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因為林佟和羅清婉的事情,又將前幾天,幾輛大卡車,排著隊,裝了滿滿一車新鮮蔬菜瓜果,從薛家開走的這個消息壓了下去。
對此,薛將軍是樂見其成的,而,林將軍嘛,卻又再一次體會到心塞得感覺。
而,一直默默地關注著薛玲和其身後的薛家,正準備借著這股東風,將眾人放在自己和林佟身上的視線轉移開,從而緩上一口氣的羅清婉,又再一次被拖入新的漩渦!
簡單地來說,就是林家那幾位長輩的暗手,和那些懷著各種目的,不願意讓林佟和羅清婉這樁婚事成功的「有心人」使出來的招術,結合在一起,產生了1+1>2的效果。
帶來的後果是什麼呢?
就是周末這天,回到家,剛剛坐下來歇息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和院子裡那些一周未見的植物「溝通」一番的薛玲,就又一次迎來了羅清婉這位不素之客。
「玲玲,抱歉,這個時候來打擾你……」不等薛玲出聲,羅清婉就一臉愁苦地問道,「能進去,詳說嗎?」
頓了頓,又急切地補充一句:「你放心,不會耽擱你太長時間的。」
早就從植物們的嘴裡,得知羅清婉在附近蹲守了三個多小時,以實際行動演繹出「不見到人,就誓不罷休」姿態的薛玲,眉頭微不可察地輕皺了皺:「進來吧!」
羅清婉往前邁去的腳步,有瞬間的停頓,臉上那強裝出來,卻能輕易就矇騙住每一個熟悉或不熟悉她的人的愁苦和哀傷等神情,也仿佛被按了「暫停」健的收錄機般。只因,她那見到薛玲後,五感就不由自主放大數倍的耳朵,清楚地聽到了這道極細微的嘆氣聲。
自詡在來薛家之前,就已做了充足心理準備的羅清婉,在這一刻,那顆向來精明理智的大腦再次離她遠去,短短時間裡,仿佛就想到了許多,又仿佛什麼都沒想到一般,臉上破天荒地浮現一抹茫然來。
不過,很快,這抹並不該出現的情緒,就從羅清婉的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哀怨中蘊含著濃濃期盼和希望的神情:「玲玲,不瞞你說,我今天來,其實,是想求你幫個小忙。」
「呃……」薛玲伸向果盤的手,也不由得停頓了下,難掩驚詫地看著羅清婉,顯然是沒料到向來走迂迴之道的羅清婉,今天竟然會使出讓人無從拒絕的「單刀直入」的計策來,「羅家姐姐,我今年,才八歲。」
言下之意就是,連羅清婉這樣一個「學業、事業和愛情三豐收」的天才少女都不能做到的事情,那麼,她這樣一個還要依靠家族庇護才能生存的小姑娘,又有什麼用?
羅清婉充耳不聞,薛玲有多大能耐,只怕,這世間,除了薛玲本人和她以外,不會再有第三個人那般清楚了!
「玲玲,我名下那兩家工廠撐不下去了……」
其實,早在半年前,羅清婉名下那兩家工廠,就開始遭遇各種危機。不過,她都憑藉前世的經驗和閱歷,想方設法地避開了。即便偶爾有些避讓不開的事件,也會使出渾身解數,將損失降到最低。
可以這樣說,這半年來,羅清婉成長到了一個連她自己都震驚的程度!
然而,眼見,一切正往好的方向去發展,未來,前程可期。甚至,羅清婉還做好了「打造一個龐大商業帝國」的計劃書,並摩拳擦掌地想要成為後來人敬仰膜拜的「中大風雲人物」之首。偏偏,就在一個多月前,那兩家工廠竟然遭遇到業內幾大龍頭的聯手「阻擊」!
這次阻擊的行動,非常瘋狂。
瘋狂到什麼程度?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以至於,即便,羅清婉有「三頭六臂」,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那業績蒸蒸日上的兩家工廠,一天天地步入「破產」的節奏!
眼見,羅清婉有開啟「絮叨」的功能,往「唐僧」方向發展的節奏,薛玲擺擺手,打斷了羅清婉的未盡之言,單刀直入地問道:「所以呢?」
「玲玲,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天嗎?」對於薛玲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羅清婉雖依然接受不能,然而,從最初,到現在,都沒有她說話的餘地。因此,短暫地愣怔後,很快,她的臉上就浮現一抹懷念:「你不知道,在那一刻,我真以為自己見到了在森林中曼妙飛舞的仙子。」
薛玲的人生字典里,並沒有「善解人意」這個詞語。尤其,面對的還是羅清婉這種逮著機會,就要各種下狠手地挑釁算計欺壓她,否則,就會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真正覺得她是一個橫亘在喉嚨間,必需挑掉的刺一般的「敵人」!
因此,薛玲只是默不作聲,繼續做出一幅「靜心聆聽」的姿態。
羅清婉心裡恨得快要滴血,臉上卻還不敢顯露分毫。甚至,面對這樣將清高疏離的神情擺在臉上的薛玲時,還得當作沒看見一般,繼續腆著臉,伏小做低:「玲玲,我聽說,你承包了大院後面那座山?那麼,你在山裡栽種的那些新鮮的蔬菜瓜果,能不能勻出一部份,供貨給我?」
仿佛生怕薛玲一口回絕似的,羅清婉又忙不迭地補充道:「你放心,我要的不多,只需你手指縫裡漏一些不那麼新鮮的,或者,因為工人採摘過程中,不小心損壞的蔬菜水果就行。」
末了,還不忘記給薛玲一個「你懂的」小眼神。
就只差沒直截了當地挑明,她這樣的安排,對薛玲栽種的那些過多且容易損壞的蔬菜瓜果來說,也算是「廢物再利用」。而且,她還會按照實際購買的價格付款。一旦簽定合同,那麼,對羅清婉和薛玲兩人來說,可謂是「雙贏」!
薛玲放下手裡的茶杯,臉上的神情不辯喜怒,對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記挖坑算計她的羅清婉,還真不知該如何評價了!
「我以為,你現在首要考慮的,不是食品廠的採購供貨商的挑選,而是即將斷流的資金,怎樣才能盤活這件事。」
羅清婉:「……」不是說,薛玲智商奇高,情商卻是負數,更沒點亮「人際交往」的技能嗎?這種「內幕」,她是怎麼知道的?
「你不會以為,這件事,被你瞞得死死的,除了寥寥無幾的知情者外,其它的人都不知道吧?」由羅清婉那驟縮的瞳孔和驚詫地瞪圓了雙眼的神情中,證明自己這個推測的薛玲,也不由得搖頭,「你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你的。」
「當然,如果你不相信,我也不會再勸。」
「你……」話才出口,羅清婉就下意識地清咳一聲,掩下那因為太過震驚和惶恐等情緒積壓在一起,而讓她覺得有些乾澀的喉嚨帶出來的暗啞和顫抖的聲音,「你,願意投資嗎?」
頓了頓,羅清婉又補充一句:「只要你注入一筆資金,就能成為股東。之後,就不需要你操心任何事情,每個月都能固定拿一筆分紅,年底還有數目龐大的獎金……」
不得不說,這種畫大餅的方式,也就是知曉羅清婉本性的薛玲,換了其它人,還真會心動。
畢竟,生意場,名利場。利益交換之下,今天的朋友,明天的仇敵,今天的仇敵,明天的朋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了!
「抱歉。」薛玲搖頭,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羅清婉的提議,「既然,你知道我承包了後山,那麼,就該知道,連爺爺攢了幾十年的老本,都被我借來了,卻還不太夠,不得不跟銀行申請貸款這件事。」這種情況下,她又怎麼可能拿得出一部份資金,投資羅清婉名下的工廠?
當然,就算她確實有錢,也不會投資。
「至於你說的勻一部份新鮮蔬菜瓜果這件事?」說到這兒時,薛玲特意頓了頓,不出意外地發現,羅清婉那瞬間就緊繃的身體,和看向自己時,除了濃濃的期盼和希望外,那一閃而逝的算計,心裡冷笑,臉上卻並不顯露分毫。
她在羅清婉心裡,究竟是什麼樣的?為何,到了此刻,羅清婉依然覺得她是一個輕輕鬆鬆就會被哄騙住的「傻白甜」?
抑或是說,其實,該用「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這句話,來形容眼下的羅清婉?
心裡浮現許多念頭的同時,薛玲也慢吞吞地補充道:「你大概不知道,我現在手裡接到的各方面的採購訂單,已經排到了半年後。」
「而,你擔心的那些因為工人採摘,會出現的損傷,導致蔬菜瓜果賣不出去,只能爛在山裡這件事?也根本就不會存在。」薛玲攤手,聳肩,「首先,我會請那些有著幾十年豐富耕作經驗的老農,他們會特別仔細地採摘;其次,就算真有些因各種意外而損壞的蔬菜瓜果,我也會讓人送到軍區和大院食堂處。」
「我以為,這件事,你應該早就知道了。」
畢竟,這個時代,很多地方,都藏不住什麼秘密。
更何況,打最初,她就沒特意隱瞞過。
因此,軍區大院裡,還真沒幾個人會不知道食堂里那些每天換著花樣,吃在嘴裡,卻鮮美得讓人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肚的食材來源。
「玲玲,你……」羅清婉一臉的黯然,其實,薛玲說的這些,她又何嘗不知道?只是,理智上明白這一切,情感上卻怎麼也沒辦法接受,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咬咬牙,吐出自己藏在心底深處,以為這一輩子也不會告訴外人的秘密,「就算我求你,不說其它的,就念在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在這樣一個陌生的時代里相遇這個緣份,出手幫我一次,成嗎?」
話落,羅清婉就再次睜開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薛玲,生怕錯過薛玲臉上任何細微的情緒變化,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無它,只因,這番話,也只是試探。
一種「不成功,便成仁」的試探。
可惜,縱使羅清婉心裡有著諸多籌謀和算計,架不住,薛玲根本就不接話岔啊!
因為,此刻,薛玲在心裡感慨「老鄉見老鄉,背後捅一槍」這句話,很符合眼下羅清婉特意營造出來的氛圍,同時,臉上卻一派淡然:「羅家姐姐,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羅清婉:「……」什麼意思?
「真話就是『投胎也是一門技術活』,我生在薛家,而,你生在羅家,就家世地位來說,我們有著最本質的區別,並非你嘴裡提到的『來自同一個地方』。」
說到這兒時,薛玲還特意頓了頓,佯裝只是隨意地抬頭,看了眼面容漆黑如炭,身體卻抖如篩糠的羅清婉,補充道:「假話就是你說的話太深奧晦澀,我不懂。」
「對了,羅家姐姐,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不知,你能否為我解惑?」估摸著,今天過後,未來,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羅清婉都不會再跑到自己面前來刷存在感的薛玲,本著「不出手則矣,一旦出手,就不死不休」的行事風格,繼續道,「自古以來,就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說法,為什麼,你放著林家這樣好的姻親關係不用,非要一次又一次地上門找我這個外人幫忙?」
「難不成,就單純地因為我看不慣你?」所以,你就想一次又一次地跑到我面前來,本著「不能輕鬆簡便地摁死我,也要噁心死我」的念頭行事?
這話,薛玲並沒說出來,但,這一世,早早就給自己鍍上一層「天才」美名的羅清婉,即便年紀擺在那兒,到底有著兩世的閱歷和經驗,因此,又如何不明白薛玲的話外之意?又怎不會被薛玲這毫無顧及地撕破臉皮的舉動氣惱羞憤不已?
「你……」氣到極致的羅清婉,嘴唇張張合合許多次,卻怎樣也沒辦法將打好的腹稿說出來,就連那向來自傲的理智之弦,也因為薛玲那看向她時,不再掩飾的彰顯出身份地位的「高高在上」的做派和姿態,而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請。」連續幾次,做了「端茶送客」的舉動,卻依然被羅清婉視若無睹的薛玲,也懶得再繼續和羅清婉掰扯了,直接起身,以一種不容人抗拒,卻又不會弄傷人的力道,拽著羅清婉的胳膊,一路將羅清婉拖到了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