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房裡,姜明蕙不緊不慢地煮著奶茶。
梁公公想上前幫忙,「宸妃娘娘,這等粗活讓奴才來做就行了。」
姜明蕙笑著推開他,「無妨,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又小聲叮囑梁公公:「陛下最近吃糖太多,晚上讓御膳房做道苦瓜湯,中和一下。」
梁公公連忙應下,又在心中暗嘆她體貼聰慧,難怪進宮這麼久還是盛寵不衰,讓六宮嬪妃都成了擺設。
等到姜明蕙帶著奶茶回到勤政殿,發現姜穗寧已經走了,不由微嗔,「陛下怎麼不多留寧兒一會兒,臣妾還想和她說話呢。」
「她去看小八了,說要突擊考試。」
順康帝隨口答了一句,整個人還有些心不在焉的恍神。
姜明蕙在他身邊坐下來,什麼也沒說,只是繼續剛才未完的工作,給奏摺分類。
順康帝等了半天,自己反而先沉不住氣了。
「你怎麼不問朕和寧月說了什麼?」
姜明蕙淡淡道:「寧兒剛才都沒當著臣妾的面開口,自然是臣妾不方便過問的事情。」
「你們姑侄倆倒是一個性子,都這麼會為別人打算。」
順康帝心中熨帖,擺了擺手道:「其實告訴你也無妨。」
便把姜穗寧的話複述了一遍。
姜明蕙聽完便蹙起眉頭,「這也太不像話了,老令國公曾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蕭老太君是他的原配髮妻,更是外命婦中第一人,德高望重啊。」
反正她早就在順康帝面前表露過對嘉盈郡主的不喜,指責起來毫不顧忌。
順康帝跟著附和,「朕也沒想到啊,她在母后身邊長大,一向最是溫柔純善,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姜明蕙嘲諷地勾起唇角,染成胭紅色的指甲輕戳了他一下,笑道:「陛下可別小瞧了女人的嫉妒之心,為了爭風吃醋,我們什麼都做得出來。」
順康帝順勢握住她的指尖,故意問:「蕙兒也會為了朕爭風吃醋嗎?」
姜明蕙面色不改,「臣妾不屑與其他妃嬪爭鬥。但若是陛下哪天厭倦了臣妾」
「你將如何?」
姜明蕙輕飄飄地瞪了他一眼,半真半假道:「臣妾自然饒不了你。」
順康帝放聲大笑,心底的不快消散了幾分。
「蕙兒,你真是朕的解語花。」
姜明蕙拿起桌上小瓷瓶,端詳了一會兒,漫不經心道:「既然這是前朝時的秘藥,以嘉盈郡主的年紀,她是怎麼拿到這東西的?
」
順康帝神色一怔。
姜明蕙又補了一句:「嘉盈郡主到底還是個未嫁人的小姑娘,她能有這麼大的膽子,去謀害國公府的老太君?容臣妾說一句僭越的話,此事恐怕另有內情啊。」
順康帝陷入沉思,轉過頭,視線遙遙望向遠方。
那是太后所在,長樂宮的方向。
入夜,太后即將就寢,忽然門外通傳,說順康帝來了。
太后先是一愣,想起下午嘉盈郡主慌裡慌張回宮的模樣,哼了一聲。
「請皇帝進來。」
順康帝進了屋,他是一個人悄悄來的,連梁公公都沒帶。
太后先開了口:「這麼晚了,皇帝找哀家有什麼事?」
順康帝站在屋中間,神色沉沉,晦暗不明。
「母后可知道,蕭老太君已經轉危為安了。」
太后嗯了一聲,「嘉盈回來告訴我了,總算是吉人自有天相。」
「蕭老太君可不算什麼吉人,她是被人所害,而非庸醫誤診。」
順康帝語氣加重,忽然將那個小瓷瓶放到了桌上,「母后可見過這個?」
太后眉心一跳,抬頭直視她:「這是什麼?」
「馬氏已經招供,是嘉盈唆使她在蕭老太君的藥里下了
金鉤粉,用來陷害姜穗寧。」
順康帝故意詐了太后一下,她果然上當,失態地一拍桌子。
「我就知道那是個靠不住的!」
太后心中暗恨,早知道馬氏這麼快就扛不住,應該早點派人去順天府了結她
「原來母后也默許了嘉盈如此行事?」
太后緊抿著唇不說話,氣氛沉悶又壓抑。
順康帝下定決心般開口:「朕必須給令國公府上下一個交代,嘉盈犯了錯,就得付出代價」
「你要對嘉盈做什麼?她是我唯一的血脈了,你怎麼
忍心?」
太后著急了,脫口而出,「是我讓她動手的,都是我乾的,皇帝要罰就來罰我好了!」
順康帝一臉失望,「那可是老令國公的原配髮妻,從前還經常進宮陪您說話的,為什麼啊?您怎麼忍心下得去手?」
太后恨恨道:「要怪就怪她運氣不好,偏偏請了莫鶴行去看診!」
「莫鶴行?」
順康帝回想了半天,終於有了印象,「那個丟了女兒辭官的太醫院院首,莫鶴行?他回京城了?」
太后攥緊了桌布垂下的流蘇,冷笑:「他不是自詡很有本事嗎,哀家偏偏要他身敗名裂。」
當年莫鶴
行留守宮中,等候先帝寵妃生產。
而太后,也就是當時的皇后負責掌管宮務,她看不慣先帝寵妃,仗著有孕便趾高氣昂,曾經私下派人想收買莫鶴行,讓寵妃一屍兩命,卻被拒絕。
太后心生不滿,故意在宮內外傳遞消息上動了手腳,阻隔刁難了莫鶴行的家人往宮裡報信,讓他錯過了找回女兒的最佳時機。
後來莫鶴行要辭官去找女兒,先帝覺得愧疚答應了,轉過頭就將太后罵了一頓,還冷落了她好幾個月,跟寵妃和新生的小皇子一家三口團團圓圓去了。
這是太后和莫鶴行結下的第一樁仇怨,原本隨著莫鶴行辭官離京,興許也就這樣了。
但沒過幾年,太后唯一的兒子生了怪病,全太醫院都束手無策時,有人提議將莫鶴行莫院首找回來試試,興許還有希望。
而莫鶴行當時正在全國各地找女兒,行蹤不定,沒人知道他會往哪兒走。
等先帝派出去的人手好不容易找到莫鶴行的下落,還沒趕回京城,嫡皇子就薨了。
太后陷入回憶,淚流滿面,恨意與怒意交織。
「他害死我的皇兒,哀家恨不能讓他一命抵一命,他憑什麼還有臉回京城開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