,葉離,我很害怕。」
「都過去了,」葉離沒想到秦朗也會說自己害怕,倒忍不住很憐惜,幾乎想伸手摸摸他的頭。她也很害怕,她一直jue得自己從不畏懼死亡,因為活著也似乎沒有什麼值得牽掛的,但是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她其實不想死,一點也不想死,她畏懼死亡,她不甘心死掉,她捨不得秦朗,捨不得學xiào ,捨不得學生,捨不得……她有太多的捨不得,但是她距離岸邊那麼遠,平時幾分鐘的路,在逃生的時候卻那麼漫長,她是幾乎絕望的。
「嗯,是都過去了,」秦朗吃力的點了點頭,葉離想讓他休息一會,他卻接著說,「我從來沒有這麼怕過,我一直想著咱們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時間總會消弭一些不愉快的記憶,所以,不用急,總會好的。但是現在我才知道,這世界上,意外是無處不在的,上一刻和下一刻,這個世界都可能是完全不一樣的。怎麼辦呢?如果當時我沒有抓住你,如果我們抓不住那棵樹,我們是不是就見不到彼此了?」
「別說了,你說的這些都沒發生,你歇一會吧,管家去弄吃的了,你歇一會。」葉離的眼圈重新紅了,秦朗原來有和她一樣的恐懼,他也怕他們再也見不到,真好。
「我沒事,已經睡了好一會了,」秦朗搖頭,手更用力的握住葉離的,「還能這樣抓著你的手,真好,葉離,睡著的時候我就想過了,如果我還不至於死掉,那我永yuǎn 不會放開你了,一刻也不放開,不管你願不願yì ,我都要好好的和你在一起,再沒有別人,就是你。」
葉離的眼淚到底撲簌簌的落了下來,一顆一顆砸在兩人相握的手上,許久,她輕輕側身躺在秦朗的身邊,把秦朗的手貼在心口,床那樣小,秦朗又占了大半的位置,她好像隨時能掉下去,但是她卻很安心。
秦朗的頭輕輕轉過來,溫熱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一下一下的吻著,嘈雜的病房裡,在那一刻忽然安靜下來,很多人看著他們,儘管臉上仍有淚痕,但是卻都忍不住露出微xià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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