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筱神色焦急。
一群弟子在拼命抵擋,也不過支撐片刻,任由兩位築基修士在天上追殺,最終誰也休想逃脫。此時只有她拖住強敵,方能為弟子爭得一線生機。
「車菊,撒手!」
「師叔,你傷勢未愈,如何以寡敵眾,萬萬不可」
墨筱召出飛劍,而車菊卻緊緊抓著她手臂。她頓時臉色一寒,叱道:「死我一人,活命無數,有何不可,滾開——」
這位墨師叔待人溫和,性情內斂。即使她動怒,也難見發火的時候。而此時的她卻是面帶殺氣,話語極其嚴厲。
車菊的眼圈一紅,慢慢散開了手。
「砰、砰——」
眾人再次擋住了飛劍的攻擊,反噬的法力掀起陣陣狂風捲來。
墨筱趁機拋出飛劍,忽然又一縷清風突如其來。她微微怔了怔,遂踏劍而起,並祭出另一道劍光盤旋左右,出聲喝道:「乾坤朗朗,明人不做暗事。兩位道友,敢否報上名來——」
天上的兩位築基修士正在肆意攻擊,忽見一位女修踏劍逼近,急忙後退了十餘丈,彼此換了個眼色。
地上的弟子們暫時免去了亂劍轟頂之災,總算是緩了口氣,趁機救治姬家的婦孺老幼,並奔著山林的方向退去。
「呵呵,有何不敢,本人高夫,蘭陵城新晉的供奉!」
出聲的中年男子,膚色白皙,面相陰冷,氣勢囂張,有著築基五六層的修為。他道出來歷之後,又道:「這位便是雲川仙門的墨筱吧,你殺了我天晟門的秦豐子,又聯手飛羽莊滅了玄離門。你一女子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就莫怪我變本加厲討還血債!」
「蘭陵城供奉?」
墨筱雖為女子,身子矮小,而踏劍當空,自有一股凜然的氣勢。她衝著高夫稍作打量,轉而看向另外一人。對方同為中年男子,比起同伴的修為略遜一籌,卻臉色僵硬,神情有些呆滯。
「這位道友莫非也是天晟門的高人?」
「嗯!」
臉色僵硬的男子支吾一聲,便不再言語,卻低頭看向地面逃竄的人群,眼光微微閃爍。
「事關兩家仙門恩怨,改日再說不遲。告辭——」
墨筱丟下一句,突然沖天飛起。
面相陰冷的男子以為她要逃走,急忙帶著同伴隨後追趕。不料一陣風聲撲面,層層禁制閃現。
兩人始料不及,皆身形一頓,雙雙僵在半空之中。
墨筱卻踏劍倒轉,趁勢返回,抬手祭出一道劍符。
面相陰冷的男子首當其衝,難以躲避,臉色大變。
與此剎那,神色僵硬的男子忽被一道無形的人影撞下飛劍,緊接著風聲乍起,一道道劍氣破空而至。
地上的一群仙門弟子已退到池塘邊,不忘抬頭觀望。
只見天上的兩位築基高人一個僵在半空之中,一個翻身墜下飛劍。而墨筱俯衝急下,抬手祭出一道刺目的劍光。「轟」的一聲炸響,自稱高夫的男子腰腹中劍,慘叫著摔下半空。另外一人的身上光芒爆閃,護體法力崩潰的剎那,胸口、腰腹接連炸開一個個血洞
「砰、砰——」
高夫與同伴一前一後墜落,重重砸在花圃之中。
隨之一道人影現出身形,跟著飛墜而下,竟是於野,被踏劍而至的墨筱一把抓住,然後帶著他飄然而落。
冷塵與車菊、卞繼等人驚訝不已,紛紛轉身跑了過去。
滿地的殘花碎葉與泥濘之間,躺著高夫與他的同伴,皆滿身血跡,已然是生機全無。
墨筱與於野站在一旁,她看著地上的兩具死屍,又看向眼前的年輕人,捂著胸口喘息一下,微微動容道:「你不出手則罷,出手必建奇功!」
「不敢當!」
於野拱了拱手,走到一具死屍前,正是神色僵硬的男子,他低頭稍作打量,伸手從對方臉上輕輕揭下一張麵皮。
「人***皮面具!」
弟子們已趕了過來,其中的冷塵驚訝了一聲。
於野並未在意什麼人***皮面具,而是看向地上的死屍,嘴角禁不住露出一絲冷笑,伸手示意道:「墨師叔,你是否認得此人?」
墨筱凝神辨認,微微頷首道:「在蘭陵城見過此人,他是」
「暮天城的供奉,溟夜的師父,玄靈門的弟子,褚元!」
「溟夜的師父?」
墨筱愕然道,又問:「他怎會與天晟門的高夫走到一起,並從蘭陵城追殺至此?」
於野搖了搖頭,轉身走開。冷塵、車菊、卞繼等人沖他投來欣賞與讚許的眼光,他卻視而未見,徑自穿過花圃,然後默默的坐在涼棚之中。
身後的飛羽莊,依然在燃燒。曾經的田園風光,早已蕩然無存。拂面的暖風中,也多了嗆人的煙霧與濃烈的血腥。
於野禁不住抓出一壇酒,拍開泥封,昂頭猛灌了一口,火燒的勁道霎時瀰漫心頭。
呼——
酒氣長吁,心神歸於寧靜;紛亂的思緒,也漸漸清晰起來。
褚元的現身,著實有點意外,倘若將他當成溟夜的師父,一切便也順理成章。
褚元一直與死去的秦豐子有勾結,與他於野的握手言和,無非是專心對付墨筱一行,最終還是為了溟夜曾經提起的玉珏,也就是能夠找到海外燕州的四海圖。
而玉珏有兩半,其中之一,或許已被墨筱得到;溟夜又意外死去,使得褚元斷絕了消息,便勾結天晟門的高夫,依據秦豐子留下的線索找到玄離門。當他發現玄離門被滅之後,打聽到姬莊主與墨筱一方傷亡慘重,便以報仇的藉口,有恃無恐的殺上門來。
不想於野憑藉破甲符隱去身形,由墨筱帶著他飛到天上,突然施展《天禁術》困住了兩位築基高人,再接連施展六記劍氣,一舉擊殺了褚元,而墨筱也趁機祭出金丹劍符除掉了高夫。
前後的原委,大抵如此。至於真相如何,與他於野無關
猛烈的大火,持續燒到了傍晚。里許方圓的莊院,連同姬莊主與眾多的家人盡數化為灰燼。而姬冠與姬陽卻活了下來,五六個家族子弟與十多位婦孺老幼也僥倖逃生。眾人無處棲身,只能聚在池塘邊,或低聲哭泣,或唉聲嘆息,一片悲戚的景象。
墨筱身為唯一的前輩高人,面對著飛羽莊的滅門之災,她也惶惶然不知所措,只能陪著唏噓不已。
於野依然坐在涼棚下,陪伴他的不再是酒,而是冷塵與車菊、白芷等人。今日他在危急時刻大顯身手,不僅協助墨師叔除掉兩位強敵,也揭穿了溟夜師父的真面目,再一次獲得了同門的信任。
至於溟夜之死,已無人問津。
夜深之時。
月光黯淡。
飛羽莊的大火雖已熄滅,卻依然黑夜中冒著煙霧。遍體鱗傷的姬冠忍著傷痛與姬陽等人在廢墟間尋覓
長夜短暫。
晨色中,池塘邊多了一堆穀物、農具與家居用品。還有四十多具燒焦的屍骸,並排躺在花圃間的空地之上。其中一截木炭般的屍骸,竟然是姬莊主本人。
「唉,一還一報,天道如是!」
冷塵很是感慨不已,他帶著師弟、師妹們幫著姬家料理後事。
池塘的東北方向,有片山坡。山坡上的數十個土丘,成了姬莊主與他家人的最後歸宿。卻沒有香燭與祭品,只有滿山的野花,以及跪地哭嚎的婦孺老人。
「我等有事在身,不便久留!」
「嗯!」
「此乃墨某的信物,有事可去雲川峰尋求相助。若有姬家子弟拜入仙門,雲川峰必將從寬優待!」
「嗯!」
「告辭!」
「不送!」
忙完了後事,墨筱提出辭行。姬冠收下她的信物,並未挽留。
一群仙門弟子乃是姬莊主請來的高人,雖然幫著飛羽莊報了仇,卻也帶來了一場滅門的浩劫。倒是印證了冷塵的那句話:禍福無門,惟人自召。究竟孰是孰非,當冷暖自知、悲喜自渡!
墨筱帶著弟子告辭離去。
「於師兄!」
於野停了腳步。
姬陽與姬冠雖然沒有挽留墨筱,卻來到他的身後。
「於師兄幫我姬家報了滅門之仇,當受姬某一禮!」
姬冠依然滿身的血跡,臉上也沾滿了污垢。他帶著疲倦而又憔悴的神色,舉起雙手深施一禮。
於野無言以對,只得躬身還禮。
姬陽雙手遞過來一枚玉簡,分說道:「於道友雖為煉符高手,卻不懂尋常符籙的煉製。這篇《符籙輯要》便送給於道友,也算我姬家的一點心意!」
「這」
姬家的狀況已如此悽慘,又豈能趁人之危占人便宜呢!
「此外,你得到的面具並非人皮煉製,而是來自於靈狐,倘若加以易容之術,便是仙道高人也真假難辨。易容之術我已附錄於玉簡之中,請於道友一併收下!」
於野本想拒絕,而稍作遲疑,還是接過了玉簡,卻順手遞過去十張破甲符,分說道:「此符有隱身破甲穿石之能,以姬道友的本事,只需多加參悟,煉製應該不難!」
「哎呀,多謝!」
姬陽鄭重接過破甲符。
「一還必有一報,唉——」
於野嘆息一聲,不再耽擱,他衝著姬家的叔侄倆拱了拱手,轉身大步而去。
追趕同門之時,途經飛羽莊。
偌大的莊院,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廢墟之間,依然有餘燼未滅。一陣暖風吹來,幾縷塵煙遠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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