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之後,夏爾站在古董店外的隔離帶後,和一大群人看著小個子老闆被警察抬了出來。筆硯閣 m.biyange.com
小個子老闆的胸口有一個拳頭大的窟窿,胸骨完全的破碎,一些碎片扎進了心臟里,是造成他死亡的主要原因。
那尊有些異常的雕像並不在其中,可能是掉了,或者發生了其他什麼怪異的事情,夏爾並沒有看見它。
抵達現場的法醫拿著一隻類似訂書機一樣的手動釘槍正在瞄準小個子老闆的耳朵,上面有一條塑膠卡片,卡片上記載了一些小老闆的個人信息,以及這起案件的一些信息。
他隨手在小個子老闆的耳垂上輕輕扣動了一下扳機,突的一聲輕響,信息卡就像是耳鏈一樣掛在了他的耳朵上。
他拿起胸口掛著的一個小型照相機,對著殮屍袋裡的老闆照了一張相片。
可他似乎有些奇怪的皺了皺眉頭,低頭看了一眼微型相機模糊不清的屏幕,又抬頭看了一眼小個子老闆。
恰好站在他身後的夏爾也看見了他手中相機屏幕上的畫面,畫面中躺在殮屍袋中的小個子老闆,似乎正在對著鏡頭微笑。
可實際上,他此時的面容非常的恐怖,扭曲,猙獰。
從眼角、鼻孔、耳朵和嘴角流出的血跡已經乾枯發黑,此時看過去,就像是有一隻如同腐朽枯木的手掌,覆蓋在他的臉上。
死亡讓他的身體變得失去溫度,肌肉早就開始僵硬,就算撕掉他整張臉,他都不可能做出笑的表情。
法醫似乎有些遲疑,揉了揉眼睛,又擦了擦鏡頭,為小個子老闆又拍了一張照片,這次照相機屏幕上的成像變得很正常,至少看不出已經裝入了殮屍袋的小個子老闆在微笑。
這張照片會作為屍檢檔案第一頁用的相片,主要是證明法醫接收屍體的時間,和當時屍體的情況。
這次的拍攝沒有任何問題後,法醫為殮屍袋拉上拉鏈,然後和他的助手一起,把小個子老闆丟到了車上。
他摘掉了手套,靠在車邊點了一根煙。
這座城市並不安全,或者說整個世界都不安全。
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每天都會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常或者不正常的死去。
有些是因為意外,有些是因為別人的傷害,也有一些死的比較不自然。
這些無法通過外在的觀察就能夠決定他們死亡原因和方式的屍體,最終都會送到法醫這邊來進行解剖,然後尋找到他們死亡的具體原因,然後交給警察們參考,是否要立案調查。
小個子老闆是今天的第七具屍體,法醫有些累,一上午解決了六具屍體的解剖工作讓他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正好,來自警察局的電話響起時,他搶先一步站了起來,主動承擔了這次運輸工作,趁機出來喘口氣。
兩分鐘後,他丟掉了只剩下煙屁股的香菸,抬腳碾了碾,就在他準備拉開車門坐進去的時候,仿佛是有一種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力量,讓他的動作稍稍停頓了片刻,然後扭頭看向了人群。
在人群之中,夏爾感受到了一對目光的注視,這種感覺非常的神奇,他明明並不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但是他的大腦卻給了他一個非常明確的提示,不僅告訴他有人在看他,還告訴了他那個人所在的位置。
他轉頭朝著目光所來的方向看了過去,看見了站在車邊已經把車門拉開的法醫,法醫也看見了他,兩人的目光就這樣在空中相遇。
他不認識這個醫生,就像醫生也不認識他,偏偏就是這兩個互相都不認識的人,因為別人的死亡,有了見面的機會。
兩人對視了大約有七八秒,法醫莫名的笑著點了一下頭,向夏爾致意,夏爾也點了一下頭回禮。
兩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陌生人,在沒有任何語言交流的情況下,完成了第一次的問候。
「師父,你認識那個人?」,法醫的小徒弟好奇的問了一句,「他在那邊站了挺長時間的……」
坐上車後發動起了汽車,法醫微微怔了一下,一邊搖著頭,一邊切換檔位,「不認識,你怎麼知道他在那站了很久?」
小徒弟透過車窗外的後視鏡,瞥了一眼人群中的夏爾,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我們來的時候他就站在那,有半個多小時了,他好像都沒有動過。」
法醫皺了皺眉頭,他隱隱的感覺到夏爾可能會和這起致死案件有關係,等他做完屍檢之後,會把自己的想法連同報告一起遞交上去。
在過去破獲的很多起謀殺案中,有接近百分之十幾左右的案件兇手就是報警人,有接近六成以上的兇手在作案後偷偷回過現場對警察們的破案進行近距離觀察。
現場圍觀群眾被列為調查對象的事情其實並不少見。
很快兩人就回到了單位里,在同事的幫助下,將裝有小個子老闆的殮屍袋送進了解剖室中。
「這次你來還是我來?」,法醫換了一副手套,並且開始系圍裙,解剖這種工作並不像是普通人想像的那麼「精緻」,當習慣了這份工作之後,更像是一種令人有些壓抑煩躁的流水線工作。
小徒弟頓時來了精神,「我來我來,師父你幫我看著點……」
法醫點了一下頭,走到了殮屍袋邊上,並且推動一個有支架的攝像頭,開始記錄整個解剖的流程。
這些過程都是非常重要的證據,會有一整套的流程來確保驗屍的過程中沒有徇私舞弊以及重大錯誤的發生。
小徒弟有些興奮,可能是他還沒有畢業的關係,能夠單獨接觸一具新鮮的屍體,對於醫學生來說簡直是一種恩賜。
至少,他不需要再去擺弄那些被切割很多次,散發著濃濃的福馬林味道的「老師」了。
zh……,拉鏈被小徒弟很快的拉開,他也開始解說起來,「……日上午第七例解剖對象,由我……做具體解剖工作,我的師父……負責全程記錄,接下來我們將進行比對解剖工作前的確認和比對……」
他很熟練打開了殮屍袋,然後愣了一下,目光直勾勾的看著躺在冰冷金屬床上的小老闆。
等了有半分鐘他都沒有什麼動作,法醫在一旁皺著眉頭碰了他一下,「怎麼了?」
小徒弟突然轉過臉看著他,即使有口罩遮擋住了他差不多一般的面容,可法醫依舊能從他露出的不多的臉上,看見一種莫名興奮的詭異表情,就像是發現了某種有趣的東西時,興奮,帶著一絲驚喜的偷笑。
「師父,他在對我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