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嵐掠出一箭之地,回頭不見楚煌追來,紅光落地即隱,現出真身。
如今已是深夜,黃天賊營寨連綿,一望難盡。瞭望台上的兵卒都倚著長矛打起瞌睡,豪飲之聲依約傳來,旋又被夜風吹散。除了偶爾響起的金柝傳更,天地間便是沉沉死寂。
漣嵐登上一個小土坡,踮起腳尖向轅門望了望,低聲罵道:「楚煌,你這個大笨蛋。你要不來,我可真走了。」呆呆地瞅了半晌,轅門外一片空闊,哪裡有半個人影。倒是營門官領了幾個兵卒將守衛換下,指揮著將寨門也關上了。
漣嵐大失所望,她不想被營中兵卒看到,轉身往城外的林子裡走去。
「難道是我的術法太過奇詭,七弟猝不及防尋我不到?他若是到處尋我不到,會不會很著急呢?不行……」
漣嵐腦子一熱,回頭走了幾步,心思一轉,氣道:「我幹嘛去尋他,萬一他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上,而是喝酒睡覺去了,我這般回去,豈不讓他們笑話。」她倚著一棵樹痴想了一會兒,倦倦的蹲下身子,想起方才楚煌追她出來,好言相勸,心中一陣甜蜜,轉而又想起她堵起氣來,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心頭微酸,眼淚便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好端端地怎麼哭起來了?」楚煌聲音在耳邊響起。
「七弟……」漣嵐又驚又喜,連忙拭了拭眼淚,跳起來轉了兩圈,卻不見楚煌身影,詫異道:「難道我聽錯了?」
「不對,方才明明是七弟的聲音。」漣嵐微微忐忑,「七弟,是你嗎?」
楚煌應了一聲,輕笑道:「想不到嵐姐也會騙人。」
漣嵐粉頰一紅,這次聽的分明,那聲音確是從身後傳來的,回頭看了看,仍是空空如也,輕嗔道:「你還不快給我滾出來,幹嘛裝神弄鬼的嚇唬我?」
「哈哈……我當我傻子麼,若你再搖身一變,我卻到哪裡尋你去。」
漣嵐抿嘴一笑,狡賴道:「我何曾騙你了,我只說不走,可沒說不用術法。你看我剛剛是用走的嗎?」
「這……,」
「況且,你不也追來了嘛,姐姐是跟你頑的,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真生氣了。」漣嵐板起面孔,軟硬兼施。
「好吧,我出來便是。」楚煌應了一聲。
「算你識相。」漣嵐左右看看,奇道:「人呢?」
「嵐姐,我在這兒呢?」
漣嵐聽那聲音好似從身上傳來,嚇了一跳,低頭看時,前襟上浮著一條三寸長的白光,緩緩凝成個人形,正嘻笑著朝她招手呢,果是楚煌的樣子。
「你作死呢?」漣嵐唬的環抱胸前,生怕他有什麼過份舉動,瞪眼道:「還不快給我下去。」
「我也只答應了現身出來,可沒說別的呀。」楚煌現學現賣,盤起雙腿坐到她衣襟上,他這是魔刀化身,無形有質,輕若無物。前時漣嵐施展雲遁,楚煌便將計就計,化作一道金光粘到她後背上,漣嵐心事重重,哪裡能夠察覺。
「壞蛋。」漣嵐伸手欲打。楚煌乘勢粘到她手臂上,流光四溢,現了真身。
「嵐姐,你還是被我抓住了。」楚煌握著她柔滑的手臂笑道。
「你是不是還想讓我咬一口。」漣嵐抬起胳膊,似笑非笑的瞟著他。
「嵐姐若是真的餓了,我也只好以身飼虎了。」楚煌拍拍胸口,靦著臉道:「不過,以後你的綽號可要改一改了,不能叫女神龍,應該叫母老虎,雖然意思還是差不多。」
漣嵐聞言氣結,輕罵道:「楚煌,我今天非教訓教訓你不可。」說著呼的一掌拍出,楚煌道息逆轉,身形猛然變的奇薄如紙,凝成一片光影。漣嵐連擊數掌,此起彼落,倒也頗有章法,楚煌的身子卻如風中落葉,左搖右擺,遊刃於掌風之外。
「臭小子。」漣嵐輕啐一聲,玉手輕飄飄的一攏,風聲呼嘯,頓時被切割成數道利箭,張弓待發。漣嵐平日以『金批鵰翎箭』為兵器,這套『箭翎掌』便是從弓箭中變化而出,靈力凝而不散,可將風氣削成五支利箭,暗藏指縫之中,漣嵐雖不想和楚煌真箇動起兵刃,這手連珠箭氣也是非同小可。一掌拍出,五道箭氣砰砰攢飛,將楚煌化身的光影打的千瘡百孔,枯葉一般飄落地上。
「喂,你沒事吧。」漣嵐一掌拍出,心中也暗暗後悔,見他光影黯淡,不知是否受傷,正要上前察看。光影甫一落地,倏的彈身而起,撲到漣嵐身上。
「啊……」漣嵐不妨有此,駭了一跳,慌忙衣袖連拂,飄身飛退。後背砰的一聲,撞上一棵大樹,低頭看時,楚煌又故伎重施,粘到她衣襟上面。
「你快點下去。」漣嵐臉頰微紅,揮袖去拂,光影盪了一盪,滑落下去,粘到她衣裙上。
「七弟,姐姐要生氣了。」漣嵐夾緊雙腿,臉蛋嬌艷欲滴。
「你若是再打,我便躲到你衣服裡面。」楚煌嘻笑著道。
「你敢……」漣嵐鳳眼一瞪,見楚煌真要撩她衣襟,慌道:「不要,……姐姐怕了你了,你快下去吧。」
楚煌哈哈一笑,不為已甚,跳了下來,搖身現出本身。
「你跟誰學得這下/流伎倆。」漣嵐輕嗔一聲,背過身去。
楚煌見她衣衫單薄,風姿柔媚,更顯得妙麗無匹,輕咳一聲,笑道:「嵐姐,我給你看樣東西。」他生怕方才鬧得過份,漣嵐真的拂袖而去,那可不好收場。這些時日雖是經行曲折,倒沒得到什麼稀奇寶貝,想來想去,還是那把『負雲弓』有些意思。
楚煌微一觀想,將『負雲弓』招了出來,撥了撥弓弦,討好道:「我知嵐姐素以『金批鵰翎箭』為兵刃,想必是位用弓的行家。你看看這把弓怎麼樣?」
漣嵐好奇轉身,見『負雲弓』金背銀角,龍紋鳳篆,眼中露出驚嘆之色,接過雕弓,端詳了片刻,試了試弓弦,點頭道:「確實是把好弓。」
「嵐姐何不開弓試試?」楚煌見她高興,便在一旁湊趣。
漣嵐想了想,提著雕弓走開幾步,開個馬步,扣著弓弦緩緩拉了開來,楚煌微吃一驚,這『負雲弓』的勁力他知之甚深,初開此弓時尚覺得十分吃力,想不到漣嵐對弓性如此嫻熟,只看她面不紅,氣不喘,柳眉輕揚,眼手篤定,確實讓人自愧不如。
漣嵐手撥空弦,弓弦嗡鳴一聲,百步之外一棵大樹譁然斷為兩截,竟是被氣勁所激。
「好強的箭氣。」楚煌拍手稱讚。
漣嵐輕聲嘆道:「想不到今時還能見到如此好弓。我自覓得那一支『金批鵰翎箭』,無時不在想尋一把良弓,可惜,我經手的所謂良弓不下數十,卻沒有一把能射出那支金箭。七弟,你真是福緣深厚,不知這把弓從何處得來。」
「不瞞嵐姐,這把弓便是當年荊威侯所用的『負雲弓』。」楚煌道:「前些時日,我曾到濟陵郡會過天王寨的金天王,他曾是荊威侯部將,保得此弓。也是一段機緣,蒙他將此弓相贈。」
「負雲弓?」漣嵐檢視了片刻,送還到楚煌面前,「你既是荊威侯的兒子,這把弓送了於你,也算是物歸原主。七弟技藝出眾,何愁此弓不得其用?」
楚煌卻不接手,笑道:「俗話說,紅粉贈佳人,寶劍贈烈士。此弓在嵐姐手中,遠勝於我,我豈不能成人之美?」
「別傻了,『負雲弓』和『神飛焰雲槍』乃是十三神兵中排名第八,第九的兵器。」漣嵐嘆道:「當年荊威侯一人得兩寶,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十三神兵,個個都是兵中之王,這『負雲弓』在弓道中已是絕無僅有,我豈能平白受你的。」
「原來『負雲弓』竟在十三神兵中排名第八,這我倒不知。」楚煌呵呵笑道:「嵐姐果然是術業有專攻,你既然早知道十三神兵中有這麼一件奇物,難道不想據為己有?」
漣嵐正色道:「此弓自荊威侯死後,早就不知所終。我雖知有這麼一件,卻並未抱什麼希望。」
「咱們是金蘭兄弟,難道我便送不起你一件東西?」楚煌笑問。
「別的東西也罷了,『負雲弓』我絕對不能要。」漣嵐仍是搖頭。
四目相視,楚煌看她一臉堅決,不由笑了一笑,忽然捧住她的俏臉,低頭在她唇上吻了起來。
漣嵐咿唔一聲,她雙手拿著雕弓,這下措手不及,被楚煌銜住丹唇,吻了個不亦樂乎。
「這樣可以嗎?」漣嵐剛要推拒,楚煌卻抬起頭來,微笑著問道。
「你……,」漣嵐輕喘著橫他一眼。
楚煌掠起她柔順的髮絲,定定的道:「嵐姐,你真美。」
「油嘴滑舌。」漣嵐輕啐一口,抱著雕弓,紅著臉移開目光。
「哈哈……」楚煌撫上她的光滑細潤的臉蛋,劃著粉紅的口唇,黠笑道:「你也是一樣。」
「早知道你這麼討厭,當初就不應該認你作義弟。」漣嵐輕輕握住他的手掌,不讓他亂動。
「現在後悔不嫌太晚嗎?」楚煌輕輕一笑,舒展手臂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往身上一帶,漣嵐嚶嚀一聲,不由自主的向前靠了靠,連忙伸手撐在他胸前,雕弓化作金光一縷,消失無跡。
「嵐姐,你身上好香啊。」楚煌伏到她香肩上,嗅著她的體香笑道:「我倒是慶幸找了一個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