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奚涓高大的身材和醜陋的面貌,從城門到破屋,柴勇一條路問下來,有不少人看到過奚涓,其中正好有人可以證明在呂雉被擄的那個時間段,奚涓正經過他家門口,還被幾個在門外玩耍的小屁孩嘲笑了一頓。
有了不在場證據,加上呂雉也認定奚涓不是賊人,他的罪名很快便洗脫了。
縣獄外,奚涓感激涕零地對韓信和柴勇道謝,「若非二位不辭辛苦幫我尋找證人,我只怕要被劉季那廝害死,恩公大恩大德,涓沒齒難忘!」
韓信雙手托起他,「壯士不必多禮,我知你非賊人,自不會看你平白被冤枉!」
奚涓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我不是什麼壯士,就是大屯鄉一砍柴的,恩公喚我奚涓即可!」
「你也不必一口一個恩公,我叫韓信,這是我徒弟柴勇。」
「徒弟?」
奚涓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二人,徒弟年紀看著怎麼好像比師父還大。
這種奇怪的眼神柴勇已經見過多次了,他解釋道,「別看我師父年紀小,本事可不小,在淮陰時,他一人擒殺數名賊人……」
柴勇巴拉巴拉小小吹噓了一通,說道,「你如今和劉季結了仇,在沛縣只怕也不好混,不如帶上母親隨我們去淮陰,我師父已經是洪澤鄉游徼,你可以先去當鄉卒,等混兩年熟悉了,說不定還能當亭長,憑我師父的本事,跟著他肯定一路升官發財!」
奚涓聽完,不免心動,然而一想要帶老母離開生活了一輩子的家鄉,他又有點猶豫。
「我空有一身蠻力,只服過幾次更役,其他啥都不會,也不識字,只怕當不了鄉卒亭長。」
「這還不簡單,你也拜我師父為師不就成了,他什麼都會,你想學什麼都可以。」
柴勇為了當上師兄,賣力地當起了說客,「我跟你說啊,後日我們便要回淮陰,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店了,等我們走了,劉季那廝要找你麻煩,到時候再想走可沒人帶你了,就算你不怕他,也得想想你母親,那廝認識多少地痞流氓,今日往伱家潑糞,明日踩壞你家莊稼,你怎麼辦?」
奚涓憤怒道,「此次分明是他陷害在先,有什麼臉來尋我麻煩?」
「他的臉皮有多厚你又不是不曉得,而且你知道他的秘密,又指認他是賊人,就算是為了除掉隱患,他也會想辦法再害你。」
聽他這樣說,奚涓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但要拜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人做師父,他又覺得有點彆扭。
「想什麼呢?這事真沒啥猶豫的,別人想拜我師父還拜不上呢,再說了,拜師這事看的是本事,又不是年紀!」柴勇繼續說道。
「阿勇,人各有志,不必強人所難!」
韓信淡淡說了一句,對奚涓道,「保重,日後若在沛縣呆不下去,隨時可去淮陰尋我!」
韓信轉身離開,柴勇對奚涓嘆了口氣,跟著追上他。
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奚涓猶豫了片刻,拔腿追過去,他攔到韓信面前,雙腿一屈,跪在地上認真磕了三個頭,「恩公若不嫌我面丑,奚涓願意拜恩公為師,追隨左右,肝腦塗地!」
奚涓的選擇在韓信意料之中,他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抬手扶起他,「不以相貌論英雄!他日若能封侯拜將,還有何人敢以你相貌議論?」
「封侯拜將?這個太遙遠。」
奚涓又開始撓後腦勺,憨笑道,「師、師父,我只要能當個亭長,便心滿意足了!」
柴勇撇嘴,「就這點志向?咱師父可是當大將軍的料,咱們兩怎麼著也得當個……」
他想了一下,張開五指,嘿嘿笑道,「五百主,管五百人!」
「你志向倒是遠大!」
韓信看了他一眼,對奚涓道,「回去收拾東西,房屋、田地賣不了便不要了,貴重物品帶上,到了淮陰為師自不會餓著你母子,後日早上日出時辰來城門口等候。」
「記住了,那弟子先回了!」
奚涓拱手行了一禮,急忙回家收拾行李,柴勇在後大喊,「還沒拜見師兄呢!」
奚涓又折回來,「你方才說了,拜師看的是本事,那師兄弟名份也應看本事,來日我二人比劃比劃,誰本事大誰是師兄。」
「嘿,你倒是現學現用起來,不必來日,現在就比劃比劃。」
柴勇擺開架勢就準備干架,奚涓卻不上當,「現在不比,我還沒跟師父學本事呢!」
「你算得倒是精明!」
柴勇雙手背在後面,學韓信負手而立,以長者的口吻道,「作為師兄,我讓著你,你說什麼時候比,師兄隨時奉陪!」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輸了別耍無賴!」
「誰耍無賴誰是小狗!」
…………
豐邑鄉中陽里。
劉邦回家後一直坐在院子石墩上想事情,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韓信怎麼會那麼巧撞破自己的好事?
和他接觸過兩日,劉邦看出來那是個不愛熱鬧之人,不會沒事隨便上街瞎逛,更不可能去跟蹤呂雉姐妹,而且自己選擇擄走呂雉的地方很偏僻,怎麼就那麼巧呢?
從事後呂嬃的反應來看,也不是她出賣的,難道是那日駕車的車夫?可自己和呂嬃站在遠處說話,車夫根本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
劉邦左思右想,忽然一拍大腿,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站起來氣呼呼地往外面走。
此時天已經黑了,他輕車熟路來到曹氏的酒肆外,遠遠看見一個黑影從裡面出來,開始劉邦以為是來打酒之人,轉念一想,天都黑了,誰還摸黑來打酒?
而且,曹氏這兩天不是都把酒低價轉賣了嗎?
「前頭那人,站住!!」
這幾天劉邦一直想抓那個姦夫,今日正巧撞上,定要看看是什麼人給他戴了綠帽,指著前頭那人便是一聲大喝。
那人本就是來打酒的,被劉邦這充滿怒意的一喝,還以為自己被當做賊了,條件反射拔腿就跑,劉邦在後面擺腿直追。
「站住!你給老子站住!!」
劉邦追得越凶,那人跑得越快,沒一會兒就跑沒影了,劉邦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罵,「哪個龜孫子,敢偷老子的女人,抓到不打斷你狗腿,老子就不姓劉!!」
「龜孫子,偷到老子頭上來了,也不打聽打聽,我劉季是何人?敢冒充老子的種,老子讓你斷子絕孫!」
劉邦罵罵咧咧地往回走,來到酒肆外對著院門一陣拳打腳踢,「曹氏,給老子開門,你個賤婦!蕩婦!掃把星!!」
曹氏剛才就聽到劉邦罵人的聲音,想來他是把那打酒之人當做姦夫了。
她本想說些模凌兩可的話氣氣劉邦,不過這個點鄰里都睡了,為了不影響別人,她站在門內解釋,「那就是個打酒的!」
「你的酒不是都賣完了嗎?」劉邦質問。
「對啊,所以沒打上他便走了!」
「他是誰?告訴我他是誰?」
劉邦這幾天諸事不順,今日眼看就要到手的媳婦兒又沒了,還差點被抓去坐牢,他鼓著一肚子氣,而曹氏這個被他認定是折貴氣之人,便是他發泄怒氣的對象,他幾乎是嘶吼著問出這句話。
「無可奉告!」
曹氏怕劉邦因為這莫須有之事跑去人家裡鬧,又想自己後日便要離開,不想節外生枝。
曹氏不開門也不說那人是誰,進一步激怒了劉邦,他把門踹得砰砰響,嘴裡不停罵曹氏,劉肥被動靜驚醒,嚇得在屋內哇哇大哭。
曹氏第一次見劉邦生這麼大的氣,或者說第一次見劉邦生氣,也被這陣勢嚇到了,她毫不懷疑,自己若是開門,劉邦絕對會衝進來打死自己。
這一番打罵驚醒了左鄰右舍,很快就有人跑去喊里正,一直到里正過來,劉邦的怒火才慢慢平息,里正勸他離開,劉邦想起自己還有正事沒問,再三保證不會再罵人。
劉邦所謂的正事就是詢問曹氏是不是她跑去跟韓信告密,曹氏這時候哪裡還敢激怒他,自是矢口否認,劉邦不信,他覺得那日曹氏肯定看到自己去追呂嬃馬車,跟過去偷聽了他們的談話。
然而曹氏不說,他此時也不好再鬧了,只能又憋著一肚子氣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