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沈雲襄和葉晨軒已經打了起來,他們的劍十分的快,而且越來越快,快到後面,極少有人能夠看得清楚他們的招數了。遠遠的,只能看見一白一藍兩道光影在迅速的交錯,糾纏,分不清楚。
沈雲襄和葉晨軒的武功都十分之高,他們也是第一次交手,交起手來,兩人都絲毫不敢大意,所以一時間,他們還不能直接分出勝負。
在荒山的山頭之上,幕夜痕站在那裡,雙拳緊握,臉色十分的不好看。
「少主,讓他們給跑了,我們現在要不要速戰速決以免意外發生?」
幕夜痕看著關口裡兩個交手的身影,他的眉毛蹙了起來,等了好一會,他才輕輕的從嘴中吐出了兩個字:「動手」
得到命令,幕夜痕身後的黑衣人每個人都取出了一把弓弩,他們半跪在地上,拉起弓弩,瞄準下面交手的兩個人。
「嗖…嗖…」很快幾支箭迅速的朝著兩人交錯的身影射了過去,更多的箭是朝著藍色的那抹影子去的。
箭的力道很大,每一箭都是朝著要害射去的,一箭射出之後,又緊接著送去第二箭。
葉晨軒和沈雲襄看到利箭射來,他們都分了一些精力去擋開飛射而來的利箭,尤其是葉晨軒,因為利箭都是朝著他射來的。
被這些箭這麼一影響,加上沈雲襄的武功又高,他漸漸有些落了下風。
「有人放暗箭,在山頭上,快,我們衝上去幫助盟主把他們滅了!」
利箭到來,在關口下面的江湖人士立即發覺了,有人指向那個山頭,許多人都朝著那個山頭看了過去。
可惜山頭很高,又十分的陡峭,他們一時間要衝上去也並不容易。
幕夜痕嘲諷的勾了勾唇角,他早就知道,若是發射了利箭,一定會引來下面人的圍攻,因此,他朝著身後又揮了揮手。
另外一批人走了上來,他們將在山頭上準備好的碎石推了下去。碎石一下,下面爬上來的人,很多都受了傷,一時間血花飛濺,慘叫連連。
這些亂石成功的減緩了下面江湖人士爬上來的速度,但是卻不能將他們完全攔在下面。幕夜痕深知這一點,但是他要的只是拖延時間,射中葉晨軒,讓他死在這裡。
「把弓弩給我。」幕夜痕朝著身後的人伸出手,一把弓弩就放在了他的手上,他拉開弓弩,朝著下面還在交手的葉晨軒射了下去。
幕夜痕武功本就很高,他這一箭帶了很大的力道,就算不能夠讓葉晨軒當場斃命,但是也足以讓他敗在沈雲襄的劍下,結果,是一樣的。
「嗖…」的一聲,幕夜痕的箭射了下去,帶著極大的力道,劃破空氣,刺進了葉晨軒的肩膀之上。
葉晨軒聽到了利箭的聲音,他已經極力的躲開,可最後還是被射中了。他手上的攻勢一緩,鮮紅的血液從他的肩膀上滲出來,染紅了藍色的衣襟。
一箭射來,沈雲襄已經完全占了上風。葉晨軒依然在極力的反抗著,葉晨軒雖然受傷,但是武功卻還在。
「你放棄吧。」沈雲襄說道。
「我放棄?」葉晨軒笑了,他說道:「我寧願死,我也不會放棄。」
「你這又是何必,害了那麼多人的性命,自己也不得善終。」
「哈哈哈…」葉晨軒像是聽到了一個巨大的笑話一般,他笑了出來,笑過之後,他的神色變得狠戾起來。
「天下人不曾善待過我,不曾善待過我的妻女,我又何須善待天下人?不得善終?我要的從來都不是善終。沈雲襄,我對你,真的很失望。你明明知道鳶兒她被魅影鬼城所害,可是你卻還當他們的走狗。」
葉晨軒又笑了,他接著說道:「就連大仁大義的公子襄都是這麼一副德行,天下人豈不是更加不堪?既然如此,那我又何須善待?」
沈雲襄抿著唇,他臉上的表情很是痛苦,可是,他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此時,山頭之上,幕夜痕看著漸漸爬上來的江湖人士,他拉動弓弩,將弓弩拉到最大的弧度,對準了葉晨軒,他的手正準備放開。
「嗖…」的一聲,一隻箭從遠處朝著他射了過來。
幕夜痕皺了皺眉,他伸出手,將那支箭擋開。箭在到幕夜痕面前的那一瞬間,被他擋開了,擋開的那一瞬間,他嗅到了磷粉的味道。
他的心裡立即閃過一個不好的預感,他轉頭去看那支箭落下的地方,正是剛剛被千芷鳶等人逃離的馬車。
他迅速的轉過頭,看到箭射來的方向,千懷皓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
「轟…」的一聲,馬車炸開,整個山頭全部被炸掉了。
一時間,灰塵、碎石、屍體被炸飛開來。
幕夜痕在爆開前一刻跳了開來,他的動作十分的迅速,但是也還是受了傷。然而他的人卻一個也沒有躲過,被炸藥炸得連屍骨都看不見了。
他躲在一棵樹後面,捂著他留著血的傷口,轉過頭看著下面的情況。
由於爆炸,好幾個爬得最高的江湖人士也跟著那個山頭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剩下許多人都受了傷掉了下來,生命沒有大礙,見到這樣的情況,卻也不再攀爬了。
爆炸引起了交戰中的沈雲襄和葉晨軒的注意,他們都專過頭去看那個山頭,僅那一瞬,沈雲襄比葉晨軒反應快一些,他先回過頭,一腳便踢在了腳便踢在了葉晨軒的身上,將他踢倒在了地上。
沈雲襄的劍橫在了葉晨軒的面前,他握著劍的手顫了一顫,最終還是朝著葉晨軒的身上刺了過去。
一劍過去,刺出了血花,但是那血卻不是葉晨軒的。
在葉晨軒面前,千芷鳶披著狐裘,左手抓住了沈雲襄的劍。她的手,被劍劃破,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染紅了雪白的狐裘。
千芷鳶的一雙眼眸看著她面前的沈雲襄,她的眼眸之中,平淡無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緒。然而,就是這樣一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眸,讓一向鎮定的沈雲襄破天荒的驚慌得顫抖了起來。
比起沈雲襄驚慌的表情,千芷鳶的臉上依然的鎮定,似乎受傷的不是她。
「你可以選擇從這裡刺下去。」千芷鳶把沈雲襄的劍抵在自己的心口之上,她的聲音很輕,很淡,跟她的表情一樣,沒有情緒。
沒有情緒的聲音,沒有情緒的話語,卻讓沈雲襄在崩潰了情緒,他看著千芷鳶,一向鎮定的他,再也保持不住往日的從容。
「當然,最好的方式是從這裡刺下去,之後,便什麼都不需要再顧慮了。」千芷鳶握著沈雲襄的劍,將劍尖移到了她圓滾滾的肚子之上,那裡,她的孩子已經七個月大了。
「鳶兒…」沈雲襄看著千芷鳶,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他的手顫抖得再也握不住劍了。
「哐當」一聲,沈雲襄的劍掉落在了地上,連同劍一次掉落的,還有他的心,那一聲不僅是劍掉落的聲音,還是他心破碎的聲音。
「鳶兒…」沈雲襄向前兩步,伸出手想要抱住千芷鳶。
千芷鳶亦向前兩步,扎進了沈雲襄的懷中。
「嗯…」沈雲襄悶哼一聲,劇痛傳來,他低下頭,看到了千芷鳶的小刀正插在他的心口上,小刀上,千芷鳶的手握得很緊,很緊。
「鳶兒…」這是沈雲襄第三次喚她,她依然沒有回答。
沈雲襄亦聽不到她的回答了,他雙眼一閉,倒在了千芷鳶的身上。千芷鳶伸手去扶沈雲襄,她的眉頭蹙得很緊很緊,她的臉上痛苦在肆無忌憚的蔓延。
「鳶兒…」葉晨軒從地上站起來,走到她的身後。
葉晨軒眼神複雜的看著千芷鳶,他沒有想到,最後出來救他的,竟然會是千芷鳶。為了他,千芷鳶竟將小刀刺進了沈雲襄的心口。
葉晨軒低頭看那把刀,還是她六歲那一年,他送給她的。
「鳶兒…」葉晨軒能夠感覺到千芷鳶的痛苦,他驚慌的彎下身體想要將千芷鳶抱住,然而,一把冰涼的小刀抵在了葉晨軒的脖子之上,那把刀,正是他送的那把。
「鳶兒,你…」葉晨軒震驚的看著千芷鳶,千芷鳶也看著葉晨軒,她握著小刀的手很緊,稍微一用力,就可以隔斷葉晨軒的咽喉。
「非要你死我活麼?如果不願意一起活,那還不如一起死了。」這是千芷鳶對葉晨軒說的第一句話。
這句話打在葉晨軒的心裡,讓他狠辣的心,裂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裂痕裡面,鮮紅的血肉清晰可見。
葉晨軒震驚的看著千芷鳶,他已經忘記了要怎麼去反應。
此時,不少人都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眾所周知,沈雲襄是千芷鳶的師父,從小把她帶大。如今,她竟然一刀將沈雲襄給殺死了,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
葉晨軒雖然與千芷鳶沒有任何關係,但是葉晨軒對千芷鳶很好,這是武林人士都知道的事情。然而現在千芷鳶竟然殺了沈雲襄又把刀架在了葉晨軒的脖子上。
若說是取捨,無奈之中二選一是可以理解的。若說勸和,她應該苦口婆心的求兩人放下手中的刀。
然而她現在,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就直接動手殺人,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一時間,站在關口的江湖人士議論紛紛,充滿了疑惑。
「眾位大俠,請聽我一言,若是還想要活命,就先退回去,從長計議,策劃好之後,摸清魅影鬼城的底了之後再行動。
若是不想活命,就繼續往裡面走,那些忽然出現的利箭,那個忽然爆炸的山頭,也只是一個警告罷了,若是還繼續走,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千芷鳶的小刀抵在葉晨軒的脖子之上,她對著面前的人喊出了話。
她此話一出立即驚起了一陣熱議,很多人猶豫了,但是很多卻還堅持往前走,憑著一股子走江湖的勇猛勁兒,他們就不相信,他們都會死。
「當然,若是你們今天不肯退出這裡,那麼我的刀就會刺進他的脖子裡面。沒有了你們的武林盟主,就算你們進去了,你們也什麼都拿不到。」
千芷鳶將小刀往葉晨軒的脖子上劃得又緊了一些,劃開了一道口子,流出了鮮血。
這下議論聲更大了。不同於規勸,這回是威脅了。
江湖人士雖然勇猛,但是這麼長久以來,都是葉晨軒在前面,有個人帶著,他們心裡才會有底。若是連他都死了,那麼面對那個未知的魅影鬼城,他們更多的還是害怕。
此話一出,猶豫的人更多了。大部分人都不再想往前走了,這部分人帶動其他的人,想要回頭的人越來越多了。
「鳶兒,別這樣。」葉晨軒說道。
「現在是你在我手裡,你沒有跟我談判的籌碼。」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快速的行駛過來,前面趕車的是樓花語,馬車在千芷鳶的身邊停了下來。千懷皓下車將沈雲襄抬進了馬車之內,於此同時,千芷鳶也點了葉晨軒的穴道,把他送上了馬車。
那些江湖人士還沒有回過神來,更沒有議論完畢,千芷鳶的馬車已經迅速的離開了。
這下人都沒有了,就剩下他們,他們更加猶豫了,有人帶頭往回走,也有幾個不怕死的繼續往裡面走。但是大部分人,還是跟著人群離開了關口,從長計議。
一場掃平魅影鬼城的風暴,就這樣卡在了關口,就此結束。
大樹後面,幕夜痕看著那輛馬車離開,還有往回走的大部隊,他恨恨的一掌打在了他靠著的那棵樹上。
「鳶兒,我還真的小看你了。我想不到,你竟然用這樣的方式,化解了兩人的對決。不過,來日方長,該死的,誰也逃不掉。」
幕夜痕冷哼一聲,捂著自己的傷口離開了。
馬車之上,千芷鳶安靜的坐在沈雲襄的旁邊,給倒了些藥,塗抹在他的傷口上面,又取來一些紗布替他將傷口包紮好。
「鳶兒,我來吧。」
千懷皓想要接過千芷鳶手中的紗布。沈雲襄的傷口並不深,離心臟還有些位置,是刀上塗抹了**藥才使得沈雲襄昏厥了過去。但是即使是這樣很淺的傷口,千芷鳶想必也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能夠刺得進去。
千芷鳶並不說話,手中的紗布也沒有放開,一直在為沈雲襄包紮著。
千懷皓轉過頭,看了雙目緊閉的沈雲襄一眼,最終嘆了一口氣。
千芷鳶在沈雲襄身邊忙活完了之後,轉過頭,又拿起了藥瓶,沾了一些藥,在葉晨軒的脖子上塗抹起來。
冰涼的觸感,讓火辣辣的傷口頓時變得十分的舒服。然而在葉晨軒看來,這更加燒灼了他的傷口,此時的千芷鳶,他要怎麼面對,他不清楚。所以上車許久,他只是凝著眉,並不說話。
然而千芷鳶也沒有說話的意思,她不質問任何一個人為什麼,她似乎心裡有數,又似乎毫不關心。
比起當初那個活潑好動時常惹禍的千芷鳶,如今的她變得越來越沉寂,越來越不愛說話了。
馬車就在這奇異的氣氛之中,快速的行駛,直到天黑以後,它才緩緩的停了下來。馬車停在了一家客棧的後院裡。
馬車剛剛停下,就有人將帘子掀開了,那人便是陌離。
「千姑娘,如何?公子回來了麼?」陌離身後的邀星急切的問道。
千芷鳶點了點頭,她下了馬車,讓陌離和邀星兩人解決剩下的事情,奔波了一天,她很累了。
「鳶鳶,我扶你去休息一會吧。」樓花語在千芷鳶的身邊將她扶住。
千芷鳶也沒有抗拒,畢竟她現在挺著個肚子,驚險了一天,即使孩子身上有玄漠護著,她也支撐不住了。
樓花語陪著千芷鳶回了房間。房間之內,壁君一看到千芷鳶,她立即雙眼就亮了。
「謝天謝地,姑娘你沒事就好。」壁君趕緊過來扶住千芷鳶。
千芷鳶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在兩人的攙扶下走到床邊,躺了下去。
剛剛沾床,千芷鳶的睡意就抵擋不住的涌了上來。湯圓乖巧的在千芷鳶的臉上用它柔軟的舌頭舔了舔。
千芷鳶睡下之後,樓花語沒有離開。他靜靜的坐在千芷鳶的床邊,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即使在睡夢之中,她的眉頭也還是輕輕的蹙起,可見這些日子,她吃了多少苦頭。
有時候,樓花語會想,千芷鳶到底是什麼做的,能夠在那麼多磨難之下,依然站得那麼直,沒有崩潰過。
這麼一想,他覺得很心疼,很心疼。陪在千芷鳶的身邊,卻不能幫她擋掉那些傷害,擋掉那些煩惱。
樓花語伸出手,縷了一縷千芷鳶的碎發。
「沈雲襄回來了,你是不是又重新回到他的懷抱了呢?」樓花語的眼眸之中溢滿了濃濃的失望和心傷。
「鳶鳶,你什麼時候才可以認真的看著我,接受我,而不是把我當做所謂的親人呢?」樓花語嘆了一聲:「我從來就不想當你的親人啊。早知如此,在溪鎮的那個晚上,我就不應該忍,把你變成我的,你會不會就不離開了呢?」
樓花語伸出手撫平了千芷鳶輕蹙的眉頭,他修長的手指很溫暖,他的動作很輕柔。
「可惜,沒有如果。」
樓花語自嘲一笑,身體靠在千芷鳶的床邊,緩緩的閉上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在千芷鳶的門外響起。
樓花語從睡夢中醒來,他轉過頭,看到千芷鳶還在睡覺,睡得很沉,並沒有聽到敲門的聲音。樓花語從床上站起來,打開了房門。
他以為他會見到火急火燎的沈雲襄,然而他見到的卻是一臉鎮定的葉晨軒。此時葉晨軒已經換好了衣服,身上和脖子上的傷口也已經處理完畢了。
「讓我看看鳶兒。」葉晨軒輕聲說道。
樓花語點點頭,打開門讓葉晨軒走了進來。
葉晨軒走到千芷鳶的床邊坐了下來。
「鳶兒」葉晨軒的聲音很輕,輕到一點也不希望千芷鳶聽見。
「傻丫頭,身子不好,卻還這樣奔波,為什麼不顧著自己?」葉晨軒的手輕輕的撫在千芷鳶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