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蒼撇了撇嘴,被威脅了這麼多回,死豬也不怕開水燙了。
見她沒反應,莫熙寧也抿了抿唇,二人一路無聲,在拐了數不清幾個彎後,終於抵達一個樹木叢生,在夜間看來,頗有些滲人的小院子裡。
莫熙寧將白蒼放在地上,拉著她的手,穿過院子,往其中一間屋門而去。
莫大夫一定是世間最沒有脾氣的大夫。
這已是這二人第二次不分時辰,於深夜前來打擾他了。
他揉了揉眼,神色帶著一絲尚未完全清醒的愣怔將二人迎回屋子,並微闔著雙眼,從桌上摸了火摺子,劃開,點燃。
小屋裡亮起一豆燈光,莫熙寧拉過白蒼的手,遞到莫大夫跟前,「請莫兄為她把脈。」
莫大夫眸光一閃,瞬間恢復清明。
他拿過白蒼的手腕,將右手搭了上去,探了許久,皺眉道:「鬱結於心,氣血不足。」
白蒼還小小地驚訝了一下,這個時代不是很講究男女大防,他這樣直接把手搭過來,真的好麼?
莫熙寧聽了莫大夫的診斷結論,沉默半晌,將霜姨娘下毒一事說了。
白蒼聽地一愣一愣的,當時她一再防備,那水也是月裳親自換過的,她看著霜姨娘從壺中倒到茶杯里,並未見霜姨娘動什麼手腳。
「那水我只是沾了沾唇,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她還是簡短地補充了一句。
莫大夫也皺起眉頭,便是那日夜間,白蒼和莫熙寧不要命地來到望雪軒,二人發生激烈爭執,後白蒼腹痛難忍,暈倒在地,甚至出現了落紅。
當時,他原以為白蒼是因為與莫熙寧爭吵導致情緒激動,加之擔憂大姐兒的性命以及夜半寒涼,才導致動了胎氣,現今......
莫非是因為霜姨娘在真的在茶水中動了什麼手腳?
莫大夫再次探上白蒼的手腕,這次面上的神色也凝重許多,探了許久,脈象顯示依舊是「鬱結於心,氣血不足」之症。
「肚中胎兒可有異常?」白蒼忍不住問。
莫大夫搖了搖頭,胎兒才四個月,尚且探不到他的氣息,而只能根據母體的身體狀況來判斷他的情況。
白蒼以為他搖頭表示胎兒無事,不由鬆了口氣,「或許霜姨娘只是嚇唬爺罷了。」
當時那種情況,霜姨娘指不定為了自保,心口胡謅,儘管莫熙寧也有此懷疑,但到底還是放不下心,故才於半夜帶白蒼走了這一趟。
莫熙寧和莫大夫都未開口回白蒼的話,三人陷入一陣沉默之中。
最終還是莫熙寧開口打破沉默,「時辰不早了,我明日再接莫兄過府來看。」語畢,朝莫大夫雙手作揖,掃了白蒼一眼,往屋門而去。
白蒼也緊跟著向莫大夫行了一禮,追著莫熙寧的腳步,走了出去。
莫熙寧已經穿過院子,在密道的入口處等她。
白蒼不由加快腳步,穿過在暗夜中有些陰森森的院子,走到他面前。
莫熙寧弓著腰,張開雙手,看著她。
白蒼在離他一丈遠的地方站定,看到這個陣勢,面上擠出一絲笑道:「奴婢身體無礙,可以自己走。」
「要麼乖乖走過來,要麼我將你打暈,再扛在肩上!」莫熙寧一副不容置喙的語氣。
兩廂衡量之下,白蒼終究有些無奈地選擇第一種,乖乖走進他的懷裡。
這是一個霸道的男人,在實力懸殊巨大,反駁無效的情況下,她也只能先行妥協。
「為何要替柳梢拒絕婚事?」許是覺得二人之間默不作聲只會令氣氛變得更尷尬,莫熙寧難得開口,語氣還算溫和地問她。
「奴婢不願身邊多個不知底細的丫頭,不知道哪天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是白蒼心底真實的想法。柳梢至少是聽命於他的,在白蒼還有利用價值時,自不會平白無故丟了性命。
若換上其他丫頭......
儘管從入府到現在,杜葭的表現稱地上是一個寬容大度的正妻,但女人的本性是自私、嫉妒、占有欲極強的,誰又能確保,哪一天杜葭不會一時衝動之下,讓丫頭動些什麼手腳,到時白蒼可真是防不勝防。
莫熙寧沉默了一瞬,「除了我,沒人能要得了你的命。」
白蒼顯然不信,從始至終,將她的性命玩弄於股掌,最想要她命的人不一直都是他麼?
「你若乖乖聽話,我亦不會輕易要了你的命。」
自古便是狡兔死,走狗烹,誰知道等扳倒莫熙廷的那一天,她會落得一個什麼下場?
白蒼不會傻到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一個心思狠毒的男人手上,特別是那男人還將她的生殺大權牢牢握在手上
見她不吱聲,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莫熙寧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身手依然平穩如初。
白蒼原是裝睡,誰知眯著雙眼竟真睡了過去,第二日在自己臥房的床榻上醒來時,她還愣了許久。
柳梢進來時,見她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樣,不由問道:「姨娘昨兒睡得不**穩?」
白蒼搖了搖頭,由著柳梢服侍更衣洗漱。
剛用過早膳,杜葭帶著丫頭婆子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了。
白蒼連忙起身相迎,「奴婢給奶奶請安。」
杜葭在正座坐了,含笑道:「免了。我今日來是給那不成器的刁奴賠罪的。」
一個下人犯了錯,犯地著杜葭這個大奶奶親自跑一趟賠罪?
白蒼儘量使自己臉上的惶恐看起來真實些,「奶奶折煞奴婢了。」
杜葭微微一笑,站起身,綠意連忙捧著盒子走到她跟前。
杜葭接過盒子,讓白蒼近前來。
白蒼不知她葫蘆里賣什麼藥,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邁著小碎步,腳步平穩往前走。
「這支翡翠釵還是我出嫁的時候,娘親送的嫁妝,權當給你壓驚吧。」杜葭拿出翡翠釵,插到白蒼頭上,端詳了一陣,點頭道,「果真人靠衣裝,」繼而道,「雖有孕在身,你平日打扮地也太素淨了些。」
白蒼抬手抹上翡翠釵,想要取下來,被杜葭以手制止。
「這東西雖名貴,你也莫覺得受之有愧。我送出去的東西,再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白蒼果真把手放下了。
這禮雖收地有些憋屈,但別人硬要送,這翡翠釵通體碧綠瑩透,看著價值不菲,日後拿到當鋪當了,定能換一筆銀子。
見她乖乖收了,杜葭面上帶著幾許讚賞之色,復坐下,抬手扶了扶髮髻,狀似隨意道:「我今日來還有一事,你屋裡的柳梢便許配給福來吧。」
她揮了揮手,阻止白蒼脫口而出的話,「我聽楊媽媽說,昨日你也是允了的。」
「但福來行為不端,柳梢服侍奴婢一場,奴婢不放心將她嫁給這樣一個人。」
杜葭挑眉,「難道不是福來一時糊塗,才做出這樣的事?」
白蒼愣在當地,隨即垂下眼眸道:「奴婢不知。」
杜葭從座上站起,「你這話是何意?」
白蒼才懶得和她打嘴巴官司,轉了口風道:「回奶奶的話,不管福管事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奴婢都不能當昨日的事沒有發生過,柳梢亦是此事的見證者,他日,若他二人真成親,婚後又如何面對彼此?奴婢心裡也會有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