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南王府仍舊是一塊寂靜之地。
杜薇知道院子裡站著不少侍衛,就連她見不到的樹叢里也定是隱藏了不少風暮寒身邊的暗衛和死士。
可縱然有如此多的人,這裡仍是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吹過來的風也仿佛比別的地方更冷一些,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陣系巨號。
青衣敏銳的覺察到了她身上的冷意,低聲道:「杜小姐這邊請。」
後罩樓里仍是光線昏暗,若不是青衣帶著她,她幾乎就會在這裡迷了路。
青衣帶她上了樓梯,一直來到樓頂。
突然間。前方出現了一抹柔和的光,杜薇跟隨著青衣走進那道光線中,眼睛逐漸適應之後才發現,這便是上次風暮寒帶她看圓月的地方。
前面傳來低聲輕咳,杜薇將視線落到前方,只見桌案上燭台搖曳。火苗閃爍著,映照在人的身上,忽明忽暗。
貴妃榻上,側臥著一人,身上斜搭著大紅織綿的毯子,毯子下隱約露出佩劍的劍柄。
「世子爺,杜小姐來了。」青衣恭敬道。
貴妃榻上那人轉過臉來。神色平靜,不似旁日看著那般凌厲,鳳目里也少了那點點的寒意。只不過臉色卻依然是慘白的嚇人。
風暮寒隨意的揮了揮手,唇間溢出幾聲輕咳,青衣悄然無聲的退了下去。
杜薇站在那裡望著他,心頭突然沒來由的感到一絲心疼。
若她真的將心交給了這個男人,他真的能陪自己走過一生麼?
看他這模樣,她不禁想起之前聽到的傳言,他活不過年關……那次是因為有了她的血做藥引。他才挺了過來。
可是現在,他為何又要讓她等上半年?
「站著做甚,過來。」咳過一陣,風暮寒抬起頭來,薄唇邊似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如三月桃花初綻,霎時間迷了她的眼。
杜薇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上前來盈盈施禮,「見過世子爺。」
但身子還沒等矮下去,風暮寒的手已然伸了出來,一下圈住了她的腰際。
杜薇只覺背後突然貼到了一個冰涼的身子,不由得一哆嗦。
「英王呢?」幽幽的聲音自耳畔傳來,帶著他特有的沙啞。
「送了麗妃娘娘的請柬便回去了。」杜薇不禁脫口而出。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陣。
「你為何知曉英王來過杜府?」杜薇忍不住問道。
風暮寒無聲的輕笑,伸手撫摸著她微濕的頭髮,「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不管你在哪裡,本世子的眼睛都在看著你。」
杜薇轉過頭去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又派人盯我的稍?」
上一次因為他派人盯稍她已經怒過一次了。
看著她像只小貓似的亮出隱藏的爪子,風暮寒卻突然將臉貼近到她耳畔,語氣冷然道,:「本世子時間不多了,若是再不把你盯緊,只怕轉眼就要把你弄丟了。」
杜薇愣住了:「什麼時間不多了?」心底隱約的,竟然生出一絲不安。
風暮寒扳過她的下頜,「一個月後,本世子便要隨皇上一同回京。」
杜薇略這才想起風暮寒與英王之前都是居住在京城天子腳下,他們來涼州城也只不過是落腳而已。
「那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啊?」杜薇覺得自己是想故意曲解他話中的含義,來之前杜夫人對她說的話這時清晰的跳出來:等他半年!
這絕不是回京城這麼簡單的事!
風暮寒指尖輕掃過她的唇瓣,帶著一陣酥麻的涼意。
「薇兒……本世子再問你一次,你可信我?」
杜薇深深蹙眉,縱然她的心已然搖搖欲墜,但她的理智卻仍占了上風。
她的心裡比誰都清楚,愛上這個男人的後果。
有道是情深不壽,可是現如今無需用情他便已是不壽,而能救他的方法卻是要以她的性命來換……
「短短几年也好,你可願陪我?」風暮寒鬆開她,斜依榻上,目光不錯的望著她,眼底竟似含了霧氣,直叫她心悸。
可是杜薇只是沉默著,風暮寒一直耐心的等待著她的回答,結果最後卻只換來幽幽的一聲嘆息:「要你信我,如此之難?」
杜薇緊緊抿了嘴,道:「若非我是你的藥引,也不至於此。」
風暮寒伸手輕輕順著落在她肩上的長髮,「若非如此,我們也必不得見。」
杜薇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確實在理,只是這道「坎」她自己便邁不過去。
相信別人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是她害怕的卻是藏在那之後的東西——背叛!
失了心並不可怕,可怕的卻是將來那得了她那顆心的人,若是背後捅她一刀,那便是比死還要難過的事。
「我已與你父親商議妥,要你等我半年時間。」風暮寒正色道,「半年內你不得嫁予旁人。」
「若是半年之後……又該如何?」杜薇問。
「若是半年之後我未回來娶你……你便可擇良人而嫁。」
杜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在說什麼?
「半年時間,你要去哪?」杜薇一字一頓,心中隱隱生起不安。
「皇上已接到奏摺,南方邊境敵軍來犯,等我回京之後便會掛帥出征,快則數月,慢則半年,定會還朝。」風暮寒專注的以指尖梳理著她的長髮,「若我半年後未能回來,你便可隨心而嫁,但是絕不可嫁於英王!」最後的語氣里倒是多了份孩子氣。
杜薇這時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為何出征會尋到世子爺?」縱然以前他曾任威武大將軍之職,但那已是三年之前的事了,那時他還未身患毒症,可是現在,他就連每個月的毒發都要撐不過去,還要領兵南下去前線打仗?
「一為太子之請,二為我自己的本意。」
「太子?」杜薇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出皇后那張陰氣森森的臉來,她的兒子逼風暮寒請戰?
按說以南王世子的性子,若是他不願意,只怕就是用刀去逼他也不會答應的。
「你本意為何?」現如此,唯一的答案便是第二條了。
「自是為戰功。」
杜薇心中更覺詫異,他身為將軍之時定是立下不少戰功,現在要戰功何用?
但風暮寒卻再不接話,而是繼續緩緩著她的青絲。
「為何不說話?」見他沉默,杜薇倒有些沉不住氣了。
有道是刀劍無眼,上陣殺敵哪有不死人的,更何況他這副病嬌的身子,半年……只怕連半個月都撐不住。
看著杜薇糾結的眼神,風暮寒眸光微閃,幽幽道:「……你可是怕我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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