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之心 第兩百一十二章 回家

    「……所以你當初放棄巴塞羅那，而選擇多特蒙德就是為了能夠更快的打上比賽？」

    在體育頻道的演播廳中，段欣對坐在他對面的周易問道。

    「是的。拉瑪西亞名頭很大，但我覺得要像在一線隊打上比賽恐怕還要等很久，而我那個時候已經十七歲了，最缺的就是時間了。所以我選擇多特蒙德……」坐在段欣對面的周易穿著ck-jeans的牛仔褲和puma的t恤

    「那你怎麼能夠肯定多特蒙德就肯定可以給你更多的一線隊機會呢？」

    「他們的主教練都來請我吃飯了，我想要不是真重視我也犯不著這麼做吧？而且從和克洛普的接觸來看，他是一個很純粹的主教練，不是那種陰謀家。」

    「你對克洛普的這個評價都是很少聽見，那說說克洛普把，他在平時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我們所能看到的都是他在教練席前的樣子……」

    「他啊，是一個很好說話也不好說話的人，一個很好相處也不好相處的人。」

    段欣皺起了眉頭：「你這麼說就讓人聽不懂了，太玄妙了……」

    「沒錯，和他相處本身就是一門玄學！」周易說道。

    段欣一愣，然後大笑起來：「我知道攝影是一門玄學，沒想到和克洛普相處也是玄學了……」

    電視機前的周健良也跟著笑了起來，對自己兒子剛才的表現很滿意，輕鬆幽默，不怯場。這才是他的寶貝兒子。

    ※※※

    王順全回家就看到自己的兒子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看電視本身當然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不普通的是出現在電視屏幕中的人。

    那個人對著鏡頭在侃侃而談。

    乍一眼看上去有些陌生，但他臉上那淡淡的笑容還是讓王順全在愣了一會兒之後想起來了他是誰。

    周易！

    那個他以為自己很快會忘記，但卻怎麼也忘記不了的學生。

    當初在學校里的頑劣少年，如今卻已經是在接受國家級電視台採訪的大明星了，看他在鏡頭前所表現出來的從容淡定，簡直氣質大變，所以王順全一開始也沒認出來。

    其實這個孩子變化挺大的……但總有些骨子裡的烙印是無法改變的。

    王順全就是從他的笑容認出來的。

    「這個周易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吧，爸？」兒子回頭看到自己的父親就站在身後，便指著電視機屏幕問。

    「嗯。」王順全點了點頭。

    「真是了不起！他現在可是世界一流的球星了呢！」兒子興奮地說。

    聽到兒子這麼說，王順全突然問：「他很厲害嗎？」

    「非常非常非常……厲害！」身為球迷的兒子說道。

    「有多厲害？」王順全從不看足球，也不了解足球，他對足球的了解可能就停留在一些非常固定和過時的信息上。

    「這麼說吧，爸。中國隊有了他，現在打入世界盃的幾率都提高了很多！」

    這個回答就算是不怎麼懂足球的王順全也為之動容，因為他知道中國足球的水平很爛，根本不可能打進什麼世界盃的。但就因為周易的加入，就有可能了？

    這麼說來，周易倒是真的很厲害。

    那個在學校里總是被自己在周一升旗儀式上點名批評的「差生」，搖身一變，在另外一個領域卻突然成為了舉足輕重的關鍵人物。

    王順全想到了當初老校長林顯榮的話。

    教育，不是要把你們按照一個統一的標準塑造成完全相同的複製品……教育，在為你們打好基礎的同時，其實就是要發掘出你們每個人身上的可能，讓你們的人生有更多的可能和驚喜……

    當時他在旁邊聽到這番話的時候還很不以為然，覺得老校長這話太酸了。

    但是現在，看著電視機屏幕中的周易，他卻意識到原來老校長說的話是多麼的正確……

    人生的更多可能和驚喜……在周易的身上不是體現的淋漓盡致嗎？

    ※※※

    周易結束了他在電視台的訪談節目之後，第二天就和舒爾策告別，他獨自一人乘坐飛機回青陽，起飛前他給父母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登機了。

    然後就關掉了手機，安心等待起飛。

    當周健良和李翠芸趕到機場接兒子的時候，發現有人比他們更積極——在青陽的青雲機場國內航班出口處，已經圍滿了人。

    有球迷，還有很多扛著攝像機的媒體記者。

    周健良就看到了本地電視台的台標。

    「這……還能擠得進去嗎？」李翠芸很吃驚。

    周健良倒是挺高興的，因為這說明了他兒子人氣旺。

    「別樂了，咱們進不去，怎麼讓兒子看到我們？」李翠芸抱怨道。

    周健良左右環顧了一番，然後對妻子說：「放心，到時候我有辦法讓兒子看到我們！」

    ※※※

    周易隨著乘客步出出口的時候，再次看到了和在首都國際機場差不多的情況。

    黑壓壓的人潮和星瀚般閃爍的閃光燈。

    尤其是閃光燈，有那麼一瞬間，閃得他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了，更不要說從這一大堆人里找出自己的爸爸了。

    於是他被閃光燈晃得扭了扭頭，這一扭頭……他看到了自己的爸爸。

    他的爸爸，在出口通道的一側，爬上了一家機場書店用來做造型的路燈杆，在那上面打開了一張紙板，紙板上用黑色的毛筆寫著「兒子」兩個字。

    而在路燈下面，書店的兩名女店員正在仰頭指著周健良說：「先生，你不要這樣！先生，你快下來！先生，我們這禁止攀爬……」

    周易還看到了自己的媽媽，她站在旁邊，一副「我不認識這個人」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周易忍不住大喊一聲：「爸！媽！」

    本來有些嘈雜的現場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跟著周易的目光看向了那個路燈杆……

    在路燈杆上的周健良，雙手環著最頂端的裝飾燈泡，不方便做大幅度的動作，只是對周易抖動了一下手中的紙板，興奮的高呼：「兒子！」

    路燈杆下的書店女店員也愣住了，沒想到這麼沒溜的中年大叔，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球星周易的……父親！

    ※※※

    當天晚上，在青陽電視台播出的周易返鄉的新聞中，周健良趴在路燈杆上父子相認的場面被減掉了。但是這一視頻卻被流傳到了網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周易的父親在從杆子上溜下來之後，向書店店員不斷鞠躬道歉的畫面。

    於是網民們紛紛感慨有什麼父親就有什麼兒子，父親都這麼沒溜，難怪周易也不走尋常路呢……

    這不是一個很有素質的動作，不過考慮到老人家想見自己兒子的急切心情，以及當時出口全都被接機的球迷媒體堵死的情況下，周健良的這個動作也就被不少人諒解了。

    而且他下來之後還第一時間非常誠懇地道歉，這哪像是一個明星家屬啊？現在的明星家屬，哪個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型的？仗著自己的孩子是明星，一個個都拽的二五八萬的。別說爬個杆子了，就算是在路上開車撞了人，說不定都不敢露面呢。

    周易的父親的表現倒是挺符合一個普通人形象的，會犯錯，但也會道歉。

    旁邊的周易也跟著自己的爸爸向那家書店的店員賠不是，倒是把對方搞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們或許也沒想到一個明星能夠這麼沒架子。

    所以這事兒在網上傳播開來之後，突然就成了周易的加分項。讓更多的人對這個年少成名的球星好感大增。

    這真是周易和他父母都沒想到的。

    李翠芸回到家還一個勁兒埋怨丈夫的舉動太丟人了：「太沒素質了，以後人不罵你，罵的是你兒子！」

    周健良坐在那兒，耷拉著頭，老實巴交地被妻子訓。

    旁邊的周易連忙替自己的爸爸說好話：「媽，沒事兒的。我爸都道歉了，下次注意就好了，不要老說他。我爸這麼大的人了也是有自尊的。你要老這麼說他，他……」

    「他還敢怎麼？」李翠芸瞪著周易問。

    「他要是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了怎麼辦？」周易答道。

    李翠芸愣了一下，然後撲哧一聲笑了。旁邊正低著頭老實挨訓的周健良聽兒子這麼說，蹦了起來：「不許這麼說你爸，沒大沒小！」

    「坐下！」李翠芸突然變臉呵斥道，周健良又老老實實坐在了椅子上。

    周易則將視線從父親做的那張椅子上挪開，環顧家裡四周的陳設。

    和他走之前基本上沒什麼變化。客廳里的壁紙因為使用時間太久、受潮等原因，接縫處泛黃翻起，腳下的地磚同樣是因為時間久遠的緣故，有些一塊裂成了好幾塊。

    冰箱還是那台使用時間超過了十年的老冰箱，冰箱門上還有鎖孔的，當時是因為擔心周易偷吃冰棍，所以專門買了這麼一台帶鎖的冰箱，算得上是比較古老的「兒童鎖」功能了。

    電視機算是唯一比較新的大家電了，因為是幾年前才買的液晶電視，不過尺寸有些跟不上時代了。

    家具也沒有更新過。

    在媽媽依然在數落爸爸的時候，周易突然問道：「爸、媽，我給你們打的錢，你們怎麼都沒用啊？」

    李翠芸停了下來，周健良也抬頭看著兒子。

    「你的錢，我們存起來了。」他說。

    「存起來幹嘛？用啊！」

    「嗨，我們現在都有工資，也不缺錢用，用你的錢幹什麼？」周健良笑道。

    「幹什麼？」周易指著家裡的電視機、電冰箱還有坐墊靠墊都磨破了皮的沙發說，「把這些東西都換了嘛。」

    「用得挺好的，換什麼啊？」

    「哪兒好了？你聽這冰箱壓縮機的聲音，都快趕上拖拉機了。你再看看這電視，你不覺得太小了點嗎？換一台五十寸的，高清，也方便你們看我比賽嘛。還有這沙發，我記得這是我小學三年級時你們從二叔家抬過來的吧？」

    周健良不說話了，扭頭看向妻子。

    李翠芸咳嗽了一聲對周易說：「我知道踢球賺得多，但風險也大。你看那些退役的運動員，哪個不是一身傷？你這錢，我說句不好聽的話，是你的賣命錢，我們不能隨便用……」

    周易吸了口氣：「媽，你能別把我說的更去非洲打仗的國際僱傭兵一樣嗎？什麼賣命錢啊？踢球當然有風險，但收入也高，高風險高回報，很正常。再說了，錢不花的話，還有什麼動力賺錢？我選擇走職業足球的路子，不也是為了能夠讓咱家日子好過一點嗎？」

    「不是因為你喜歡踢球嗎？」

    「那是原因之一。媽，再說了，我知道你的工作做的不開心……」見媽媽張口要說話，周易連忙打斷了她，「你們辦公室里那些人是什麼樣的，我又不是不知道，難聽的話我不想說。你年輕那會兒不是還挺有想法的嗎？現在你兒子有錢了，你不如就辭職出來自己創業吧，幹什麼都隨便你。」

    「誒，我一直都想開一家球迷茶館的……」旁邊的周健良話沒說完，就被妻子瞪了回去。

    「爸你想開的話，我支持你啊。到時候你還可以在店裡掛上我的照片和球衣什麼的……」

    「謝謝兒子！」周健良對兒子比了一個v。

    「反正我意思就這麼簡單，媽。你們養了我二十年，現在輪到我來養你們了。工作做的不開心就不要做了，這房子太小了也可以換一套，反正我現在不差錢。」

    周易這話說得語氣很大，但他有大的底氣。

    他現在在多特蒙德一年拿一百五十萬歐元的稅前年薪。扣了稅也有八十多萬歐元，折合成人民幣就是七百四十萬呢。在青陽這個全國二線靠後的城市裡，這筆錢已經可以買三套別墅了，剩下的錢還能再買一輛路虎攬勝。

    而且周易的年薪還只是他一年收入里並不大的一部分，他收入里所占比最多的其實是各種贊助合同。

    比如ck_jeans每年給他的代言費就快頂上多特蒙德的年薪了，八十萬歐元。

    彪馬給周易的合同是六年的，每年一百萬歐元。

    另外周易在中國國內代言的礦泉水品牌給周易的價錢是四年合同，每年兩百萬人民幣。

    不算周易那些零碎的比賽獎金，僅是這些方便計算的收入，周易一年就有兩千五百五十萬人民幣的稅後收入。

    這筆錢放在平均工資只有兩千的青陽市，是很多人幾輩子都賺不到的。而周易一年就有了，而且他未來的收入還會更高。

    這也是為什麼周易會有這樣的底氣的原因。

    「賺錢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提高生活水平，過好日子嗎？現在咱們有這樣的能力了，為什麼還要繼續窩在這個小房子裡？」周易環顧四周。

    他並非不喜歡這座小房子，他很喜歡，因為這座小房子，以及周遭的環境，有著他童年生活的所有回憶。

    可是回憶再美好，人也不可能永遠活在記憶中，不可能不長大。所以房子小了，有能力，為什麼不搬去大房子？

    聽周易這麼說，李翠芸也不吭聲了。

    誰不希望過好日子？誰又不喜歡住在嶄新明亮通透的房子裡？

    誰能力的話，誰願意一輩子窩在狹小陰暗的屋子中？

    沉默了一會兒，李翠芸抬頭說道：「工作我不會辭的，你爸爸他要是不工作了還能去折騰什麼球迷茶館，我可不知道做什麼。但這房子……」

    她環顧四周說。

    「確實該換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