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不愧是將軍,這身體稱得上鋼筋鐵骨,最為脆弱的後頸也是一樣。
柳嬋與康娜二人站在雷霄身後,一人托著白瓷的筆洗,筆洗中是紅色的染料。另一人手持細針,正在給雷霄刺青。
這個刺青極其簡單,只是幾筆而已,不過部位在後頸,就需謹慎了。
柳嬋面無笑意,格外認真。康娜也一樣,緊盯著柳嬋手中的細針,每每那針刺進皮膚,她便不禁咬緊牙齒。那時柳嬋給她刺,除卻疼,其實她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此時瞧著給別人動針,康娜不由的覺得心下沒底。
不遠處,長修與尹逸飛坐在那裡,看著那場面其實有星星點點的奇怪。只不過,那兩個女人很認真,即便畫面奇怪也說不出什麼來。
「這幾針有點疼是不是?雷將軍放鬆,還差最後三針。」柳嬋看著雷霄的肩背,那肌肉都糾結了起來。這若是被他打一拳,估摸著當即就得暈過去。
「無事。」雷霄的臉色很冷,並不是針對誰,而是因為疼。
最後三針,很疼,雷霄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柳嬋的手也極快,也是免得雷霄痛苦。
「好了。康娜,給將軍擦藥。」收手,柳嬋輕呼口氣,看著自己的傑作,還是很滿意的。
雷霄身上殺氣重,他又是將軍,這個符和他可謂是相得益彰。
康娜放下筆洗,迅速的拿出紗布倒上藥膏來,不刺青,做這些事康娜做的很順手。
尹逸飛走過來,站在康娜身邊,一邊看向雷霄後頸的刺青,也不由得點頭,玄妙。
柳嬋懂得確實很多,而且大都是尹逸飛從未見過的。尹逸飛倒是真的很想知道柳嬋的師父是誰,想必是個高人。
擦完了藥,雷霄站起身,穿上衣服,他行動自如,看起來好似根本不疼似得。
「我先回去了,明日便離開陽戟城。長修,可以調集你的人馬前往邊關了。」長修的人要去邊關,雷霄同意了。
「好。第一批裝備半月之內會送往邊關,不要焦急。」長修為軍隊提供裝備,並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並且已經正在鍛造當中了。
點點頭,雷霄快步離開,步履生風。
「唉,這將軍果然就是將軍,這符一刺上,他就儼然殺神附體了,神鬼不懼。」這種體質的人,柳嬋估摸著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厲害的是柳姑娘你,那種符,我從來沒見過。道門,好似根本沒有,不會是佛門的吧?」尹逸飛看了一眼長修,長修出身佛門,不知他了解不。
柳嬋翹起唇角,「不是道門也不是佛門,是我的門。這是秘密不能說,不過你放心,這些我都會教授給康娜的,不會私藏。」教給了康娜,尹逸飛這小子自然也借光啊。
尹逸飛立即點頭,「多謝柳姑娘,多謝柳姑娘。」
倆人離開,這邊柳嬋也洗乾淨了手,只不過食指指腹上仍舊沾了一些染料沒洗掉。紅色的染料,乍一看像血。
「我昨晚寫了一份我會用到的材料,一會兒抄寫一份給雷將軍。這陽戟城還是小,這幾天的時間,要用的東西已經搜不到了。尹逸飛也給他們家的人寫信了,不過需要時間。邊關那裡,都是軍隊的地盤,想要搜索材料,相對來說要容易一些。」陽戟城清掃乾淨,眼下主要的就是邊關了。柳嬋還想,若是不行到時她就去邊關,親眼見著那裡的情況,她會做的更順手。
「材料的確不好找,陽戟城附近的城池有限,人手也不足。」眼下邊關需要人,大燕也需要人,大梁南方的人被長修調過來許多,但還是不夠用。
「縱使長修大師人馬再多,和這大燕對上,還是不夠用。在大燕帝都幾年,其實我對大燕並不怎麼了解,但這段時間以來我也算看出一些門道了,這大燕也算兵強馬壯。」雷霄都不敢怠慢,柳嬋心裡就清楚了。
「的確兵強馬壯,而且小人頗多。」長修語氣淡淡,聽起來沒什麼,可是顯然他就是在罵人。
柳嬋不禁笑出聲,「聽你大師說髒話真不容易,不過不要緊,你說的也是對的,小人多。尤其柳承昭那個小人,和無暗生勾結。哼,我若是會那飛來飛去的功夫,我非得潛回大燕把他宰了不可。」
「還想潛回大燕?你若出現,插翅難逃。」不止無暗生在找她,褚極也在找。
撇嘴,「我知道。所以,我只能做後方了,將無暗生逼到死路去。」他的徒弟,那些高手,一個都不放過。
抬手放在她後頸,微微用力捏捏,柳嬋不禁眯起眼睛,恍若按摩,很舒服。
雷霄返回了邊關,陽戟城也又迎來了一場大雪,不是寒冬,即便下了大雪也不冷。
這段日子不少的東西陸續的運進陽戟城,幾日後又運送出去,皆是軍隊押送。沒人知道那裡面是什麼,頗為神秘。
宅子裡,西院的煙囪日夜的冒著煙,在裡面忙著的人亦是天翻地覆,甚至都忘了今夕何夕了。
鼻子微堵,柳嬋的長髮盡數綁了起來,也不管這是不是男人的髮型,她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竹箱子被裝滿了一半,是紅紙包裹的黃色藥丸,泛著一股腥氣。柳嬋手上快速動作,拿起裁剪正好的紅紙包裹藥丸然後扔進箱子裡。紅紙掉色,她手指頭都被染了紅。
驀地,房門從外打開,玲瓏的身影快速跑進來,「小姐,不好了,那個長公主來了。」
手上的動作一頓,柳嬋扭頭看著眼睛睜得老大的玲瓏,「來了就來了,說什麼不好了?」嚇了她一跳。
「長公主?咱們大梁的長公主麼?」康娜聽到聲音,不由問道。
「是啊,就是那個長公主。小姐,長公主和長修大師不是那個什麼什麼嘛。」玲瓏擠眉弄眼,她可沒忘了當時淨土寺的事兒。
柳嬋無言,「那時是我瞎說的,你還真信了。長公主和長修的確有關係,但是不是那種關係。不過人家不說,我也不好說,你不許再瞎想了。對了,長公主來做什麼?」雷霄可是走了有一段時間了,她怎麼過來了?
玲瓏眨眨眼,然後搖頭,「奴婢不知。長公主剛剛進了大門,尹大少和一空都過去了。」
「無事,你來打包這些藥,趕緊裝好了,今晚就能送出去了。」將手中的紅紙遞給玲瓏。
「哦。」玲瓏立即接手,柳嬋拍拍自己紅彤彤的手指,一邊想著長公主忽然跑來是不是要錢來了?長修可是正給雷霄的軍隊鍛造裝備呢,她若是又跑來要錢,可真是不厚道。
走出西院,朝著大廳的方向走,果然的,還沒到大廳呢,就瞧見了那些只有宮中才會有的人。宮女,宦官,以及身著盔甲的禁軍。
眼下大梁長公主恍若帝王,無論走到哪裡自然是前呼後擁人無數。
前往大廳,暖爐依舊散熱,所以即便此時大廳的大門敞開著,也根本不會冷。
柳嬋出現,長公主的臉上立即綻開笑容,隨後起身,親自迎了過來。
一瞧長公主那笑容以及動作,柳嬋就不禁的想後退,長修和她不親近,是因為她一直想讓長修回朝廷。
可是眼下這長公主朝她這麼笑,莫不是想從她這兒打主意?
「柳姑娘,咱們又見面了。」走過來,長公主看著柳嬋的臉,儘管還是那雍容的模樣,可是那眼神兒在柳嬋看來就是在打量,上下打量的那一種。
「是啊,那時見長公主時天氣還熱,眼下不止過了一個年,還漫天飛雪。」柳嬋點點頭,這長公主確實是皇家人,這份氣質和氣度果然不是虛假。
「來,咱們坐下說。」牽過柳嬋的手,長公主的確很熱情,看來她已經知道某些事情了。
柳嬋走過去,一邊看向坐在主座的長修,他面色冷淡,看起來冷熱不近。
坐下,長公主看了看長修,又看了看柳嬋,笑容漸深,「柳姑娘,我真的很想和你說一聲謝謝。」
「長公主這謝從何來?」柳嬋挑眉,不解。
「這麼多年,長修他在淨土寺,我幾乎是跑斷了腿,說破了嘴,可是他一點都不動搖,沒離開過淨土寺一步。可是眼下,他不止離開了淨土寺,還打算還俗。你說,我是不是該謝謝你?」似乎因為這裡沒外人,長公主說的也格外直白。
柳嬋笑了兩聲,然後歪頭看了一眼長修,他還是那模樣,恍若要成仙似得。
「這是好事,我大梁皇室的血脈也能延續下去了。」之前長公主一直為這個愁苦,但是現在她真不愁了,很開心。
聞言,柳嬋不禁皺眉,延續血脈?貌似她和長修還沒怎樣呢。這長公主,想的倒是長遠。
「邊關由我來走,還請長公主回宮吧。」驀地,長修忽然開口,把柳嬋還嚇了一跳。
長公主看過去,隨後點頭,「也好。咱們姐弟二人總是不能都不去,有一人坐鎮,也算一種震懾,要大燕知道我們並非不重視。若是他們不知收斂,這一戰便避免不了。」
「大燕帝都境況複雜,燕帝已陷入昏迷之中,太子把持朝政。還有一部分軍隊欲起事,那太子也是分身乏術。」長修目視前方,更好像誰也沒看,一字一句。
柳嬋聽著,一邊高高的挑起眉毛,大燕老皇帝已經昏迷了?那這麼說來的話,褚極馬上就要做皇帝了。
不過,他分身乏術,可見來大梁搗鬼的就是柳承昭了。這個勢利小人,欠收拾。
「聽說你調集了很多的人進去大燕,收穫倒是不少。朝廷里倒是收到了關於大燕帝都的情況,不過並不是這些。唉,長修,你到底是大梁的皇室子弟,待得還俗,你就回宮吧。」長公主似乎很欣慰。
長修的臉色依舊那般,說真的,若是柳嬋碰見這種人,和他說話還冷臉,她非得給他一腳不可。
「長公主無事便回宮吧,朝廷不可一日無主。」長修淡漠,而且開始攆人了。
長公主卻微笑,「我再與柳姑娘說幾句話,而且聽說柳姑娘給予邊關很多的幫助。」看向柳嬋,長公主似乎真的很喜歡她。
「長公主別客氣,我倒是還覺得邊關那些爛事都是因我而起呢。」微微搖頭,這長公主和雷霄不愧是一對兒,還真是像。
那邊,長修起身,隨後便離開了大廳。那背影看起來瘦削,而且載滿冷漠,讓人親近不得。
瞧他走了,長公主微微搖頭,「以為要還俗這心性能變呢,誰知還是那樣子。」
柳嬋卻不以為然,長修對誰都那樣,唯獨她見過他其他的模樣。
「咱們出去走走吧,這陽戟城我許久沒來了。」站起身,長公主輕嘆。
「長公主對陽戟城很熟麼?」聽出她話中的問題來,柳嬋問道。
「是啊,那時雷將軍長久的駐紮在這裡,我過於想念,便來過幾次。」沒有隱藏她和雷霄的事情,而且話中諸多尋常女子的感情。
柳嬋點點頭,「原來如此。那不知長公主住在哪裡?其實那邊的軍營我還沒去見識過呢。」也不知那軍營的條件好不好。
「就住在這裡呀!這宅子是雷將軍的,當時我要過來,他便買下了這兒。還在花園的假山里鑿了一條隧道直通軍營,想要過來就更方便了。你們在這裡很安全,若是哪一日這宅子有情況,如你不會武功,便順著那隧道趕往軍營,十分安全。」往門外走,長公主一邊說道。
長公主是好心告知,可聽在柳嬋耳朵里卻是千迴百轉,這宅子以前是雷霄的?可是現在房契在她手裡啊!莫不是,長修從雷霄手裡買的。
這個花和尚,還真是能搞,居然沒告訴過她一個字兒。
那房契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還好,證明是她花錢買來的。要是假的?那就說明長修這廝騙她的錢,三千兩銀子呢!
長公主的話的確是真的,她對這個宅子很熟悉,與柳嬋並肩而行,最後又到了那假山處,並且親自告知那隧道的入口在哪裡。
柳嬋是信了,信長公主的,這宅子以前就是雷霄的。
但長修是否騙她,還是未知,她得去問問才成。
夜幕降臨,柳嬋返回居室,客廳里有一股水汽的味道,很顯然剛剛有人洗過澡,而且浴室的門還沒關,水汽是順著浴室出來的。
哼了哼,敢在她的浴室里洗澡的除了某個大師沒別人。
轉身走回臥室,燭火明亮,某個洗過澡的大師果然在。倚著床柱,床外的小几上一堆的信件以及賬目,他正在看。
走過來,柳嬋上下看了看他,「大師,洗過澡之後舒服麼?」
「嗯。」沒抬眼,他看起來很忙。
撇嘴,柳嬋在他身邊坐下,歪頭瞧了瞧他手裡的信件,字寫的龍飛鳳舞的,她一時也看不清楚。
「長公主此次來是想讓你回皇城代她處理事物吧?我看她是真的不貪戀權利,否則會拱手讓給你?」權利這東西,喜歡的人那是瘋了魔了,不喜歡的人,送上門也不要。
偏偏的吧,這姐弟倆一個樣,都不喜歡。這大梁的皇室若是再有一個褚極那樣的,他們倆也就都不用愁了。
「沒錯,她想去邊關。」長修將手裡的信折上,又重新塞回了信封里。
「人家不止是為了國家大事,人家更想去看看雷將軍。你眼下搶了邊關的差事,阻斷人家相見,就不怕遭報應?」看著他那冷淡的樣子,柳嬋知道他心裡所想,他就是不想去皇城。
「宮裡的事,我不想參與。」果然,這就是長修所想,所以他情願去邊關。
「我知道。不過,長公主的確很想念雷將軍,說了一下午的話,大部分都是在說雷將軍。」她是個有智慧有手腕的女人,但是碰上了情愛,就是個普通女人了。
「你又不了解雷霄,有什麼可說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長修似乎很不理解她們倆就這話題為什麼能說一下午。
眨眨眼,「你瞧你說的什麼話?我又不是不認識雷將軍,當然有的說。除卻說雷將軍,自然又說了一些別的,大師想聽麼?」斜睨著他,那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估摸著拆穿他什麼他都不會在意。
「說什麼了?」又拆開一封信,長修一邊回答,一心二用。
冷哼一聲,「說的就是這個宅子,好稀奇呀,長公主以前居然在這裡住過。這個臥室,也是她住過的。」
長修沒什麼表情,視線還固定在手中的信紙上。
「說話呀?眼下這宅子真是我的麼?還是,我手裡拿著的是假房契,這一切都是個套啊?」看著他,果然是臉不紅氣不喘,這世上怕是沒任何人能和這位大師比定力了,那麼多年的佛門果然不是白白待的。
「當然是真的,那上面有衙門的印鑑,做不了假。」長修語氣淡淡,幾分懶得解釋但又不得不解釋的模樣。
「所以,我這宅子真是從雷將軍手裡買來的?那到底是不是三千兩?還是,你黑了我的錢?」逼近他,柳嬋瞪大了眼睛,一副長修要是敢黑她錢她就咬人的架勢。
終於,長修抬眼看向了她,她近在眼前,那張臉極其好看,可是此時惡狠狠的。
「此地距離軍營極近,又有暗道通往營地,無論於地理位置亦或是安全方面來說都是最好的。三千兩銀子,根本買不來。也可以這麼說,雷霄根本沒打算賣。」若不是他要買,這宅子誰也買不到。
挑眉,「這麼說我還借了大師的光呢,大師的臉面還是蠻管用的嘛!只要你沒黑了我的錢,我也就不追究了。大師何時啟程啊?我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抬手拍拍他的腿,真硬,不由得手往上,想試試他是不是整條腿都那麼硬。
「三日後。」長修給的答案很精確,看來他下午之時已經定好了。
「成,我明日開始準備。」說著,柳嬋垂眸看著長修的腿。隔著一層布料熱乎乎的,而且手上的觸感十分清晰,硬邦邦。
自然知道她的動作,在她的手越過膝蓋還沒停下來的架勢時,長修的視線終於離開了手中的信紙,看向自己的腿,以及自己腿上她的手。
「還打算繼續往上?」她不停,長修忍不住問道。
手上動作一頓,柳嬋抬眼看向他,隨後笑起來,眉眼彎彎頗為明艷,「太硬了,我試試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這麼硬。」
淺褐色的眸子蒙上幾分幽暗,「你確定?」
「花和尚,又犯『病』了,我說的是腿,不是其他地方。」哼了哼,他的暗示她再聽不出來那就和傻子無異了。
「我說的也是腿。」纖薄的唇微揚,那一瞬間,他看起來有幾分邪惡。
手指頭用力捏了捏,果然沒捏起來,柳嬋收回手,「大師打算今晚睡在這裡?長公主已經開始惦記你的血脈了,你今晚住在這裡被她知道的話,估摸著明兒她就得問我懷孕沒。」這長公主的想法很傳統,其實她和長修都是皇室血脈,誰生的孩子都一樣。可是,她卻不這麼認為,認定了長修所出才是正統。
緩緩抬手,帶著淡淡的檀香味兒撫上她的頭,「你以為如何呢?」
眨眨眼,柳嬋盯著他,「什麼如何?我現在可不想生孩子,別打我主意啊!」
「若是將來他要踏入宮中手握皇權,你以為如何?」長修看著她,可是字字句句聽起來都有些沉重。那個皇宮,他不喜歡,可以說是極其厭惡。
「將來做皇帝?聽起來是不錯,不過,這得看天分吧。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皇帝的,有些人若是坐上了那個位置,會亡國的。」柳嬋瞪大了眼睛,剛剛一聽心裡幾分活動,可是一看長修的眼神兒,她那點點活動就消了。
罩住她後腦,長修微微用力將她攬入懷中,「隨緣吧。」他也鬆口了。
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柳嬋緩緩的環住他的腰,的確,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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